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逢,採訪
不管怎樣,沈宸與曹炳生、徐懷義的會面還是很有收穫的。
情報是一方面,還有自身的安全。徐懷義手下的弟兄,儘管身手不行,可作個耳目,通風報信兒還是可以的。
吃過午飯,沈宸與兩人告別,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下午,沈宸沒有出去,呆在巡捕房裡查看了資料和情報。有曹炳生給的,有巡捕房近期搜集的。
梅森還給沈宸送來了警務處的秘密會議記錄,但提醒他不要抄記,看過後便立刻送回到他的辦公室,他還要在下班前將其送回警務處。
在這份會議記錄中,沈宸看到了工部局將組建武裝巡警隊,並採取一些措施,以限制76號越來越多的恐怖活動。
對於日本人庇護的76號,工部局其實也很無奈。直接使用武力是不可能的,便只能採取迂迴策略。
所謂的迂迴策略便是從遠處包圍,盡最大的努力來限制76號的行動,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較量。
其中沈宸認為比較可行的有幾條措施包括:在越界築路路口對出入76號的人員嚴加盤問,武裝巡警隊加強巡邏,以及調查被收買的巡捕並予以清退等等。
儘管這些措施並不直接,但確實對76號施加了壓力,使其加重負擔,行動也會受到影響。
當然,這些措施要落實以後還會看到效果,現在還只停留在表面文章上。
期間,又有記者到巡捕房想要採訪,無一例外都被巡捕擋住,只說沈宸不在,且不接受採訪。
沈宸並沒有按時下班,而是和梅森打了招呼,以避開記者為由,趁門前無人的時候,提前走了。
開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跟蹤,沈宸便在路邊打了電話,約楚嬌、趙有才見面。
自從上次行動后,三人還是第一回碰面。
沈宸和趙有才兩個大男人倒是還矜持內斂,楚嬌卻是異常喜悅。
這麼大的行動,既沉重打擊了敵人,自身又無損傷,怎麼說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楚嬌竟拿出了一瓶上等紅酒,一人倒上一杯,用力拍了拍沈宸的肩膀,調侃道:「躲了好幾天,一出來就弄得驚天動地的。三個槍手,還是伏擊,怎麼就全被幹掉了呢?」
「談事情,喝什麼酒啊?」沈宸笑道:「咱們抓緊時間,別等何曉燕和洋妞下班回來撞見。」
「邊喝邊說,耽誤不了時間。」楚嬌滿不在意地舉起酒杯。
沈宸和趙有才無奈地舉杯,輕輕的碰杯聲后,慢慢地喝著。
「最近要低調些,巡捕房加強戒備,準備應付雙十節的有可能的騷亂。」沈宸轉著酒杯,緩緩說道:「不過,低調不是什麼也不幹。我這有些資料,你們要認真掌握。」
楚嬌一口把酒喝光,接過沈宸遞過的資料,翻看起來。邊看邊說道:「馬名宇也給了我一些資料,兩下加起來,就更全了。」
趙有才點了點頭,去地下室取了資料,交給沈宸。
兩下綜合,沈宸覺得更全了,特別是76號人員的資料,他幾乎是過目不忘,牢牢記在腦中。
「有了這些資料,76號的敢進租界,咱們就見一個殺一個。」楚嬌沒那麼好的記憶力,停下翻閱,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沈宸搖頭道:「不是見一個殺一個,而是有選擇的。比如你認出了一個傢伙,先不要殺他,爭取進行跟蹤,看他的同夥還有哪些。」
「攢起來一起殺?」楚嬌的「殺」字不離口,弄得沈宸直翻眼睛。
「不是全殺,而是留一兩個。」沈宸喝了口酒,解釋道:「留下你覺得好認的傢伙,還不讓他知道已經暴露。下回他再來,從他身上又可以再牽出別的壞蛋。你把人都殺了,認識的越來越少,豈不是麻煩?」
楚嬌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笑道:「你可真夠壞的。留下好認的,只要他參與在租界的行動,看見他就能警覺起來。嗯,嗯,這招兒好。」
「所以,我會把這些人的照片給徐懷義一份,讓他的手下幫著打探,給我通風報信兒。」沈宸舉杯示意了一下,笑道:「消息確實,我就給錢,讓他們更有積極性。」
楚嬌連連點頭,說道:「只要他們能打探到情報,花些錢也是值得。」
