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護照,孤島澳門
買護照只是以防萬一,還有出行方便的考慮。葡萄牙應該是最容易的,託人從澳門便能買到。
沈宸接過來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非常感謝,斯皮爾伯格先生。」
「沈,我覺得你也需要一張。」埃弗雷特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的,我並不是歧視你的國籍。但有時候,為了安全考慮,是可以變通一下的。」
沈宸想了想,說道:「這個可以考慮,如果要辦的話,我還是請斯皮爾伯格先生幫忙。」
「沒有問題,交給本公司就絕對沒有問題。」斯皮爾伯格的臉上竟浮現出孩子氣的笑容,興高采烈地招呼侍者上酒。
伏特加?!沈宸稍有些驚訝,但他和埃弗雷特,還有珍妮芙,卻還是只喝葡萄酒。
喝了酒以後,斯皮爾伯格變得滔滔不絕,表情也更豐富,略微灰黃的臉因為激動和自豪而容光煥發。
「我的老朋友,昨天我們賺了五千元。」斯皮爾伯格以沾沾自喜的口吻,向埃弗雷特描述著他的成功,「一天就賺了五千元!」
埃弗雷特笑著點頭,說道:「我看到了,伊薩遜將被查頓公司接收,消息一傳開,股票就直線上漲。」
沈宸裝出羨慕的樣子傾聽著。對於經商和投機,他並不算陌生,但在這個時代,他還有點摸不清路數,和以經商聞名的猶太人在一起,興許能學到點什麼。
珍妮芙卻顯然對斯皮爾伯格不太熱情,或許是她到上海的時間還短,跟斯皮爾伯格並不熟悉。
碰了碰沈宸的胳膊,等沈宸轉過頭,她才開口問道:「黛妮在廣播電台怎麼樣?嗯,我是說,你覺得她平常開心嗎?」
「我覺得還好吧!」沈宸說道:「那個奧爾科特好象很看重她,給了她很多播音的機會。」
珍妮芙說道:「這樣就好,我還擔心她在上海會不適應呢!你可能不知道,她來上海,是為了一個男人,一個中國男人。」
「這我還真不知道。」沈宸笑了起來,說道:「飄洋過海的,還真是浪漫啊!」
「希望也有個浪漫美好的結局。」珍妮芙停頓了一下,又向沈宸擠了下眼睛,笑著說道:「可別問她啊,這事可就我一個人知道。」
「放心,我的嘴象石頭一樣嚴實。」沈宸才懶得理這事呢,答應得也極是痛快。
斯皮爾伯格轉眼便兩三杯下肚,開始滔滔不絕地講到了猶太復國主義運動,「你看,我們猶太人必須有個民族的家鄉,這就是我們為掙錢而工作的原因。我們要在沒有哥薩克的威脅的地方,建立自己的民族家鄉。」
說著,他轉向沈宸詢問道:「你看過我們在上海辦的雜誌嗎?就是《以色列信使》。相信你會喜歡看的,上面刊有很多有趣的文章,不僅僅是猶太人,所有的人都適合看,它是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在上海的喉舌。」
「是英文的?」沈宸隨口問道。
「那當然。」
「那你們將在哪裡建立自己民族的家鄉?用錢買土地嗎,我覺得不現實。錢不是萬能的,也絕不是什麼保障。從我的角度,不太贊同你的,或你們的觀點。」珍妮芙撇了撇嘴,口快心直地說道。
斯皮爾伯格的情緒突然起了變化,眉頭緊皺起來,悲哀地搖了搖頭,以一種悲傷的語調自我責備道:「是的,我們是猶太人,悲慘的猶太人,沒有朋友抑或喜悅,沒有歡樂的希望……」
沈宸默默地注視著他,心裡感到很困惑,也有那麼一絲同情。
但斯皮爾伯格的傷心消失了,就象來時那麼突然,他又喝了一杯酒,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聲音顯又得歡快,「對了,有時間的話,你們見見我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
「沒錯。」斯皮爾伯格深顏色的眼睛在皮膚灰黃的臉上自豪地閃爍。
「可我知道你甚至還沒訂婚呢!」埃弗雷特迷惑不解。
