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返回礦區,礦工苦難
既然趙鐵和老周的決定正合心意,沈宸心裡高興,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些。
事實證明,化裝襲擊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在目前來說,敵人並不熟悉,或者不見過這種方式。
皇協軍的衣服有不少,甚至鬼子的軍服也能湊出八九套,這對重新潛入礦區,是個非常有利的條件。
「要是誰會鬼子話就好了。」老周有些惋惜,摸著下巴說道:「對皇協軍嘛,還是鬼子比較容易矇混。」
沈宸嘿嘿一笑,說道:「穿上鬼子軍裝,對皇協軍會說那麼兩句也就夠了。八嘎牙魯,喲西,米西米西的有……」
趙鐵也懂那麼幾句,估計老百姓也能懂,聽沈宸說得怪有意思,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也是這麼個理兒。裝鬼子糊弄皇協軍,確實不用會得太多。說得嘰哩哇啦的一大堆,皇協軍也聽不明白。」
老周仔細瞅了瞅沈宸,搖了搖頭,說道:「曉宸不行,哪有那麼俊的鬼子?」
沈宸翻了翻眼睛,不想理這茬。什麼好看不好看的,他沒有什麼概念,也不在乎。
又商談了一會兒,沈宸才起身出去,老周和趙鐵也各忙各的,為明天的行動做著各種準備。
想到要回家了,也可以說是回到敵占區,沈宸便去借了件衣服,穿上勉強象個鄉下女。
而趙鐵和老周的準備工作則要繁瑣得多。
首先是挑選隊員,從礦區出來的當然要帶上;其次是裝備,化裝用的軍服,隨身帶的武器彈藥,還有爬犁,以及地雷戰用的長繩、夾子、踏板等等。
這次返回礦區,不必再穿越封鎖線,而是由余保根帶路,走一條比較險,但卻應該沒有敵人扼守的小路。
所謂的險,也是相對而言。余保根為此準備了一條粗長的繩子,這樣的話,就不是跳崖,而是順著繩子出溜下去了。
到了晚上,老周帶著留守的隊員們繼續準備東西。趙鐵則召集人員開了個會,交代了此次的任務和注意事項。
因為有沈宸曾經住過的礦洞,算是有了落腳點。雖然偏僻,但卻也安全。
等到大家都知道了明天的行動,便散會回去休息,養好精神。只有趙鐵,又去忙碌了半天,準備完畢才去睡覺。
天色大亮,晨風撲到臉上令人感到寒冷。但林間的鳥雀卻不畏寒冬,不時發出啾啾的歌唱,象是為小分隊的出巡歡呼開道
吃過早飯,稍事休息后,趙鐵率領著小分隊便出村,踏上了征程。
在大路上走了三個多小時,快到張庄時,小分隊鑽進了山林,繞開上次衝過的有碉堡的山口,向著更深的山林行去。
小分隊重入礦區,這是敵人所沒有想到的。而在礦井,這兩天正發生了事情。眼瞅著快過年了,礦工們卻有苦難言。
就在前天,礦工們上了工,把頭們卻遲遲沒有來派活。等了半天,洪把頭等人才不緊不慢地過來。
麻桿和肥頭都完蛋了,洪把頭倒成了何家的頭號狗腿子,也愈發的趾高氣揚。
這傢伙掃視了一下礦工們,乾咳了一聲,開口說道:「工友們,咱莊上有件喜事。年後何掌柜的少爺要到城裡上學了,咱端的是何掌握的飯碗,多少得有點表示吧?」
礦工們一聽,就知道何敬唐又想榨油水,都低頭悶聲不說話。
洪把頭看了一圈,說道:「前陣子礦上少了開石門的炸藥,幾裡外的洋灰橋又被炸了。皇軍是要來咱這裡抓人的,是何掌握給擔的保,才沒殃及到大家。」
停頓了一下,又威脅道:「其實,何掌握是誰是抗日搗亂分子,皇軍就抓誰。」
說完,洪把頭把目光投到一個礦工身上,說道:「老李,你怎麼樣?沒有現錢不要緊,到時候柜上扣下好了。」
姓李的礦工坐在煤筐上沒說話。
「怎麼樣啊,老李。」洪把頭的臉沉下來,又追問了一句。
