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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勝利之後

  沈宸一直沒有衝殺在前,在他的前面有著勇敢戰鬥的戰士,旁邊有著游擊隊的戰友。


  這使得敵人很難發現從更遠距離射來的精準子彈,他們只是和當面的對手在戰鬥。


  正因為這樣,沈宸才能沒有什麼顧忌地充分發揮,甚至連陣位都很少移動。


  要知道,狙擊雖然有效,但在現實的條件下,也面臨著敵人的反擊和追趕的威脅。


  二戰中,蘇聯一名女狙擊手可以射殺近三百名德軍士兵,這可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在她的周圍,有無數的普通蘇軍戰士、坦克、大炮穩定了戰線。否則,她除了撤退,就只有與敵同歸於盡了。


  而在中國的抗日戰場,無論是國*軍,還是八路軍,在日軍優勢火力的攻擊下,戰線都很難穩定下來。


  尤其是在反掃蕩時,少數狙擊手的幾枝步槍火力,並非決定性的,而是消耗和威懾性質的。


  而在戰線不穩的情況下,特別是敵強我弱的狀況下,就更需要有靈活的戰術揮狙擊的威力。


  首先,要求狙擊手比狙殺對象有更強的機動能力;其次,要求狙擊手有涉險攻擊的主動精神和更巧妙的策劃。


  打了就跑,頻繁機動,或者是最有效的戰術決竅。


  象現在這樣,前面有戰友在頂著,自己可以躲在側後方比較放心大膽地狙殺敵人,機會實在是很難得。


  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對沈宸來說又確實是能夠做到的境界。而且,射術升級后,他沒有刻意拉開距離,卻在瞄準和射擊的速度上有所提高。


  鬼子的特等射手標準中,就有一項是限秒射擊。要求在兩秒種內,擊中三百米距離隨機出現的靶子。


  如果說以前,沈宸的狙擊只是勝在距離的話,那現在,他的射擊速度也與鬼子的特等射手不相上下,有時候還要更快一些。


  在這種情況下,鬼子的傷亡不斷增加,火力減弱,與當面八路軍戰士的較量中,漸漸不支。


  此時,面對戰場上的形勢變化,八路軍調整了戰術,再次抽調正面兵力,加入到迂迴進攻中。


  雖然正面的防禦有所減弱,甚至把防禦陣地還向後退縮,但鬼子卻反倒不敢進攻了。


  因為兩翼遭到攻擊的力度加大,你再從正面向前推進,豈不是要進入口袋,三面被圍攻?


  其實,戰鬥持續到現在,雙方都疲憊不堪,都是在強撐著堅持。


  敵人是連夜退下來的,沒怎麼休息;八路軍這個營也是匆忙調動,跑了很遠的路。


  遠處人影綽綽,沿著大路又趕來了一大隊人馬。這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打消了敵人繼續交戰的信心。


  兩翼收縮,炮火轟擊,暫時阻住了對手的進逼,敵人沿著大路向後退了下去。


  八路軍沒有追擊,人馬會合一起,一邊打掃戰場,一邊構築陣地,防備敵人的再次進攻。


  對於敵我雙方來說,這場戰鬥都招致了較慘重的傷亡。就此收兵,算是都能接受的結果,也都說明雙方都不想再打下去了。


  相對而言,敵人是失敗的。儘管傷亡比要小於對手,但戰略目的沒有達到,還扔下了不少陣亡者的遺體,損失了很多武器彈藥。


  硝煙還瀰漫在空氣中,戰場上一片狼籍,抬眼就能看見屍體、血跡、破爛軍服、殘破槍枝。


  新趕到的增援部隊並沒有什麼戰鬥力,而是集合起來的各村民兵,前來助陣而不是戰鬥。


  這樣血腥而殘酷的戰場,對於民兵來說,其實也是一種鍛煉。盡量很多人面對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屍體,吐得稀哩嘩啦。


