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惡有惡報,推脫功勞
愚園路,李士君宅邸。
平時戒備很嚴,但隨著李士君帶著保鏢的匆忙離去,只剩下了四五個特務保護。
一輛汽車緩緩停在了李宅的大門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楚嬌走出汽車,旁若無人地上前叫門。
門房裡跑出一個特務,隔著鐵柵欄大門向外看著,卻並不認識。
「是李主任叫我來的。」楚嬌的臉上濃妝艷抹,與往常簡直是判若兩人,小臉一揚,很有氣勢的樣子。
小特務也不敢輕易得罪,趕忙說道:「李主任不在家,您去76號找他?」
「葉吉卿呢?」楚嬌眼睛一瞪,不悅地說道:「我見她也行。」
小特務陪著笑臉,說道:「夫人在家,請問您貴姓,我打個電話通知一下。」
楚嬌哼了一聲,說道:「告訴葉吉卿,就說是岩井公館的真子來了。」
日本人?!小特務心中一驚,旋即恍然,怪不得說話這麼沖,原來是主子的主子來了。
「您稍等,稍等。」小特務點頭哈腰,轉身就向門房跑去。
楚嬌回頭向門邊讓了讓,向後面做了個手勢。
得到信號,張成富猛踩油門,將車開起,提到最大車速,沖著大門便撞了上去。
咣,兩扇鐵柵欄門被撞開。汽車毫不停留,象一頭失控的瘋牛沖向洋樓。
張成富把車直開到洋樓前,猛打方向盤,想來個漂亮的漂移,可這破汽車實在不給力,勉強斜著停在了樓門口。
汽車一停,張成富便操起武器,開門跳出,帶槍托的駁殼槍上肩,向樓內殺去。
小特務剛進門房,還沒來得及拿電話,便聽到了身後的巨響。
他和另兩個特務趕忙向外望去,才發現不知哪來的汽車已經撞開鐵門,沖了進去。
幾個特務大吃一驚,慌忙衝出門房,大聲喊叫著,掏槍向汽車追去。
卟、卟、卟……楚嬌從門外突然閃身而出,雙手持槍,連續射擊。三個特務光看汽車了,根本沒防備,接連中彈倒地。
幹掉三個特務,楚嬌並不停留,迅速跑向洋樓。
又一輛汽車駛來,在大門口輕鬆地拐頭,倒著向大門口一紮,堵個嚴實。
車門一開,沈宸和趙有才一左一右,手持武器,向大門兩旁側身一躲,既是掩護,又是攔截。
張成富一腳踹開樓門,蹲身側滾,進入了樓內。
樓內的特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見外面的汽車聲、喊叫聲,忙著起身察看。
張成富立足已穩,衝過樓道,眼前便是大方廳,正面對一個走過來的特務。
呯、呯!兩聲變聲的槍響,特務胸前連中兩槍,連聲都沒發出,便仰面倒下。
迅速側身下蹲,張成富的槍口又對準了另一個特務,這個傢伙驚呼著掏出手槍,三顆子彈已經迎面射來。
一個短促的小點射,三顆子彈將特務打得如寒風中的戰慄,抖顫著摔倒在地。
駁殼槍屬於大威力手槍,二十發的彈夾能提供持續火力,再加上比木盒子輕便不少的摺疊槍托,抵肩射擊能有效地遏制槍口上跳的缺陷,實在是近戰的利器之一。
一樓的兩個特務一槍沒發,便被擊斃。張成富迅速掃視四周,警惕地靠近樓梯。
此時,楚嬌也跑了進來,兩人交換眼色,以雙人戰術隊形交叉掩護著向樓上走去。
啪,啪……由上而下射來幾顆子彈,樓上竟還有一個特務。射擊是盲目的,特務的意圖是想封鎖樓梯。
