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猜測,賽馬場
一男一女兩名暴徒,窮凶極惡,在麗都舞廳大開殺戒,死傷近百人。
男的膚色黝黑,左額有疤;女暴徒可能是男人假扮,也不排除就是女人,右頰顴骨旁有一黑痣……
嗯,特徵比較明顯,巡捕房正以此為線索,搜捕緝拿兇手。
日本憲兵隊沒有出頭,準確地說,是沒有公開露面施加壓力。
畢竟,宏濟善堂是幹什麼勾當的,誰都心知肚明。日本人當婊*子還遮遮掩掩,弄出傀儡在前面擋著。
所以,日本人雖然恨得咬牙切齒,死了這麼多走狗,鴉*片生意肯定要受影響,可也不好公開亮相。
而這次真的是一場大屠殺,死傷人數之多,可以說是創了紀錄。
至於76號遭到轟炸、燃燒的損失,或許超過此次,但由於沒有公開,一般人也不知道。
「法租界、滬西的醫院都住滿了,還有不斷傷重而死的。」曹怡馨看著沈宸的臉,似笑非笑,伸手想摸他的額頭,調侃道:「左額有疤啊,這麼明顯,我怎麼看不出來?」
沈宸歪頭躲了一下,笑道:「有疤好啊,目標明確,省著亂抓人。」
曹怡馨明白沈宸話中的意思,即便是誤導,也是必要的。
有目擊證人,有媒體報道,不符合特徵的確實少了麻煩。
而巡捕房的偵緝也有線索,對日本人也有交代,抓不到有疤有痣的啊!
事先往麗都舞廳里偷藏武器彈藥,曹怡馨也參加了,自然知道是沈宸乾的,可另一個人呢?還是女人。
「那個女的是誰?」曹怡馨貼近沈宸,挽著他的胳膊,很親近的樣子,說道:「不用告訴我她的名字,就想知道她和你的關係。」
沈宸笑了笑,說道:「花錢雇的,你說是什麼關係?合作完就一拍兩散,我都不知道她的真名。」
「騙人。」曹怡馨撇了撇嘴,說道:「好啦,我不問了。不過,我猜她是你教出來的,一起干過不少行動。要不,配合上不能那麼默契。」
沈宸不置可否,顧左右而言他,「最近有什麼新情報,剛回到上海時,看你挺著急,挺焦慮的。」
曹怡馨輕輕搖頭,說道:「當時是上面壓得緊,把你給的情報送上去,也就對付過去了。」
沈宸聳了聳肩膀,德、意、日結盟已成定局,情報準確,曹怡馨應該會得到嘉獎。
他倒不稀罕什麼獎金,曹怡馨能輕鬆一些,他也高興。
「因為情報準確,上面還給我發了筆獎金。」曹怡馨攤開沈宸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比量著,「你也不缺錢,就放我這兒存著吧!」
沈宸無所謂,捻捏著曹怡馨的小手,說道:「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到香港,算是休假吧!」
曹怡馨愣了一下,關心地問道:「去很長時間嘛?幹了這麼大的事,出去避避風頭也好。」
「可能十天半個月左右。」沈宸沉吟著說道:「倒不是避風頭,我的手腳乾淨,懷疑不可避免,但他們沒有證據。這次出去要辦一些事情,算是預先安排後路吧!」
曹怡馨理解地點點頭,說道:「我有緊急的撤退路線,到浙、皖國統區的。呆會兒告訴你,以備不時之需。」
沈宸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多謝你了。」
「謝什麼呀!」曹怡馨歪頭在沈宸的肩膀上蹭了蹭,說道:「今晚陪我去俱樂部,然後就回來休息。」
「好,聽你的。」沈宸抽出被抱著的手,摟住曹怡馨的肩膀,貼著女人的臉,又親上一口。
…………..