  在正面的阻擊陣上,有一小片區域,爆發過白刃格鬥、肉搏廝殺,場面最為慘烈而血腥。


  敵我雙方的屍體在一片狹小的區域內交錯疊放著,以至於讓人沒有地方下腳。游擊隊的隊員和民兵,將糾纏搏鬥在一起的屍體分開,尋找還活著的戰士。


  陣亡的八路軍戰士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已經排了一溜。


  儘管已經犧牲,那些收容整理的人員還是輕手輕腳,好象生怕驚醒了他們的熟睡,一些人的眼淚不斷流下來。


  菊子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具遺體上,這個戰士身上有好幾處彈孔,嘴裡還咬著半塊耳朵,怒目圓瞪,雙臂曲伸,還保持著扼死敵人的姿態。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犧牲在了抵禦外敵的戰場上。菊子的眼睛模糊了,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擦去烈士臉上的血跡。連原來的噁心煩惡的感覺,也消失了。


  魏春兒在旁邊遞過來毛巾,乾乾淨淨的好象還沒用過,有些哽咽地低聲提醒道:「沾上點雪擦吧!」


  菊子點了點頭,偏轉臉兒,似乎怕魏春兒看見自己流下的眼淚。


  「大家動作快點,把傷員和烈士遺體快裝上車。」陳鴻大聲叫著,把各村出的架子車、牲口車往這邊招呼,「部隊要加緊撤退,鬼子說不定還要再打過來的。」


  二旦也趕著自家的車前來幫忙,誰讓王家窪就這麼一輛畜力車呢!況且,孫洪山一聽說要打仗,游擊隊已經上去了,擔心侄女的安全,急著一起前來。


  先是在張庄集結,然後是向小榆樹村靠攏,等到前面情況明朗,區委會才讓民兵和民伕加快速度去支援前線。


  孫洪山和二旦看著這戰場上的慘景,和很多新丁一樣,極不適應。而且,兩人因為老是東張西望,尋找著沈宸的身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孫叔。」菊子擦乾了烈士臉上的血跡污漬,起身看見孫洪山,便伸手招呼著。


  孫洪山趕忙讓二旦把車趕過去,又和二旦把烈士的遺體抬上車。


  「叔,那邊有傷員,我去看看?」二旦不相信姐姐會死,但看不到影子,就往好的方面想。


  菊子看了二旦一眼,也明白了他的想法,說道:「放心好了,大梅姐肯定沒事兒的。」


  「對,肯定沒事兒。」孫洪山重複著,多少感到了些安慰。


  沈宸並不知道叔叔和弟弟跑來了,此時正在和游擊隊的隊員們在野地里收繳裝備物資,收攏傷員和烈士的遺體。


  說起來,沈宸多少也會些急救醫治,專業的手術是不敢做,可簡單的止血包紮之類的還是難不住他。


  這是一個蔣連的戰士,認識沈宸,即使痛得直流冷汗,也是咬著牙忍痛不吭聲。


  沈宸知道自己的動作可能不是那麼專業,那麼溫柔,包紮完后抬頭看了看這個戰士,開口安慰道:「等手術取齣子彈,過不了幾天,你就又能歡蹦亂跳了。」


  戰士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勉強笑了笑,嘶啞著嗓子說道:「謝謝你,大梅同志。」


  沈宸點了點頭,直起腰,招呼著隊員們把傷員抬走。


  看著周圍忙忙碌碌的人們,沈宸暗自嘆了口氣。


  雖然算是打勝了,可這傷亡確實很大。當然,從阻止敵人的戰略意圖上看,確實是勝利了,也使侵略者付出了比較慘重的代價。


  而流血犧牲的烈士或許連名字也不會留下。可正是出身普通的他們,拋頭顱、灑熱血,保衛著這片神聖的土地,保衛著中華五千年的傳承。


  中華有輝煌的歷史,有鐵一般的熱血男兒,更有著那種至死不悔的精神。所有這些,才使中國屢經磨難,卻始終屹立不倒。


  沈宸的感慨很短暫,他本就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性格。


  就著地上的雪搓去手上的血漬,沈宸才隨著隊員們走向大路。游擊隊在集結,準備和民兵護送著傷員,馱運著物資,先行撤退。


  對姐姐的樣子和身形,二旦還是很熟悉的,一眼就看見了,立刻便撒腿跑了過來。


  「姐,姐。」二旦邊叫邊跑,直奔到跟前。


  沈宸呵呵笑著摘下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口罩,說道:「眼睛還真好使,我還沒看到你呢!」


