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化裝襲擊
這就是狙擊手的可怕,看不見的魔鬼,精準的射擊技術,狂熱的戰鬥精神,只要幾槍就能造成巨大的恐慌。
而沒有兇猛的火力,不能判斷狙擊手的大概位置,也就缺乏有效對付狙擊手的辦法。
更不用說狙擊手的剋星,另一個狙擊手了。皇協軍不具備,連鬼子恐怕也不行。
三百多米的距離,皇協軍只能看見一個巴掌大小、時隱時現的模糊身影。別說開槍射擊了,就是想瞄準,幾秒鐘的時間,又沒了,或者又換了位置。
皇協軍越是追趕,士氣越是低落,不僅體力在下降,更恐懼的是不斷的傷亡。
而對手幾乎槍槍命中,皇協軍只是亂打槍。連他們也知道,要想瞄準射中對手是不可能的,打槍的目的一是為了壯膽,二來也有蒙中的概率。
杜榮和咬牙切齒,嗓子眼發乾,喊叫得也沒勁兒了。已經有六七個士兵或死或傷,退出了追擊的隊伍。
可前面三百多米外的那個兇手,還在不即不離的勾引著他的火氣。
而且,那傢伙看上去不僅生龍活虎,還能不斷加重他們的人員損失。
他簡直要氣瘋了,難道就不能面對面好好地打嗎?即便不打,你倒是逃得遠遠的,他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前面的襲擊者,似乎不是在被追擊,而是在釣著皇協軍。皇協軍快,他也快;皇協軍慢下來,他也不快跑。甚至還有兩次潛回了幾十米,用子彈向皇協軍招呼。
杜榮和覺得不能再追下去了。這才三四里地,再追下去,自己這點人恐怕都要扔在路上。
可他不想追,日本顧問卻不允許。知道皇協軍怕死畏縮的本性,坂本榮二帶著十幾個皇協軍隨後趕來,進行督戰。
前些日子,在木橋上的一戰,五個鬼子喪命,槍法好是襲擊者的最大特點。
坂本榮二因此判斷,前面的就是殺害帝國士兵的兇手,他要抓住這個傢伙,一刀一刀砍死,替死去的帝國勇士報仇。
對於皇協軍的傷亡,坂本榮二也不當回事,這些軟骨頭死就死了,還能招上來,就是炮灰而已。
不管死多少人,只要抓住或擊殺兇手,坂本榮二都認為是值得的。
雖然有此決心,但坂本榮二還是很狡滑的。他在後面先觀察,想好了辦法,才上前親自指揮。
「你的,帶人從這邊;他的,帶人從那邊……」
坂本榮二叫過杜榮和,還有一個小軍官,命令他們各帶十個人,從兩面悄悄地迂迴包抄。他則率領其餘皇協軍從正面吸引對手的注意,也就是不急於追趕,使對手不急於逃竄,甚至往後稍退一下,吸引對手逼近,從而陷入包圍之中。
按照他的布署,如果對手還是這麼不即不離地粘著,那肯定就會落進圈套。
但坂本榮二沒想到,陳村的空虛,卻給了趙鐵所率人馬的可乘之機。
騷擾襲擊打到現在,敵情不斷變化,哪方得勝,便可臨機應變和膽量謀略了。
杜榮和率偽軍追擊的時候,趙鐵在隱蔽處看到了,認為和老周的伏擊結合在一起,前後夾擊,就有機會消滅這股敵人。
可沒等他率隊去兜皇協軍的後路,發現又有一股敵人出了村子,前往追擊。趙鐵便開始考慮,是否改變計劃,趁陳村空虛,來個化裝混充,襲擊陳村,解救群眾了。
是消滅敵人重要,還是解救群眾為主,趙鐵很快就做出了決定,等敵人追得更遠了,便開始了行動。
首先,他派出五六名隊員繞路前往村北隱蔽待機,等聽到村南的槍聲后,便虛張聲勢,打槍扔手榴彈,牽制敵人、製造混亂。
然後,趙鐵帶人下了山樑,穿過樹林,埋伏在通往陳村的道路旁,截擊了兩伙攜帶傷員返回的皇協軍。
「還是有點少,衣服不夠啊!」有隊員提出了疑問。
「這倒可以對付。」趙鐵說道:「也不用上去人太多,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有十來個就夠了。」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剩下的隊員在後面,負責招呼引領群眾們撤退。」
