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機緣巧合
我之前跟奶奶交代趕屍過往的時候,保留了大周過世的這一段,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奶奶交代,該怎麼跟大周的父母交代。
可現在我可能真的不能再隱瞞了。
「大周在半路的時候被匪徒槍殺了,屍體被野獸吃了,所以我沒辦法帶他的屍骨回來。」
我說完都不敢抬頭看奶奶,畢竟已經鬧出人命了,這個事情就已經不是鬧著玩的了。
奶奶有點失神的往座椅上一坐,嘴裡念叨著:「他們家可就剩下大周這麼一個獨苗啊,這可怎麼跟他爹娘交代啊。」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大周這次警告我必定事出有因。
「人死魂不散,無非就是心愿未了,只要能聊隨了他的願,那一切也就沒什麼了。」奶奶說道。
大周死在去千里之外,照理說我是應該帶他的屍體回來落葉歸根的,但他的屍骨早就一點都不剩了,即使我想這麼做也不可能了。
可既然他的魂魄已經跟著我回來了,不回自己家卻總是纏著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周生前是最貪財的,不然也不至於為了錢去跑這一趟趕屍,我突然在想回不回是他生前一直惦記著趕屍的十萬塊錢,如今十萬塊錢沒有拿到手,所以心愿難遂,不願離開。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的,我便將這個事情告訴了奶奶,奶奶點了三根清香,對著門口拜了拜嘴裡念叨了兩句,隨即將香插在土裡。
之後我們就看著那三根清香安安穩穩的燒完。
這次奶奶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沒事了,他已經收了我的香,就已然同意了我的話。」
我追問道:「奶奶你都跟他說了什麼?」
「我說了明天一早就帶你上他家去,親自把十萬塊錢還回去。」奶奶說道。
我卡里原本就有二十萬,這裡邊本該就有十萬塊是大周的,即使他不上門來警告我這一次,我也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其中的十萬塊錢交還給大周的爸媽。
所以當下我就同意了奶奶的說法,畢竟大周為此付出了一條命,這十萬塊錢又算得了什麼。
當天后半夜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一趟銀行,把其中的十萬塊錢取了出來,用一個黑色塑料袋裝好,拎著回了村。
奶奶帶著我去大周家的時候,大周的父母都在。
從小我跟大周就是最要好的,我打下沒爹沒媽,他爸媽就跟我爸媽似的。
所以當我露面的時候,我首先代替大周給二老跪下,磕了三個頭。
拉開黑色塑料袋,將十萬塊錢全數擺在桌面上。
「叔,嬸,我對不住你們……」
大周的爸媽看著一桌子的錢有些疑惑的問我道:「少謙啊,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大周呢,怎麼你兩一起走的,你回來了,大周還沒回來?」
「嬸子,大周路上出事了,人沒了,這十萬塊錢是他最後留給你們的,對不住了,我沒能把大周帶回來。」我愧疚的說道。
大周他媽聽到這話瞬間眼睛就紅了,他爸只是微微皺眉,不怎麼說話,夾著手裡的煙是一根接著一根。
我將事情的經過又簡略的說了一遍,大周的媽先是接受不了的嚎啕大哭,那種喪子之痛我是無非體會的。
等到大周他媽把這股哀慟宣洩完了之後,奶奶這才跟他們提起要給大周做一個衣冠冢的事情。
「孩子已經走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們要節哀,目前我們能給孩子做的事情就是讓他盡量走的穩當一點,畢竟是周家的子孫,儘管屍骨沒有回來,魂魄回來了就行,我們給做一個衣冠冢,葬在你們家祖墳里,往後大周還是能受你們家的香火,好早日投胎。」
大周他媽木訥的聽著,關鍵時候還是大周的父親比較能拿得定主意。
只見他將手頭最後一根煙抽完,煙屁股往地上一扔,嘆了口氣說道:「行吧,那就按照您說的做。」
從周家離開的時候奶奶讓我去棺材鋪,定做一個小型的棺材。
「你就跟對方說衣冠冢要用的就行,對方就能懂了。」
我點了點頭就往棺材鋪的方向去。
這棺材鋪可就在我們村西頭,因為現在大多都火葬了,雖然我們村還有土葬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有這個忌諱。
棺材這個行業可以說是越來越沒落了,所以鎮子上現在能找到的棺材鋪都是做紙棺,木棺也只是有人定做才有的。
反倒是我們這個村子里,還住著一個打棺材的老手藝人。
我打小就知道這個人,因為村子里的紅白喜事都是我奶奶幫忙操辦的,自然是要跟這個棺材匠打交道了。