趁著射擊的間隙,張成富將手腕一彎,槍口貼著樓梯扶手,約摸著角度,便向上胡亂打出半梭子。
槍還在響,楚嬌從旁邊躥出,貼著另一面的牆壁,雙手舉槍瞄準。
槍聲一停,特務又探出頭來,剛要開槍,楚嬌已經先行射擊,連續兩槍,擊斃了敵人。
兩人繼續交錯前進,直上二樓……
李士君的宅子附近,還有幾家漢奸毗鄰而居。槍聲一響,沒過多大一會兒,便有保鏢護院前來察看究竟。
等這些傢伙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門,沈宸和趙有才突然從門裡跳出,向著兩個方向狂暴掃射。
趙有才手中是帶彈鼓的湯姆森衝鋒槍,沈宸則是花機關,密集而兇狠的掃射,幾秒鐘的時間便把幾個多事的傢伙打成了篩子。
限時行動,那兩個傢伙也該出來了。
沈宸估摸著時間,退身回去,更換了彈夾。
楚嬌和張成富一前一後,衝出洋樓,朝破損的汽車裡扔了燃燒瓶,便向著大門狂奔。
兩人跑到大門,剛鑽進汽車,二樓的窗口突然迸出爆炸的火光,破碎的玻璃嘩啦啦掉了一地,火焰、黑煙隨之冒了出來。
汽車發動起來,衝出大門,向左一拐,上了馬路,疾馳如風向東而去。
噠噠噠……沈宸手中的花機關再度噴出火舌,幾個不知死活,持槍衝出來的傢伙,在彈雨中搖擺。
汽車駛出很遠,拐了個彎,鑽進一條小衚衕停了下來。楚嬌、趙有才和張成富下車,鑽進旁邊停著的一輛汽車,發動、急駛而去。
沈宸自己開著汽車,出了衚衕,拐上另一條馬路,向公共租界而去。
他的身份,足以應付公共租界的盤查,雖然這只是可能。而這輛汽車,連帶著汽車裡的武器,他是要開去銷毀的。
………….
還在76號忙得焦頭爛額的李士君,接到家中遭襲的消息,大驚失色,帶著手下又飛速趕回。
殘破的鐵柵門,血泊中的屍體,這是首先映入李士君眼帘的;抬頭看,火焰和黑煙包裹著不遠處的洋樓。
消防隊在忙來忙去,李士君心急如焚,剛靠近洋樓,便感到熱浪灼人,又被手下拉住。
「主任,危險哪!」
李士君用力想掙脫,又有人攔阻,並抱住了他。
好說歹勸,終於把李士君拉到了後面,火撲滅之前,他是不會知道老婆孩子是否倖存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就是有人執迷不悟。
李士君不是個笨蛋,相反,他很聰明。
但在這場中儲券的推行戰中,他急於建功,或者說是本來就心狠手辣,指使著手下濫殺無辜。現在,就是他的惡報。
以往,即便是重慶方面,也是以「一人做事一人當」為由,沒有對漢奸家屬採取報復措施。
的確,有多家屬都表態拒絕與漢奸來往,如梅思平女兒宣布斷絕父女關係,這事還挺有普遍教育意義。
可象李士君,不動他的家屬,任由其指使手下,綁架殺害普通的銀行職工,卻有些迂腐了。
現在,李士君這個殺人魔王,終於嘗到了喪失親人的痛苦。
火被撲滅了,幾具燒得焦黑的屍體抬了出來。
仔細辨認之下,就有與他一起投敵當漢奸,並在76號內掌管過財政大權的老婆葉吉卿。另一具身體較小的,不用說,就是李士君的年幼的兒子。
這麼說起來的話,葉吉卿也是個該死的漢奸,死有餘辜,不算株連;只有年幼的兒子,攤上這樣的漢奸父母,枉送了性命。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李士君放聲大哭,悲難自抑。可這又怪得了誰,活該!