沈宸喝光杯中酒,示意楚嬌再倒上,繼續說道:「所以,咱們得去法租界干兩票。有錢能使鬼推磨,有充裕的資金,很多事情就不用咱們去做了。」
「好。」楚嬌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聽到消息比較興奮,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沈宸向下按了按手,說道:「你別喝了,臉都紅了。我已經定了目標,會通知張成富事先偵察一下。然後,咱們就趁著法租界還沒加強警戒,抓緊時間動手。」
楚嬌白了沈宸一眼,看了看酒杯,還是一口將半杯喝光,把酒杯一放,說道:「這點酒算什麼,小瞧我。」
「嘿嘿,楚大小姐,回家等著挨揍吧!」沈宸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舉杯晃了晃,不緊不慢地喝著,還嘖嘖有聲,「一瓶紅酒而已,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
楚嬌瞪著沈宸,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你挺氣人呀!不過我可不怕,我可以去別的地方玩耍,嘴裡沒有酒味再回家。嘿嘿。」
「呵呵,那就快去玩耍吧!」沈宸喝完杯中酒,起身說道:「咱們趁早散了,誰知道那兩位大小姐啥時回來呢?碰上了沒準就胡思亂想亂打聽,頭痛。」
楚嬌想到何曉燕,也覺得早走為上,忙收起資料,招呼著趙有才一起離開。
沈宸又等了一會兒,才出門開車而去。
沒有冰箱、冰櫃,沈宸這個懶人就沒法存放些方便食品。其實,那個時候也沒多少方便食品。
有時候行動到很晚才回來,沈宸也感覺飢餓,可又懶得去做飯,就隨便吃幾塊餅乾。
而且,在外面吃得也有些膩了,何曉燕和黛妮有時做些飯菜,招呼沈宸來吃,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所以,沈宸出去買了些餅乾、麵包、罐頭、香腸作為夜宵;又買了些米面、雞蛋、臘肉之類的食材,準備給何曉燕、黛妮用來做飯。
沈宸出去了沒多長時間,黛妮便下班回來了,回房休息。又過了一會兒,何曉燕也下班回來,走到大門處,卻發現有個女人在轉悠。
自從出了柳尼娜的事情后,何曉燕受到了打擊,也不知不覺已經提高了警惕,不再象原來那麼單純簡單。
再加上沈宸兩次遇襲,也提醒過她。所以,見到陌生人在門前晃,何曉燕就皺起了眉頭,見周圍還有行人,才上前問道:「你在這裡看什麼?」
看似陌生的女人回頭看著何曉燕,愣了一下,仔細打量起來。
何曉燕也覺得這女人好象有點面熟,可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便又提高聲音說道:「你到底找誰?要是沒事的話,請馬上離開。」
「你,你——」那個女人伸出手指點著,用力想著,突然面容一展,叫道:「哈,想起來了,你是阿嬌的同學。」
何曉燕卻還沒想起來,但聽她提起楚嬌,態度便有所緩和,疑惑地問道:「我,我還沒想起來。你,你是哪位呀?」
謝月華展顏一笑,說道:「我是阿嬌的表姐呀,咱們在孤軍營外見過的。」
何曉燕經此提醒,算是想起來了,只是一面之識,她當時只顧著和楚嬌說話,還真沒仔細看謝月華。
「我想起來了,你和阿嬌在一起的。」何曉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那我也該叫你表姐的。真對不起,瞧我這記性。」
謝月華笑著說道:「只是匆匆見過一面,連我也差點沒想起來呢!對了,你——」她用手指了指洋房,疑惑地問道:「你住在這裡?」
何曉燕點了點頭,說道:「我暫時租住在這裡。表姐,你找人哪?」
「別叫表姐了,就叫我的名字吧!」謝月華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謝月華,某某報館的記者。」
何曉燕伸手握了握,說道:「我叫何曉燕,現在在職婦會工作。」
「看,這下算是真正認識了。」謝月華笑得挺開心,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想來採訪沈探長,他是住這裡吧?」