倒是去過他的鋪子幾次,到門口我就沒敢往裡頭進,因為小時候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裝死人的,我怵得慌。
到了村西頭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這家鋪子的門口放著一副黑棺材,一個老頭蹲在棺材前,正往上邊描繪福字。
我走上前去和老頭打了個招呼道:「吳爺,畫棺呢?」
吳爺停了停手,看了我一眼,應了一聲誒。
「棺材一般不都是寫一個壽字,你這怎麼跟別人的不一樣,改寫一個福字了?」我問了一句道。
「這你就不懂了,正常死的或者老人家走了,才寫壽,像這種年紀輕輕意外走的就寫福。」
吳爺說起棺材里的規矩是頭頭是道,剛說完話題一轉問我道:「你來找我不會是為了問我棺材上寫什麼的吧?」
我忙笑道:「這倒不是,我是來找您定做衣冠冢用的棺材的。」
「衣冠冢?」吳爺一臉的疑惑,頓了頓說道:「現在的人可很少做這個東西了,我少說也有三十多年沒做這棺材了,屍體找不著了嗎?」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其他的話,吳爺倒也沒有繼續在追問下去,只是簡單明了的答了一句。
「可以做,沒問題,你們什麼時候要?」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說道。
「那你來的不是時候,我手頭這個還得忙活兩天,對方也是急著要用的,鋪子里就我一個人,你也看到了,要不然你留下來給我當幾天幫手?」
吳爺笑著說道,臉上的表情是半開玩笑的樣子。
「我哪行啊,我沒做過棺材,不給你添亂就夠了還能給你幫什麼忙。」我說道。
沒想到吳爺還真的起了這心思,將手裡的毛筆遞到我面前說道:「寫寫字總會吧,上上漆總可以吧。」
說得我都沒有話可以反駁了,這就算是我為大周做的最後一個事情吧,接過吳爺手裡的毛筆我就開始給棺材上漆,閑著沒事我就跟吳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吳爺這個人也是健談,無妻無子平時就一個人守著棺材鋪,也沒人跟他說說話,有人過來也就才跟他說上兩句。
「這副棺材是誰家定的,我怎麼沒聽我奶奶說起啊。」我說道,只要是附近村子的,肯定是要我奶奶過去搭把手的。
吳爺看了一眼棺材說道:「鎮子上的人來定的,你奶奶自然是不知道,死者是個小姑娘,年紀好像也就跟你差不多大,聽說也就才剛高中畢業,還考上了一所好大學,怪可惜的。」
聽吳爺每說一句,我心裡都不住咯噔一下,連手上的毛筆都差點沒握住,怎麼感覺吳爺說的這些跟陸雪琪的條件特別符合。
見我沒有回話,吳爺突然說了一句:「你怎麼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難道你認識啊,哦對了,我聽說這女孩上的高中好像跟你是同一所,叫陸雪琪你聽過這人沒有。」
這下我就徹底懵逼了,手中微微一顫,手裡的毛筆直接砸在地上,沾了地上土。
我點了點頭說道:「認……認識,但不是很熟。」
說完我撿起地上的筆趕緊到井邊洗了洗,怎麼就有這麼巧的事情,我畫的竟然是陸雪琪的棺材。
吳爺打磨著手裡的木頭,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我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接著他的話說道。
「現在鎮子上都直接用殯儀館的水晶棺了,可這家人偏偏託人找到我說要定做木棺,聽說這女孩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只是跟著父母做生意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沒話找話的說了一句:「你哪裡來的那麼多聽說。」
「你別看我住在這裡,周圍沒啥人家,來來去去家長里短的還是聽得不少。」吳爺說著繼續打磨他手裡的木板。
等我給棺材刷了一片漆之後,才發現原來棺材內部四個角都是留著氣孔的,並不是封的死死的,便跟吳爺開玩笑道。
「你這棺材留著氣孔幹什麼,難道死人還怕憋悶嗎?」
這不過是我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吳爺卻因為我這句話開始變得嚴肅,對我說道:「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其實我就是一好奇,覺得這其中無非就是有什麼七七八八的古板規矩罷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聽聽倒也無妨,便點了點頭,等著吳爺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