……………
一場大爆炸、大燃燒,一場血腥殺戮,即便是封鎖消息,也有很多人知道了事情原委,更不用說在76號內有眼線的軍統。
馬名宇還沒找楚嬌詢問,楚嬌已經主動約了他見面。
見面的地點就在老修車行,楚嬌平常只是偶爾來看看,大部分的精力都在新車行。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楚嬌便來到了老車行,聽經理介紹了一下最近的經營狀況,便在辦公室里隨意翻著報表,等著馬名宇。
馬名宇也很準時,開著輛汽車,以檢修的名義來到。假說有大生意,楚嬌接到經理的電話,自然是很痛快地讓馬名宇來到辦公室詳談。
「這裡很安全,不會有外人打擾。」楚嬌從包里拿出兩張紙,遞給馬名宇,「看完再問。」
馬名宇接過紙,翻看起來,一張紙上畫著李文斯拋射炮的示意圖和簡單介紹,以及當時距離76號外牆的距離等圖紙,另外一張紙上則是使用的炸藥和汽油的數量。
「什麼意思?」馬名宇有些迷惑,他知道這可不只是楚嬌要告訴他的全部。
楚嬌懶洋洋地倚在沙發椅中,手指轉著耳朵的頭髮,淡淡地笑道:「答應過你的,讓你加官晉爵。有了這些,你也好向上面彙報啊!」
馬名宇搖了搖頭,說道:「送來的功績我不要。你要有那個心,為什麼行動時不通知我參加?」
「那可不行。」楚嬌稍微挺直了些身體,說道:「和你一樣,我說了不算。」
馬名宇晃了晃手裡的紙,揶揄道:「襲擊李宅也是你們乾的吧,怎麼不讓給我?」
楚嬌看著馬名宇,臉色嚴肅起來,說道:「殺李士君的家眷,包括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你確定要領這份功勞?」
馬名宇愣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只是這麼一說。不過,難道你們要宣布對此負責?」
楚嬌抿了下嘴角,說道:「沒人負責,讓敵人去猜吧!」
「那不還是要猜到組織身上?」馬名宇笑了笑,無所謂地一攤手,說道:「好吧,願意怎麼猜就怎麼猜。其實,就是組織宣布負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嬌沉吟了一下,說道:「對中儲券的推行,我想提個建議,不要去針對性地去刺殺某個人了,沒有用。哪怕是周佛海、李士君死了,也影響不到中儲券,還有別的漢奸來干。」
「再說——」楚嬌抬手按了一下,繼續說道:「在上海租界,英、美是支持法幣的,他們也知道中儲券完全沒有儲備金,形同廢紙;而在日佔區,老百姓在刺刀下又有什麼辦法,你們也無法阻止,不是嗎?」
自上海淪陷以後,法幣的匯價明顯呈下降的趨勢,通貨膨脹比較嚴重,央、中、交、農四行在日偽佔領地區的業務也受到了很大的損害。
但是,由於國民*政府採取了較為及時、得當的措施,並且得到了英、美方面和租界當局的公開支持,法幣在上海地區與「中儲券」的較量中仍然是佔據上風。
而在上海的租界,法幣與中儲券的交鋒,則基本上是占絕對優勢。
馬名宇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擔心76號繼續濫殺無辜吧?」
楚嬌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說道:「有了兩次教訓,你們也沒有那些銀行職員轉移到安全地方,或者是進行下保護。就沖這點,我挺瞧不起你們的。」
「別一竿子打翻全船人哪!」馬名宇抱屈道:「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事情。」
楚嬌擺了下手,說道:「別把目光老盯在那些大漢奸、大壞蛋身上,多殺些76號的嘍羅,作用也很大。這麼長時間了,老盯著什麼傅攸庵、張曉林、丁李這些人,你們有什麼成績?我看就是浪費時間。」
馬名宇沒有直接回答,笑了笑,說道:「你們這次大行動可真夠狠的,76號損失慘重,要有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了。」
停頓了一下,馬名宇繼續說道:「如果再等幾天,我搞到更多的炸藥,戰果會更大。或者提前通知我,我帶著人進行第二波攻擊,幹掉丁李也有可能。」
「也許吧!」楚嬌倒不覺得遺憾,說道:「我們相信你,卻不相信你的手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泄漏的可能,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原來是這樣。」馬名宇點了點頭,也不得不承認楚嬌的擔心有道理,76號能壯大,層出不窮的叛徒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你照著畫一份,原稿我要銷毀。」楚嬌輕輕拍了拍桌子,說道:「現在就畫吧,我等你。」
「過於謹慎了吧!」馬名宇嘴上這麼說,可還是照著楚嬌所說,把椅子往前搬,接過了楚嬌遞來的紙筆。
「小心無大錯。」楚嬌起身給馬名宇倒了杯水,坐下來靜靜地等待。
馬名宇沒有照著原樣畫,只是把一些數據記下來,準備回去再補上圖紙。
說實話,他願意和楚嬌多呆一會兒,哪怕是這樣低著頭,知道楚嬌在不時注視他,眼角一瞟,還能看見楚嬌,就很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