這樣的行動還是頭一次,隊員們多少有些緊張。趙鐵環視周圍,故作輕鬆地一笑,指著不遠處垂頭喪氣的俘虜說道:「看見沒,這幫傢伙有多軟蛋,槍一逼,刺刀一伸,便不敢動彈了。村裡也是這樣的傢伙,咱們還怕個什麼?」
有的隊員笑了,打皇協軍,多少還有些心理優勢。就算沒有優勢,至少也是不太害怕皇協軍的。
「原來還有些嘀咕,可聽這些俘虜的口供,村子里也沒剩下多少敵人嘛!」二虎子咧著嘴在瞎自信,「要不,咱們直接把村子奪回來得了。」
趙鐵倒是也這麼想過,可擔心是實際存在的。隊員們的戰鬥經驗不夠,萬一在村子里久攻不下,追敵返回來,可就被堵住了退路。
相比較而言,先把群眾解救出來,再看實際情況作決定,才是最保險的。
又過了半個小時,聽槍聲,趙鐵估計追擊的敵人離得更遠了些,隊員們也準備停當,便開始了行動。
陳村還真的沒剩多少皇協軍,不足二十人,還要分散開來,一邊監督百姓幹活兒,一邊放哨警衛。
可敵人也沒想到會遭到化裝襲擊,或許他們的腦袋裡根本就沒這個概念。
村口的皇協軍哨兵站在拆掉半邊的房屋頂上,舉起手掌打著涼篷,遮擋著陽光,望著遠處路上出現的人影。
雖然還看不太清,但他卻沒太當回事兒。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還抬著什麼人,不用腦子去想,就知道是自己人,是轉送傷員的。
越走越近了,他看清楚了軍裝、軍帽,以及來人不緊不慢,甚至有些疲憊的前進的步伐。
皇協軍哨兵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重重地嘆了口氣,看樣子又有幾個同伴遭到了噩運。這世道,給日本人賣命,也不過能混口飯吃,真不值。
「小六子,把路障拿開,咱們的人回來了。」皇協軍哨兵沒精打采地向下面喊了一句。
半晌,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從屋裡出來挪開路障。哨兵有些氣惱,提高了聲音罵道:「小六子,你他娘×的睡死了,快出來,小心挨耳光。」
哎,懶洋洋的聲音答應著,一個皇協軍士兵揉著惺忪的睡眼走了出來,慢吞吞地走到路中間,將簡易的路障挪開。
趙鐵眯了眯眼睛,臉上抹的濕泥土已經幹了,有些不舒服。但村口的路障已經挪開,說明敵人並沒有疑心。
是啊,疑心什麼呢,自己的部隊還在外面,對手又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越走越近了,趙鐵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濕濕的。畢竟是第一次,眼看成功在望了,反倒有些個緊張。
「辛苦了,兄弟們,辛苦了。」小六子站在路障旁,笑著連連點頭。臉上都有污垢、血漬,小六子並沒有認出某個認識的人。當然,他也不可能認得所有人。
轟,小六子的後腦突然遭到了重擊,他晃了晃,昏了過去。
立刻有人架起了他,向旁邊的小屋走去。幾個身手敏捷的隊員已經飛快行動,轉到屋后,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在焦急和緊張中,趙鐵猛地一揮手,隊伍突然加速,越過哨卡,向著距離不到百米的敵人撲去。
「怎麼回事?」負責監督百姓幹活的皇協軍發出了疑惑的詢問。
趙鐵等人也不出聲,象是驚慌失措的樣子,繼續向前奔進。
咔,咔!皇協軍拉動了槍栓,又大聲問話。
趙鐵猛地停住,抬手就是一個三發點射,幾十米的距離,盒子炮還是很管用的,這個多嘴而警惕的皇協軍應聲倒地。
槍聲響了起來,隊伍已經衝進了村子,敵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皇協軍是個矛盾的群體,既可憐,又可恨。