「到時候柜上扣,還問啥?」李姓礦工抬了抬屁股,把煤筐立起來又坐下了。
洪把頭翻了翻眼睛,不悅的地說道:「你這個人,怎麼死心眼,有粉要往臉上搽,說捐多體面,掌握的知道了可是要另眼看待。」
李姓礦工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倒是個體面事兒,可俺做不起體面人。」
「少廢話,你說捐不捐?」洪把頭瞪起眼睛。
李姓礦工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俺得回家問問。」
「還問啥,家裡不是你說了算?」洪把頭的口氣緩和了一些。
「俺家裡有一個老婆倆孩子,他們要是說能把脖子紮起來不吃飯,俺就捐。」
洪把頭被噎得咽了口唾沫,他以為李姓礦工老實,有意先拿他開個頭,不想卻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眼見事情不好辦,洪把臉便另打壞主意,冷笑道:「掌柜的也不是討飯的,就缺你們這幾個錢。你幹活去吧,這個班要出不了三十筐炭,先扣五個班。」
見李姓礦工不吭聲了,洪把頭又問起其他人來。人們也有說拿的,也有說不拿的,一時吵吵嚷嚷。
人們吵了半天,洪把頭見說不服,便喊道:「這是櫃頭的意思,不拿也可以,到時候可別說掌握的對不住人。晚上回去再核計核計,明天上班再把,大家要多往實處想想。」
礦工們吆喝著下井去幹活,到了礦窩,小毛忿忿地抱怨道:「何家小王八蛋去上學,為啥叫咱出錢?」
老窯頭兒苦笑了一下,說道:「這是櫃頭刮咱血汗錢的花招兒,別說上學,何家的大事小情,也要咱們搭上幾個工呢!」
「咱就不拿。」小毛氣道:「他吃的雞鴨魚肉,咱吃高粱米也不飽,還要咱捐錢,捐個屁。」
老窯頭兒想了想,說道:「不拿也得叫大夥都一樣,幾個人不拿頂不住他們。這樣,你去叫幾個人,晚上到我那兒商量一下。」
小毛答應一聲,跑去了其它礦洞。
到了晚上,老窯頭兒的小屋裡擠滿了人。老周雖然走了,但也留下幾個骨幹,卻比不上他精明能幹,威望也自然不夠。
趙元坤便是其中之一,他先對大家說道:「不能拿咱的肉去喂狗,咱大傢伙都不拿,看他能咋辦?這事呢,何家理虧,也說不到明處。」
老窯頭兒表示贊同,說道:「我今年老十多了,光揀大的說,何敬唐他爹死,我拿過出喪費;何敬唐娶老婆,我拿過賀喜錢;他生兒子,我出過大喜捐;兒子做滿月……」
喝了口水,老窯頭兒繼續說道:「說是送,其實是硬扣,簡直是要在骨頭裡榨出油來。這回咱大夥齊心,一個不拿。」
大傢伙聽了都吵嚷起來,本來就勉強糊口,誰願意平白出這冤枉錢?
小毛突然跑進來,說道:「剛才有個黑影閃了一下,跑了。」
「他娘*的,連氣也不讓喘了,這還有咱礦工的活路?」有人罵了起來。
也有膽小的,趕忙說道:「快散了吧,一會兒說不定派人來。」
「不能散。」趙元坤起身說道:「這一散,他們更疑惑咱們是商量事情。」
老窯頭兒點頭,說道:「這樣,咱們聚在一起得有個由頭。我給大傢伙說段評書吧,等上一會兒再走。」
好,好啊!有人叫起好來,要走的人也不好意思,又紛紛坐下。
……………
到了第二天下井,果然沒有一個人捐班捐錢。洪把頭氣得夠嗆,只好回報了何敬唐。
到了晚上,礦工們開支去領糧食,就看見櫃屋門前貼著告示:「紅糧未到,月底開支。」
所謂的紅糧,就是從東北運來的高粱,很多都發霉了。何敬唐從日本人手裡低價買來,就當工錢發放。
礦工們聚在櫃屋門口講理,賬房便敷衍:「就是推推日期,又不是不給。明天就是月底了,著個什麼急?」
眼見著礦工們聚著不散,洪把頭帶著礦警趕來,把礦工們都驅散了。
礦工們干一班,也不過得三四斤糧食,家裡人口多的,就只能喝粥。這一天不發糧,就有很多人家要餓肚子。
