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說服,鐵路偵察
對叔叔,沈宸也沒什麼隱瞞。直接說自己已經是八路軍游擊隊的一員,至於自己多麼厲害,殺了多少敵人,自然是不會說的。
孫洪山由怔愣到驚訝,做夢也不會想到竟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竟會發生在自己的侄女身上。
可不管這故事多麼難以置信,對侄女的講述,孫洪山卻只能相信。
沈宸講完了,靜靜地等著叔叔消化,等著他作出決定。
好半晌,孫洪山才眨了下眼睛,看著侄女苦笑了一聲,說道:「要是別人說,我就當是編的故事。可你,嗯,不信也得信哪。」
沈宸呵呵一笑,伸手從腰后抽出手槍,說道:「我還是個小隊長呢,管轄著十幾個人。所以呀,去了那邊就有人安置,冬天先擠著住,開春就蓋房子。」
孫洪山看著手槍,卻沒伸手去摸去碰,笑了兩聲,點頭道:「我有這個念頭也很久了,就是擔心天寒地凍的,到了那邊沒著落。既然這樣,那咱就走。」
沈宸說道:「要走就得儘快,還要走得不讓人察覺。零七八碎的東西就都不要了,我攢了些錢,到那邊再添置也足夠花用。」
「破家值萬貫哪!」孫洪山倒是看得開,笑道:「你嬸子是不會拗著,可還不知道怎麼心疼呢?」
沈宸站起身,說道:「那我就回屋,等大家都回來,再說一下。」
孫洪山點了點頭,說道:「小花在屋裡看孩子,你嬸子去送漿洗縫補的衣服,二旦去賣豆腐。估計也快回來了,你先去歇著吧!」
沈宸答應著,去了自己的屋子,也沒去看小花和臭子。
孫洪山想繼續磨豆子,又沒了心思,坐在那裡想了一會兒,起身把熬豆漿的鐵鍋端下,坐上水壺,轉身出門去了。
嬸子回來的時候,發現當家的不在,豆子還沒磨完,以為有什麼事情出去了。便坐上鍋,熬上高粱粥,又和著玉米面,準備貼幾個餅子,晚飯也就得了。
時間不大,孫洪山便回來了,手裡拎著從莊上人家買來的活雞。進了灶房,拿著菜刀和碗出去,便在當院宰殺。
「當家的,這是——」嬸子不明所以,算了一下,不年不節的,是嘴饞了?
孫洪山嘿嘿一笑,說道:「甭問那麼多,燙雞拔毛,趕緊把雞燉上,吃飯時再說事兒。」
嬸子見當家的高興,也不敢拗著,進屋拎出水壺,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
過了一會兒,二旦也回來了,手上還剩了兩塊豆腐。
「正好,切點蔥花拌上,又是一個菜。」孫洪山笑呵呵地拿過豆腐,往日雖無責怪,但也不捨得自己吃,與今天卻是不同。
二旦也覺得奇怪,瞅向嬸子。嬸子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孫洪山分派好,也不插手。當時的社會,如果有女人的話,男人是很少做飯的。這是習慣,倒也不能說是大男子主義。
背著手,孫洪山在院里走了走,看著這幾間破房。這還是父親那輩兒傳下來的,如今就要離開了,沒有什麼想法是不可能的。
貼近侄女的小屋,孫洪山聽了聽,沒什麼動靜,估計是睡著了。有心看看炕燒得熱不熱,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打擾。
嬸子也不是傻的,做著飯菜,也發現了灶上的插板打開了,燒著大梅那屋的炕。
大梅回來了?嬸子一怔之後,心中篤定下來。要不是大梅回來,當家的能捨得買雞?
有了判斷,嬸子臉上也帶了笑。看當家的樣子,就知道大梅挺好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多住些時日,全家過個團圓年?