  二旦看老姐沒事兒,一下子就覺得心上壓著的石頭被掀掉了。他趕忙伸手指著,說道:「叔也來了,擔心你,找了好半天了。」


  沈宸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邁步向那邊走了過去。


  二旦一跑過去,孫洪山順著張望,也看見了侄女。見侄女自己走著道兒,一點也不象受傷的樣子,他也鬆了口氣。


  「叔。」沈宸離得不遠便開口打著招呼。


  孫洪山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點著頭,連連說著:「好,好,沒事兒就好。」


  沈宸笑了笑,走到近前,說道:「我會有什麼事兒?以事再碰到打仗支前,您就甭出來了。要是非出車,就讓二旦趕著,您在村上照顧著家裡。」


  孫洪山沒說話,顯然是不同意沈宸的辦法。


  「都排好隊,咱們馬上出發回去啦!」陳鴻在不遠處大聲叫著,指揮著板車、畜力車按順序開始撤退。


  「大梅,上車一起走啊!」孫洪山招呼著沈宸,語氣並不確定,畢竟沈宸是游擊隊的人,還要聽人家差遣。


  沈宸也想坐車,倒不是走不動,而是想和叔叔、弟弟多聊幾句。他抬頭瞅了瞅,正看見趙鐵在不遠處,便奔了過去。


  趙鐵正組織著游擊隊員,排好撤退的順序,還打算留下些人,和主力部隊一起撤退。


  「趙隊。」沈宸跑過去,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叔和我弟他們也過來支前了,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想坐他們的車一起走。」


  趙鐵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這樣,你帶著你的小隊先走,路上要照顧好群眾。記著,咱們在小榆樹村會合。」


  敵人顯然是不太可能再打回來了,而游擊隊也是要分開衛護著群眾、民兵撤退,沈宸先走後走都沒什麼關係了。


  沈宸趕忙叫著曹小寶,點了下人數,兩個受傷的隊員已經被抬走,其他人都在。


  沿著大路,行進的車輛、人員老長一溜,一眼都望不到邊。


  這就是在根據地主場作戰的優勢,有群眾的支持。儘管運輸方式落後而原始,卻更能顯出人多團結的力量。


  沈宸坐在車上,行進速度卻和步行差不了多少。他的隊員們已經散開,自有曹小寶等人組織,一點也不用他費心。


  「嬸子、小花、臭子都好吧?」沈宸從兜里掏出幾塊大洋,伸手塞給叔叔,「就要開春了,墾地、開荒,還要開鐵匠鋪,花費少不了。」


  孫洪山推讓著,說道:「你給的那些還有好多,足夠花用了。你出門在外,吃的用的都得買,身上沒錢可不行。」


  「那就拿兩塊。」沈宸收起幾塊,把兩塊大洋硬塞進叔叔兜里,「在吃的上面可別省,二旦、小花都是長身體的時候。」


  孫洪山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你放心,現在可比在窯戶庄強多了,都餓不著的。」


  「大梅姐。」菊子從後面緊跑著,嘴上招呼著。


  沈宸跳下車,還沒等說話,菊子已經一把攬住了他的胳膊,還象小孩子似的把頭歪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咯咯笑了兩聲,沈宸和菊子就這麼挽著手臂向前走,邊走邊說著話。


  「本來是想給你捎條山羊腿,可人又多,又是打仗支前,不方便。」菊子說道:「等安定安定,你要不回村吃,要不就讓二旦給你捎去啊!」


  「我有那麼饞嗎?」沈宸伸手捏了捏菊子的臉蛋兒,說道:「看你眼睛紅紅的,是哭過了吧?」


  菊子嘆了口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沈宸的耳朵低聲說道:「還吐了呢!」


  沈宸倒沒笑話她,沉聲說道:「打仗可不就是這樣,血腥又殘酷。見得多了,人的心也冷了、硬了。既不在乎別人的生死,自己也不把命當回事兒了。」


  菊子沉默著,或許不是很明白,但也不是一點不懂。


  不遠處,陳鴻偷眼看著沈宸,想過來搭話,又猶猶豫豫著,覺得人多眼雜,不是很合適。


  這丫頭,身量又高了,臉面兒也更加俊俏了。


  陳鴻看著兩個丫頭在一起嘀嘀咕咕,有了對比,更加覺出沈宸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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