「你怎麼可能知道,昨天才訂的婚。」斯皮爾伯格做了一個幅度很大的手勢,「哦,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參加。你們不是猶太人,但是你們來參加宴會,好不好?」
埃弗雷特聳了聳肩膀,算是答應下來。
看到斯皮爾伯格轉過來的目光,沈宸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你發給我請帖,我想我會去的。」
「我會給你發請帖的。」斯皮爾伯格大聲說道,聲調很高並充滿激情,「注意,不是婚禮。你不是猶人,只來參加宴會。」
接下來就是喝酒吃菜,埃弗雷特還告訴沈宸,他的申請上面批准了,他可以去申領需要的武器裝備。
酒足飯飽之後,沈宸買了單,各人出了飯店,揮手告別。
臨別時,斯皮爾伯格的熱情又發作了,握著沈宸冰涼但沒有表示拒絕的手,眨著眼睛說道:「有空兒一起喝個茶,你是個不錯的人,我們應該有很多有趣的話題可以談。」
「好的,好的。」沈宸敷衍著,送走了埃弗雷特等人。
沈宸開上車,沒有回現在的家,而是去了那座石庫門住宅。
這麼長時間,他只是偶爾回來看一眼,和陸雙和薇薇聊上幾句便走,從來也沒過夜。
回到舊宅的時候,碰巧陸雙和薇薇都不在。問了大梅,才知道薇薇有點小感冒,陸雙領她去醫院了。
既然是小感冒,沈宸就不是很著急。況且,大梅也不知道陸雙她們去了哪家醫院。他只好坐在客堂間,喝著茶水,和周僑隨便聊著天。
「沈先生最近可是又出了名,打砸《大美晚報》的暴徒,劫持公共汽車的惡棍,都栽了。」周僑不無讚賞地豎起大拇指,「象沈先生這般無所畏懼,敢與惡勢力鬥爭的,現在可是不多了。」
「怎麼會不多呢?」沈宸笑道:「如果不是那些有良心的人,我又上哪裡獲得情報?多虧了他們,我才消息靈通。儘管他們沒留下姓名,但我還是很感激的。」
沈宸對周僑的身份一直有所懷疑,只能確定他是抗日陣營一邊的,黃道會的情報也是他偷偷給的。
所以,這番話就是意有所指。只要你能給我日本特務方面的情報,我能更好的打擊他們。
周僑可能聽懂了,也可能不明白,只是點頭說道:「這麼說倒也沒錯,有良心的中國人還是多數。否則,中國就真要亡了。但沈先生還是要多加小心,暗箭難防啊!」
沈宸笑了笑,說道:「我要是怕,早就不會這樣了。周先生一介文人,應該是不會明白我的想法的。」
「文人怎麼了?」周僑笑道:「這可有點歧視啊。周某不敢比那些鐵骨文人,可也是真正的中國人。」
孤島上的愛國報人,確實是鐵骨錚錚。在血腥恐怖中,毫不屈服,以筆為武器,同敵偽展開了殊死的鬥爭,用生命和鮮血澆灌起一片希望的綠洲。
「誰說書生弱無骨,且聽文筆利似刀。」沈宸舉起茶杯向周僑示意了一下,說道:「抱歉,抱歉,我收回剛才說的話。」
周僑哈哈一笑,也舉起茶杯示意,說道:「不敢,不敢。要是與英勇無畏的沈先生比,周某確實也沒什麼資格驕傲。」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沈宸看似隨意地說道:「滬西的形勢不好,我有可能會被調去那裡。滬西的罪惡根源在於76號,如果能得到更詳細的情報或信息,比如人員的照片和資料什麼的,敢進租界,我就讓他們知道厲害。」
周僑點了點頭,還是關心地提醒道:「我從報紙上知道76號是個什麼機構,一群特務、惡棍、暴徒組成的怪胎。他們借著日本人的勢力,無惡不作。沈先生若是調去那裡,可要加一百個小心。」
不管周僑作何種表示,沈宸自認是傳達了足夠的信息。至於結果如何,他倒是不太在意。
其實,不僅是周僑,更有馬名宇、曹炳生,以及徐懷義的幫派,都有沈宸的交代,替他搜集76號和日本人的情報。
多一個情報信息渠道,在對抗的時候便多一分先機,甚至是能多一分保命的機會。
兩人正說著,陸雙領著薇薇回來了。沈宸看薇薇的狀態,沒什麼大問題,還是挺精神的。
「沈叔叔。」薇薇看見沈宸,便笑著奔過來,神情十分親熱。
