301 大雨

  電梯裏壓抑得喘不過氣。


  ??黎麥緊緊盯著漸漸縮小的數字，在變成1之後，迅速按動開門鍵，風一樣衝了出去。


  ??季默馳沒有再追上來，黎麥的身影在緩緩合上的門縫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他已經在按照她的要求改變了，可是她為什麽還……


  ??季默馳的眸光愈發寒冷。


  ??這時，跑出大門的黎麥心如刀絞。


  ??這些天困擾著她的情緒被一股腦發泄出來，如同洪水猛獸，連她自己都沒法控製。


  ??她不知道怎麽會說出那麽傷人的話，她也明知道季默馳有在保護她，可她還是說的那麽絕情那麽惡毒。


  ??事實上，她別無選擇。


  ??關莉婭那麽好的女孩子，她覺得季默馳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如果關莉婭像文雅那樣表裏不一心狠手辣，那麽她會義無反顧地反擊，不讓文雅髒了季默馳的人生。


  ??可關莉婭不是，關莉婭優秀得無可挑剔，除了身份家世背景，還善良可愛處處為季默馳著想。


  ??剛才她和關莉婭在洗手間，關莉婭熱情的樣子和真誠的眼神騙不了人。


  ??關莉婭向她解釋：“小姐姐，馳哥是讓我來挽尊的，你可千萬別介意。”


  ??黎麥越是回憶越覺得心力交瘁。


  ??她很清楚是自己可惡的自卑感在作祟，在迫使她不顧一切地推開季默馳，可她沒有辦法對抗。


  ??她假設，如果自己是個男人，有關莉婭這樣的女孩愛著，她會不會心動？答案是一定的，會。


  ??她沒辦法接受現在一事無成的自己，她也不知道努力究竟可不可以逆襲，所以季默馳越是靠近她，她就越感覺到壓力，感到無力。


  ??她發現在階級的鴻溝麵前，個人的努力顯得那麽卑微渺小，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季默馳和關莉婭的出現，打破了她對自己、對夢想的最後一絲期待。


  ??寒門貴子早就成為曆史，那些出身優渥家世顯赫的男孩女孩們，早在一開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掌握著最好的教育資源，有不同於一般人的見識和經曆，不像她，如果沒有季默馳，她甚至連飛機都沒坐過，更別提去盧浮宮看展覽，又哪來的機會親眼看到大師們的真跡？


  ??是的，藝術是有錢人的遊戲，是權貴們的娛樂方式而已。


  ??優秀青年藝術家又怎麽樣？全國美展入圍又怎麽樣？那麽多佼佼者又不隻是她一個，曇花一現的多了去了……


  ??黎麥在異鄉的街道茫然四顧，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陌生的麵孔，天空中滴滴答答有雨點落下來了。


  ??行人們加快腳步，有人撐起雨傘，唯獨黎麥站在原地，與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雨越下越大。


  ??雨水從她的發梢滴落，打在臉上，濕了衣服，她終於借著雨的掩護，任由眼淚肆意流出。


  ??沉悶的雨天，壓抑的雲層，是她心底最真實的寫照。


  ??平時的積極樂觀，待人的謙和有禮，逆境的勇敢堅強，全都是支撐自己的偽裝。


  ??當一層層麵具被雨水衝刷幹淨，就隻剩下一個脆弱無助的靈魂在困頓中掙紮。


  ??雨勢漸猛，變成了雨幕。


  ??遠處，季默馳遙望黎麥單薄的身影，眼睛被雨水的潮氣模糊。


  ??他手裏有一把大傘，卻沒有撐開。


  ??一個躲雨的流浪兒恰好跑過來，他拿出幾張紙幣。


  ??“幫我個忙。”他熟練地用當地語言交流。


  ??男孩收好錢，認真地問，“什麽忙？”


  ??季默馳將傘交給他，看向黎麥的方向，“幫她擋一擋雨。”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呢？”男孩好奇。


  ??然而，回應他的是男人寬闊落寞的背影和一把立在牆邊的黑傘。


  ??這場大雨衝刷著城市，也衝刷著許多人的回憶，顛倒了理智和情感。


  ??季默馳沒有回頭，就這樣越走越遠。


  ??他在改變，可黎麥看不到，那麽改變的意義在哪裏？


  ??他自嘲地彎起唇，仰頭去看天上的雨幕，收起所有情緒，眼底再也沒有清澈溫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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