好在今天就是月底,礦工們還能挺一天。
到了晚上,礦工們都排在櫃屋門前,等著領糧回家。天氣寒冷,櫃屋遲遲不開,人們蹲在那裡,凍得直發抖。
終於,櫃屋發糧的小窗口打開了。礦工們上前領糧,領一個罵一個,小毛排在後面,也不知為啥。
排到小毛了,賬房問了姓名,拉著長腔喊道:「紅糧八斤。」
小毛張開口袋,裡面有人用鐵簸箕嘩了一下給他倒了進去。頓時,一陣灰飛揚而起,弄了他一臉。
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高粱,竟足足有一半是土和砂子。
「這是糧食,還是土?」小毛氣得抬頭質問。
「沒有土,怎麼長糧食?」賬房輕篾地看了小毛一眼,不耐煩地擺手,讓下一個領糧。
因為礦工們都不捐錢捐班,何敬唐便用這些法子來坑害人。
不光是往高粱里摻砂土,還有砸壞煤筐、損壞工具,甚至茶水、醫藥、雜費等等,理由五花八門,礦工們領到的糧食都打了折扣。
礦工們氣得不行,吵吵嚷嚷地不肯離開。
對此,礦上也早有準備,端著槍的礦警湧上來,把他們都趕走了。
小毛拎著幾斤高粱氣乎乎地往莊裡走,走進莊子正好碰到了敲梆子賣豆腐的二旦。
孫洪山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便開始做豆腐賣。
除去開始的本錢,用豆腐再換豆子,剩下的豆渣也是很好的吃食。再有沈宸留下的錢,家裡的生活倒比原來好了。
聽了小毛的講述,二旦也生氣,可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下井,累得要死要活,還得受這窩囊氣。
「就這幾斤高粱,哪夠家裡吃?」二旦把剩下的兩塊豆腐遞給小毛,說道:「你先拿了這個,俺回家和叔叔說一聲,再給你家送幾斤糧食。」
小毛推卻著不要,說道:「俺不要。你家裡雖然比俺強,可誰不是靠這斤把糧食吃飯。對了,大梅姐還沒回來吧?」
二旦搖了搖頭,說道:「俺去了柳庄打聽好幾次,也沒姐姐的信兒。叔叔和嬸子老惦記著,盼著她能回家過年呢!」
小毛寬慰道:「應該會回來的,估計是主家忙,走不開。」
二旦點了點頭,又有些納悶地說道:「周大叔和二虎哥不知上哪去了,說好的教俺武藝呢!」
小毛知道一點,也不確實,便敷衍了幾句,和二旦告別,回家去了。
二旦又晃悠了半天,天都黑了,豆腐卻還剩下一塊,只好拿著回家。
孫洪山磨完豆子,嬸子剛做好飯,看見二旦拿著豆腐回來,也不著急。反正天氣冷,凍在外面,明天也能賣。
吃著飯,孫洪山聽二旦講了礦上的事情,不禁忿忿不平,罵道:「何家吃人不吐骨頭,不給礦工們活路。娘*的,早晚逼得大夥造反,燒了何家大宅,要了何敬唐的狗命。」
嬸子是膽小怕事的,向外瞅了瞅,開口勸道:「咱不在礦上幹了,少了多少煩心事。誰家困難,咱就幫襯一下,可別摻和進去惹事。」
停頓了一下,嬸子又說道:「快過年了,咱們消消停停的,等大梅回來,過個團圓年多好。」
提到侄女,孫洪山無奈地嘆了口氣,可又想起件恨事來,不由得罵道:「該死的麻桿,要不是這個王八蛋,大梅也不會走得那麼急。到現在也沒個信兒,說不定就是擔心害怕。」
二旦咽了嘴裡的飯,說道:「那俺明天再去趟柳村,讓趙大娘告訴俺姐一聲,麻桿死了,沒人再敢欺負她了。」
孫洪山點了點頭,說道:「明兒我和你一起去,光在咱村轉悠,這豆腐也賣不出去,得多走幾個村子才行。」
嬸子趕忙說道:「再送點炭過去,老麻煩人家,可別讓人家覺得咱不懂事。」
「吃完飯,你帶點糧食去小毛家。」孫洪山叮囑著二旦,又轉頭看向妻子,問道:「大梅留下的錢還夠花吧?」
嬸子點頭,說道:「你放心,那錢我還沒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