嬸子又拿出為過年準備的幾斤白*面,和好,準備烙餅給侄女吃。
沈宸確實在睡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回到家裡枯坐一會兒,這困意便上來了。
其實也沒睡多長時間,頂多一個小時。這又燉雞,又烙餅的,這已經比原來的吃飯點晚了。
做好了飯,孫洪山還不捨得叫醒侄女,可又怕飯涼了,想了一會兒,還是讓婆娘去招呼。
屋門一響,沈宸便醒過來,手習慣性地摸到了身下的槍。看清是嬸子端著個油燈進來,趕忙坐起身,手一撩,把手槍蓋上。
嬸子看見侄女也是滿心歡喜,油燈照著,看沈宸的臉面兒又白又豐滿,知道她沒受什麼苦,更加放心。
「嬸子,你回來了。」沈宸揉了下眼睛。
嬸子笑著說道:「你叔還不告訴我,一看爐子的插板打開了,你叔又買雞讓燉上,我就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些日子,家裡人可惦記你,光柳村就跑了好幾趟,也沒打聽到。」
沈宸笑了笑,說道:「不用惦記我,這麼大人了,還能出啥事兒?」
「可不能這麼說。」嬸子把油燈放下,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世道多亂哪,別說你一個大閨女,就是那男人,也說不定就禍從天降呢!」
沈宸穿上外衣,起身說道:「知道了,嬸子,我以後會小心的。咱們去吃飯吧,別讓人等著。」
嬸子站起來,轉身的空當,沈宸已經利索地把槍別在了后腰,衣服一蓋,藏得嚴實。
屋內,孫洪山和三個孩子正等著沈宸。二旦和小花還不知道是姐姐回來了,臭子聞到肉香,抓著小花的身子吭哧吭哧地直往上爬。
沈宸一進來,二旦和小花都驚喜地奔過去,張口叫了起來,一個叫姐,一個叫大梅姐,由衷的歡喜讓沈宸也面露笑容。
摸摸小花的腦袋,拍拍二旦的肩膀,沈宸笑道:「看著長高了,也壯實了,不錯,挺好。「
「還不是多虧了你。」嬸子把沈宸讓到炕上,笑著說道:「現在都能吃飽飯,還不用下窯擔驚受怕,以前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沈宸坐下來,拿起筷子,嬸子已經遞過來烙餅,又給他挾著雞肉。
「大家都吃呀!」沈宸招呼著,伸手扯下兩個雞腿,給了小花和二旦,又把嬸子挾到碗里的肉給了臭子,邊照顧著小的,邊笑著說道:「我在外面吃得不孬,弟弟妹妹們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更應該多吃些好的。」
把兩個雞翅膀挾給了叔叔嬸子,沈宸盛了雞湯,就是蔥花拌豆腐,拿著烙餅吃得香甜。
孫洪山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當著孩子面,他不想談要走的事情。而且,他還鄭重地叮囑道:「你們可別在外面說大梅回來了,對誰也不要講。」
小花啃著雞腿,小腦袋點得歡實。
二旦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雖然麻桿死了,可誰知道有沒有別的壞蛋,要是再有欺負姐姐的,姐姐就又要離開很長時間,找也找不到了。
這頓飯吃得很舒服,孫洪山是要達成心愿了,嬸子、二旦等人卻是不知情,只是為沈宸回來而高興。
吃完飯,沈宸坐著和大家聊了會兒天,便和叔叔對了下眼神,起身回了屋。
時間不大,叔叔和嬸子便都過來了。嬸子也知道有什麼事情要談,可卻沒想到是要離開的事情。
孫洪山坐下來,先簡略地說了一遍,聽得嬸子發怔發愣。
「這,這就走嘛?」嬸子當然會有顧慮,倒不是留戀這個鬼子漢奸管轄的地方,而是對新的地方心裡沒底,也捨不得這些家當。
沈宸從身上掏出幾塊銀元,放在嬸子手裡,勸說道:「早走早安心,這些錢還只是一小部分,我在王家窪的大爺大娘那裡還存了很多,都是給家裡用的。有了錢,家當置辦起來還不容易?要是拖延下去,我在游擊隊的消息萬一走漏,全家都要受牽連。」
對嬸子,勸說中帶點恐嚇是最管用的。因為女人家膽小,窮還不是很怕,更怕的是攤上事,特別是和鬼子漢奸扯上關係的。
苦笑了一下,嬸子也沒推讓,有這幾塊銀元,多少讓她心裡有點底。再說,大梅參加了游擊隊,再要執意住下去,誰知道哪天鬼子就找上門了?