看台上座無虛席,似乎什麼事情也阻擋不了觀看賽馬的熱情。
觀眾們努力往前擠,在一片嘈雜聲中互相推搡,都想看得更清楚。儘管這對於哪匹馬能贏並無什麼實質的幫助。
楚嬌很有些無聊,但父親和舅父就坐在旁邊,她也只好耐著性子坐著。
表哥謝月帆湊過來,遞給楚嬌一瓶汽水,笑道:「看吧,一會兒我一定能贏,八號馬,我看得很準的。」
楚嬌喝了口汽水,似笑非笑地說道:「舅舅讓你押的可是六號,你不是偷偷給改了吧?」
謝月帆趕忙向父親那邊看了一眼,見父親沒注意,忙壓低聲音說道:「別讓老爺子聽到。我就是少押了一些,這樣更保險。」
楚嬌撇了撇嘴,抬頭看了看,象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哪來這麼多人,亂糟糟的象個市場。」
謝月帆聳了聳肩膀,答道:「一直是這樣的,哪裡都不缺中國人。你沒來過,才大驚小怪。」
「你經常來,那總共贏了多少?」楚嬌說道:「算了,你不用告訴我。那個,表姐最近怎麼樣?」
「她——」謝月帆翻了翻眼睛,說道:「還好吧。有空兒的話,你去看看她,興許能和你聊得來。」
尹志洪死了,象一個殉道者;謝月華回到謝家住著,生下了一個小女娃。滿月時,楚嬌去看過。
「表姐和我也吵架。」楚嬌無奈地搖搖頭,把汽水瓶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她那個,唉,反正和我想的不一樣,還聽不見勸。」
謝月帆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月華好象在憋著勁兒要幹什麼大事,家裡人都有些擔心。所以——」
楚嬌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明天去看她。買點什麼,總不好空著手去吧?」
「自家親戚,不講究那個。」謝月帆擺了擺手。
楚嬌的目光轉向了一邊,微皺著眉頭,「瞧,那邊是誰過來了,有點眼熟。」
謝月帆順著楚嬌的目光看過去,有些鄙夷地哼了一聲,說道:「韓家的人。你忘了,韓家小姐不是你的同學嗎?」
啊!楚嬌想起來了,只是做過一年的同學。而且,韓家和謝、楚兩家有過生意來往,以前也互相拜會過。
「韓家的廠子和日本人合資了。」謝月帆眯了下眼睛,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撇了下嘴,「你那個同學嫁給了南京政府的一個官員,嘿嘿,是小妾哦。」
楚嬌白了表哥一眼,不悅地說道:「嗨,我只和她做過一年同學哎,並不熟好不好。」
謝月帆嘿嘿一笑,認錯道:「我說得有點那個,其實不是那個意思。阿嬌,你別在意嘛!」
韓家的女兒穿著一件紅旗袍,和父親一左一右,扶著她衰老的、白髮蒼蒼的祖父。
儘管和楚嬌年紀相仿,但遠遠地望去,卻覺得她已經不是年輕的女人了。
她的父親看見了楚劍雄和謝六新,抬手打著招呼,得到了楚、謝二人敷衍性的回應。
她也看到了楚嬌,有些尷尬地樣子,半晌才沖楚嬌點了點頭,似乎還笑了笑。
楚嬌翻了翻眼睛,同樣敷衍性地招了招手。
「看,韓家真的和日本人攪在一起了。」謝月帆悄悄地說道:「做了虧心事,出來看賽馬都得小心翼翼。」
楚嬌看到了,兩個日本人和韓家人一起進了包廂,。一個留著小鬍子,另一個的臉卻颳得發青。
而在他們周圍,坐著好幾個身穿寬肩套裝的保鏢。
雖然楚雄飛和謝六新也帶了保鏢,但卻是象徵性的,與那邊緊張而警惕的保鏢不能相比。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戰爭,我想我會買匹馬來參賽。」謝六新的聲音響了起來,充滿了感慨和唏噓,「戰爭攪了我的心情,幹什麼也提不起精神。」
楚雄飛苦笑了一下,說道:「上海呀,我看不是久留之地。殺來殺去的,難免殃及池魚。我覺得阿天的主意也可以考慮,到外邊避一避。」
謝六新輕輕點頭,說道:「避一避也好,等形勢明朗了再說。日本人是越來越強橫了,誰知道會不會發瘋進攻租界?」
「對了,阿天和那個美國女人,叫這個……」謝六新一時想不起來,把目光投向楚雄飛。