「呵呵,好象長了點肉呢!」沈宸親昵地摸摸薇薇的小腦袋,笑著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看,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呢!」
「我和陸姨在外面吃過了。」薇薇只是瞅了一眼,卻不上前,還是膩在沈宸身邊,問道:「我看到你上報紙了,很精神呢!」
「那是,酷不酷?」沈宸手上做著「八」的持槍手勢,停在胸前,又擺出了那個英武的造型。
陸雙只是微笑著看著,卻不多說話。
沈宸的事情她是極關心的,凡是聽說有關他的報道,陸雙都要找來報紙仔細認真地看,並做成剪報。
從這些報道中,她越來越認為沈宸是個大英雄,是個無所畏懼的男子漢。
當然,陸雙也為沈宸擔著心。也漸漸明白沈宸所說的牽連是怎麼回事,那些漢奸特務,可是不擇手段。如果知道她和沈宸的關係,很可能會對她和薇薇下手。
可自己和沈宸是什麼關係呢?陸雙一想到這個問題,便又是憧憬,又是猜疑,時而悵然若失,時而又臉紅心跳。
周僑知趣地託辭離開,沈宸摟著薇薇的小肩膀,伸手招呼陸雙過來,就坐在自己身邊。
「回來也不打個電話,等半天了吧?」陸雙坐下來,有些局促,說著很普通的話。
「等一會兒有什麼關係?」沈宸笑了笑,說道:「今晚我就在這裡住,有的是時間。」
陸雙抬眼看了看沈宸,心中歡喜。停頓了半晌,做勢起身,說道:「那我和大梅去買些菜蔬,晚上多做幾個菜。」
「不用,不用。」沈宸伸手按住了陸雙,說道:「晚上出去吃,你們想上哪個飯店,我打電話訂桌。」
「可以嘛?」陸雙有點驚奇,不知道沈宸怎麼不擔心被人看到了。
「分開走。」沈宸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道:「訂好飯店,咱們分開走,在飯店碰頭。」
陸雙抿了下嘴角,覺得這樣也不錯,比以前是大有進步了。
「咱們上樓,我有事情和你們談。」沈宸起身,拉了下陸雙。
薇薇雖然沒急著去打開裝點心的盒子,現在可是忘不了,蹦著跳著去捧在懷裡。
三人上了二樓,沈宸指了指陸雙和薇薇住的大套間,說道:「去你們屋說話,正好把東西放好。」
陸雙也不問是什麼東西,打開房門,請沈宸進去。
「薇薇,你先自己玩兒一會兒,吃點小點心,我和陸阿姨說些事情。」沈宸準備先把小孩子留在外間,他和陸雙進裡屋說話。
薇薇嘟起嘴,不高興的樣子,但還是聽話地坐了下去。
進了裡屋,關好房門,沈宸才從包里拿出護照和房證,遞給陸雙。
「這個——」陸雙接過來看了看,很是不解地看著沈宸。
「你和薇薇的護照。」沈宸坐下來,緩緩說道:「還有澳門的一處房子,雖然不大,可住上幾個人還是很寬鬆的。」
陸雙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道:「你是讓我和薇薇去澳門?」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東亞、東南亞、南亞大部分地區都遭到了日本的侵略,包括當時的英國殖民地香港。然而,對於澳門這個彈丸之地,日本卻有意地繞開了,使澳門在亂世中保持了難得的平靜。
當時的澳門還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按說日本對英國都敢下手,為何會懼怕葡萄牙呢?
表面上的理由是,日本並未和葡萄牙宣戰,不存在戰爭狀態,顯示日本「恪遵」國際公法。
這當然全是一套鬼話。其實,日本人要佔領澳門,可說不費吹灰之力,開一小隊兵,不發一槍就解決了。所以不這樣做,是有其戰略上的原因的。
首先,澳門地方太小,當時還不到二十平方公里,連一千噸的輪船也不能停靠。
自鴉片戰爭以來,海運優勢全被香港佔去,澳門的貿易經濟,早已一落千丈。彈丸之地的澳門,既無深水良港,又無航空機場,毫無任何戰略意義,日本人要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