「走,走吧!」嬸子知道當家的意思,之前就執意要走,還是大梅給勸住了,現在,肯定是沒人勸了,自己勸了也不會聽。
沈宸暗自鬆了口氣,勉強總不是最好的,嬸子也答應搬家,這就好辦了。
「我已經想好了,明天咱們就走。」沈宸說起了自己的計劃,「明天下午,叔叔領著二旦,裝作賣豆腐,出庄到紅石崗老窯頭兒那裡。嬸子呢,帶著臭子;我帶著小花,咱們分頭出走,在紅石崗會合,然後……」
計劃很簡單,既沒人監視著孫洪山一家,分頭走又目標小,不過幾里路就到了紅石崗,然後就走那條捷徑,或去一根堰,或去更遠的基地。
雖然路上可能要辛苦一些,但只要安全到了紅石崗,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衣服可得多穿點。」嬸子嘆了口氣,說道:「鋪蓋也帶上吧,就用賣豆腐的板車,塞在下面應該看不出來。」
孫洪山有些不同意,剛要張嘴,卻見沈宸使了個眼色,已經痛快地答應下來。
這都是小問題,沈宸並不想因此而反對。鋪蓋不多,孫洪山、嬸子、二旦都能背著趕路。
「別的就不用帶了。」孫洪山生怕婆娘又想起什麼七零八碎的東西,趕忙決定下來,「多做點乾糧帶著,才是正事兒。剩下的東西,等咱們走時,告訴老窯頭兒,就留給他吧!」
嬸子無奈地點頭,當家的已經定下來,她也就不再堅持什麼。
沈宸又和叔叔嬸子商量了一會兒,確定下來明天的行動時間,以及具體細節,叔叔嬸子才回了屋。
……………
夜色昏暗,沈宸和叔叔一家都進入了夢鄉,而趙鐵卻帶著人潛近了鐵路。
「這旁邊是什麼村子?」趙鐵舉目瞭望,向旁邊叫韓貴的隊員問道。
「應該,應該是劉家窪子。」韓貴辨別著方向和地形,說道:「也就二十多戶人家,巴掌大的一個窮村子。」
「村子雖小,位置卻很重要。」趙鐵點了點頭,在地圖上標記上了這個小村子,「離鐵路大概有七、八里地吧,很方便。」
韓貴撓了撓腦袋,「差不多,怎麼也超不過十里。」
趙鐵點了點頭,岔開了話題,指著遠處炊煙升起的小村子,問道:「前面村子里有什麼大戶人家嗎?」
「倒是有個土財主,搬到這裡不過兩、三年,大家送他個外號叫錢疤眼。」韓貴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一個吝嗇的鐵公雞,剛剛當上這個小村的維持會長。」
「他家的位置在哪?」趙鐵將望遠鏡遞給了韓貴,「要是偷偷地控制住這個錢疤眼,會不會驚動其它人。」
韓貴瞭望了一會兒,放下瞭望遠鏡,「那個村頭最大的院子就是,對付他家那幾口人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那好。咱們就先在那裡好好休息一下,天黑了再去鐵路,看能不能再搞點動靜出來。」趙鐵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圍過來,開始布置。
錢疤眼大號叫錢澤祖,從外表看,並不象很多地主老財那樣吃得肥肥胖胖。因為他為人吝嗇,心量狹窄,再吃好東西也吃不胖。
今晚他又披上衣服,按照老習慣到外院去查看門戶,準備查看完畢后回來睡覺。
查看了一圈后,錢疤眼轉身往回走,肩膀突然從後面被人拍了一下,他剛轉過頭,嘴巴里便被塞進了一支駁殼槍的槍管。
望著幾個人蒙著臉成扇面圍了過來,錢疤眼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雙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自己本來已經很小心了,土匪鬧騰得厲害的時候,還搬到城裡住了一段日子,沒想到還是沒躲過去呀!我的糧食,我的錢財呀!
趙鐵也不說話,只是用陰沉的目光死盯著他,看著他的臉色忽白忽青,直到他快軟倒下去的時候,才開了口,冷冰冰的聲音直刺入錢疤眼的心底深處,「想死就叫喚。」
錢疤眼輕輕搖了搖頭,眼裡滿是恐懼。
「借你家歇歇腳,吃點熱飯。」趙鐵將槍抽了出來,隨手在錢疤眼的衣服上擦了擦上邊沾的口水,「可別逼我殺光你全家啊!」
說著,他突然瞪起了眼睛,將臉直逼到錢疤眼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