「黛妮,她叫黛妮。」楚雄飛無奈地笑了笑,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咱們是管不了他們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估計要到美國去一趟,商定他們的婚事。」
謝六新哈哈一笑,說道:「這是好事呀。咱們也別用老眼光看事兒,現在娶個洋媳婦,不丟人。」
楚雄飛陪著笑了兩聲,目光轉向場內,提醒道:「看,好象在準備起跑了。」
謝六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抬頭望著跑道。
「阿天真要娶女洋鬼子啦?」謝月帆低聲和楚嬌說著話,「美國人挺好,以後到美國生活,可比上海清靜。」
楚嬌嗯了一聲,說道:「你也和舅父說說,儘早把錢財資產轉移到外面。租界這彈丸之地,日本人想佔領,太簡單了。」
謝月帆點了點頭,剛想說話,卻皺起了眉頭,盯著過道上走來的幾個人。
日本人?!沒錯,幾個保鏢護衛著一男一女走向韓家的包廂。
楚嬌也皺起了眉頭,這個日本人她見過,就是在咖啡館里那個醜陋嚇人的傢伙。女的呢,好象也是當時在場的。
大宗倉明看見了楚嬌,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楚嬌覺得這傢伙很醜陋,但奇怪的是,她又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便沒有移開視線,眼神中儘是猜測、疑惑的意味,盯著大宗倉明。
合子穿著日式和服,邁著小碎步跟在大宗倉明身後。
覺察到大宗倉明的步伐有些遲滯,她疑惑地抬頭,正看到了緊盯著大宗倉明的楚嬌。
大宗倉明和楚嬌幾乎是對視著,大宗不捨得離,盯著這個他愛慕的少女;楚嬌則在打量、思考,想知道在哪裡還見過這個傢伙。
「大宗君——」合子心中滿是醋意,但卻沒有爆發,輕輕碰了下大宗倉明,低聲提醒。
大宗倉明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沖著楚嬌點了下頭,邁步向前走去。
「這個日本人認識你?」謝月帆疑惑地問道。
楚嬌垂下眼瞼,想了想,搖頭道:「我也覺得眼熟,可卻想不起來了。」
一陣雷鳴般激昂聲音響起來,賽馬開始了。
觀眾紛紛向前伸長了脖子,還有從座位上、包廂里走到跑道旁邊的。
謝月帆站了起來,用手擋著陽光,緊張地看著場內賓士的馬匹。
楚嬌撇了撇嘴,從包里掏出小號望遠鏡,不慌不忙地舉到眼前,向場內望去。
在韓家的包廂里,大宗倉明等人也在看著賽馬。只不過,他們的神態較為輕鬆。
「鄙人買的五號馬,跑在第三的黑色馬。」韓明重新坐下,笑著對大宗倉明說道:「聽說大宗先生對賽馬是相當在行,日後還請多多指點,讓鄙人能多贏幾場。」
大宗倉明擺了擺手,說道:「我只是略懂,可不敢給別人指點。我看那匹黑馬形體很好,似乎還有後勁。」
韓明連連點頭,恭維道:「大倉先生一語中的。近幾場比賽,它都是先落後,在後半程才發力趕超。雖然不是每場都贏,可勝率還不錯。」
合子雙肘憑倚在扶手上,儘力遠望,除了終點線上的標杆,幾號馬卻看不清楚。
激動的低語聲高漲起來,持續了很久的低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高。
「大宗君,你看得清楚嗎?」合子微微側頭,問著旁邊的大宗倉明。
大宗倉明有些不解地看了合子一眼,才意識到合子有點近視,可陪著他的時候卻不戴眼鏡。
「啊,我還能看清楚。」大宗倉明點了點頭,看著場內解說道:「現在是四號馬第一,八號馬第二,五號馬第三,六號馬第四。已經是第二圈了,這四匹馬是第一集團,與其它的賽馬正在拉開距離。」
合子輕輕抿嘴,不時點頭,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心中感到舒服和甜蜜。
加油聲越來越響,下面的觀眾發瘋似的叫喊起來。
韓明起身又看了一下,自己買的馬又前進了一位,他覺得不錯。隨便一瞥,他又看見了舉著望遠鏡的楚嬌。
存心想拍馬屁,韓明轉身對女兒韓曉曉說道:「曉曉,你那個同學拿著望遠鏡,能不能借來用用?」
韓曉曉有些為難,囁嚅道:「只是一年的同學,也不是很熟。人家也在用呢,怎麼好意思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