在日寇在祖國大地上肆虐的時候,他們作了幫凶。他們表面上震懾於死亡的威脅,而聽從著命令,實際上每個人都在生與死的絕望中盲目地掙扎著。
正因為精神的空虛,得過且過的心思,一種完全出於自私的慾望而形成的氣氛,象瘟疫似的感染著他們的靈魂,使他們貪婪而又膽怯。
這邊槍聲一響,村北的幾個隊員也及時響應,向著村內開槍射擊。
村裡的皇協軍一下子被搞蒙了,還以為是敵人在四面進攻,慌忙拿起武器,胡亂打著槍,卻沒有具體的指揮。
趙鐵率領著隊員們奇襲成功,並先敵開火,一陣亂槍射擊,猛衝猛打,將監督百姓的皇協軍打得死的死、傷的傷,剩下兩三個倉惶向村內逃去。
「鄉親們,快跑啊!」趙鐵一邊指揮隊員佔據周圍的有利地勢,一邊大聲喊叫著,招呼著被打槍驚得蹲了一地的百姓。
其他隊員也喊著、拉著、推著,老百姓慢慢緩醒過來,疲憊虛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窩蜂地向村外涌去。
井口次郎衝出屋子,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抵擋一定是要的。他嚎叫著,踢打著,終於聚攏起十來個皇協軍,全力保護這座院落和房屋。
倒不是井口次郎膽小,而是他知道手頭有多少兵,又是什麼樣的兵。情況不明,貿然反擊,一旦失敗就無可挽回。
而這座院落房屋是磚石結構的建築,是村裡最堅固的地方。這裡不僅是他的指揮部,更囤積著彈藥物資。
守住這裡,至少不算完全失敗。外面有坂田榮二的人馬,敵人想必也不敢戀戰。
如果這裡失守,沒有了糧食物資,即便坂田榮二的人馬返回,又如何在陳村立足?
趙鐵帶人封鎖住街道,掩護老百姓逃離,並沒有遇到多大的阻力。皇協軍沒有反擊,輕鬆之餘,他又有了點衝動。
從俘虜的口供里,他知道了村中的大致情況,也知道敵人的物資存放在哪裡。是否繼續進攻,搶奪物資或加以燒毀,使敵人駐紮陳村的計劃無法實現呢?
趙鐵皺緊了眉頭,心裡不斷進行著鬥爭。
最終,趙鐵還是咬牙放棄了。逐屋搜殺敵人,或者強攻倉庫大院,都很難預測時間和結果,還是謹慎為上吧!
眼見老百姓已經逃遠,趙鐵命令隊員們逐批撤出,他親自帶人負責掩護,走在了最後面。
槍聲漸漸稀疏,最後歸於平息。
這場麻桿打狼,雙方都有顧忌的戰鬥,終於宣告了結束。
陳村還在敵人手中,可群眾被全部解救,打死打傷了七八個敵人,游擊隊的小勝是肯定的。
趙鐵率領著隊伍順利撤出,在幾裡外的山林里與其他隊員,以及逃出來的百姓會合。
逃脫磨難的人群躲在一塊避風的空地上,哭泣、嘆息著。
走乏了的人們有的不顧寒冷躺著;有的坐著;有的在嗚嗚咽咽地哭著咒罵著;有的在煩躁地說著話,或者惶恐的望著周圍負責警戒的游擊隊員。
「給他們點幾堆火吧,看他們凍得受不了了。」有隊員不忍心,低聲建議著。
「那不是暴露目標,讓敵人追過來?」有的隊員不同意,反駁道:「冷點也比追著逃命強吧?」
趙鐵暗自嘆了口氣,命令隊員把繳獲的衣服,還有帶著的鋪蓋卷,都給群眾,讓他們能多少暖和一些。
天還沒有黑,生火的煙霧離得老遠就能看見。趙鐵只能狠下心,暫時保住群眾的安全。
留下幾名隊員照顧群眾,趙鐵帶著十幾個人出了山林,來到了通往陳村的道路上。
不知道追擊的敵人能不能聽到槍聲,反正他們是早晚要回去的。趙鐵決定再給敵人以打擊,能不能成不主要,但這種準備是必須做的。
從張庄出發時,游擊隊是帶了些木板、鐵夾的,臨時搜集的,並不多。連手榴彈也沒有拆開改裝,但現在不是追求最大殺傷的時候。
堅實的地面全用鎬頭刨,又找了現成的小坑窪,忙活兒了半天,總算草草埋下八顆手榴彈。趙鐵等人又捧來鬆軟的積雪,進行簡單覆蓋。
埋完雷,趙鐵便帶著人埋伏在路旁,準備趁著地雷炸響,再給敵人來通亂槍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