何曉燕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他也是租住在這裡的。可,可他沒回來,車不在院里。」
「那你們應該很熟吧?」謝月華不待何曉燕回答,便繼續說道:「幫我做個引薦好不好?我可是一直想採訪他,一直也沒有成功。」
何曉燕不好拒絕,可也不好接受,有些囁嚅地說道:「我和他也不熟,他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準兒,有時晚上還不回來住……」
謝月華卻是很執著,頗有些後世賣保險的不屈不撓,笑著說道:「我也不要你為難,請我進去坐坐總可以吧?到吃飯點,他不回來,我就走;他要是回來了,不接受採訪,我也不勉強。怎麼樣,就幫這個小忙,你剛才可還叫我表姐呢?」
何曉燕苦笑著點了點頭,實在是沒招兒,打開大門,伸手相請,嘴裡還揶揄道:「表姐,您請進。」
謝月華呵呵一笑,也不客氣,邁步走了進去。
「阿嬌最近在忙什麼?」何曉燕邊走,邊隨口問道:「又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
謝月華臉色黯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了正常,說道:「我也一樣。她忙,我也忙,這個表姐做得還真是不合格呢!」
何曉燕不以為異,邁步上了樓梯。
走到中間的時候,有一階樓梯發出很大的咯吱聲,謝月華擔心不結實,便放慢了腳步。
何曉燕卻習以為常,嘴裡還說道:「不要緊的,很結實,就是木料有問題,誰都懶得修。」
上了二樓,何曉燕指了指對面的房間,說道:「那裡便是沈探長租住的房間,這邊是我和黛妮租住的。說起來,沈探長算是二房東,整個二樓原來都是他租的。」
謝月華點著頭,說道:「有沈探長在這裡住,對你們也不知道是安全呢,還是危險。」
何曉燕打開自己的房門,請謝月華進去,說道:「沈探長也希望我們能考慮搬出去住,可我不想當膽小鬼。黛妮也說住得挺好,不相信有暴徒敢對外國人動手。」
「以前可能是這樣,現在嘛,那些壞蛋暴徒越來越沒有顧忌了。」謝月華似乎是感同身受,嘆了口氣。
何曉燕請謝月華坐下,又拿暖壺給她倒了杯水,說道:「對了,表姐你剛才說的那個報社,我好象聽說過,是被扔了兩回炸彈的那個吧?」
「是啊!」謝月華點了點頭,說道:「一家小報館,特務們都不放過。說起來,我和沈探長也是因為報館而認識的。當時他還是個小巡捕,被請來坐班,保護報館的。」
「小巡捕,坐班?」何曉燕不由得失笑,說道:「一天不到十元錢,想想也真有意思。」
「雖然薪水不高,可沈探長還是盡職盡責,晚上蹲守,到底是把暴徒打得死傷累累。」謝月華說道:「其實從那時起,我就應該看出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何曉燕坐下來,饒有興緻地問道:「那他當小巡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表姐,你說說唄。反正也有時間,就當閑聊了。」
謝月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別看他當時是個小巡捕,脾氣也挺臭。我說錯了話,他就立刻搶白,噎得我好難受。後來我想,他肯定是在巡捕房得罪了人,要不也不會派他到報館。你想,被扔炸彈的報館,是不是挺危險的?」
「那倒是。」何曉燕深以為然,點頭稱是。
「不過,那時候他就很好學,看報紙,看書,就坐在報館的角落裡。」謝月華繼續說道:「而且,他很聰明,知道如何盡量避開危險。當然,在碰到黃道會的暴徒時,他也很英勇。一個人,打死打傷了好幾個壞蛋。」
「現在他更厲害了。」何曉燕說道:「帶槍的特務,他也敢一個人打幾個。壞蛋伏擊了他兩回吧,不,應該是三回。可都死傷慘重,他卻一點事都沒有,也一點都不害怕。」
「所以,我就奇怪呀!」謝月華接著話茬說道:「那些特務、槍手的幕後指揮是誰,不用想也知道。可他怎麼就不害怕呢,怎麼就毫不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