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逼供,廟中相約
一陣痛苦的巨浪像液態鉛一般沉重地捲入了趙松濤的腹部,他試圖尖叫,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只聽到粗重的喘氣聲。
「感覺不太好?」沈宸用手裡的警棍搗著趙松濤的臉,「還想殺人,你這個日本人的走狗。」
趙松濤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面孔上布滿了汗珠,「放,放開,求求,你。」
「你應該說實話,否則我就踩碎你的蛋蛋,聽懂我的話了嗎?」沈宸直起身子,腳上再施加了些壓力。
「聽懂了!」趙松濤在將要被黑暗無情地吞沒之前,終於喊出了聲音,「我說,我全告訴你……」
……………
新亞酒店共有九層,常玉清等一群惡棍盤踞在六樓、五樓那裡。
除了黃道會以外,酒店裡還有一個漢奸幫會——復興會。
雖然復興會更多地致力於宣傳,尤其是在報界的宣傳。但和黃道會一樣,在同一個日本特務機關的控制之下,是一丘之貉。
沈宸從囚室出來,便找了個沒人的辦公桌,把剛才的審訊結果一一筆錄下來。
現在,新亞酒店內的情況已經大致了解,趙松濤的證件也被沈宸私自扣留下來,且根本沒向埃弗雷特提起。或許趙松濤沒帶,或許在打鬥中丟失了。反正,誰也不會在意這件小事。
準備工作正在一件件地完成,大開殺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沈宸收好紙張,等著埃弗雷特回來。
直到快中午,埃弗雷特才回來,還帶著兩個法租界的巡官。顯然,對罪犯的審訊還要加強,以便使很多案子能夠得到確認和了結。
看到沈宸還在,埃弗雷特臉上是帶著笑的,當著法租界巡官的面誇讚了幾句,又給沈宸放了兩天假,以示對他休息時間加班的補償。但如有緊急情況,沈宸要隨叫隨到。
走出辦公地點,沈宸想去找楚嬌,可又擔心這個時候不太方便,便先打了個電話。
楚嬌沒在家裡,也沒有修車行,沈宸很無奈地掛上電話,只好等黃昏時再聯繫了。
大行動準備到現在,還差了點條件,而楚嬌和趙有才能幫忙,就能基本解決。所以,沈宸必須要找楚嬌好好商議一下。可既然找不到,只好等等再說了。
此時,楚嬌和趙有才正坐著汽車,前往靜安寺路上的一座廟宇。
在車上,趙有才提醒楚嬌,「殺了季雲卿,他的徒子徒孫好象並不罷休,叫囂著要找到兇手,報仇雪恨呢!」
「老頭子死了,當然不能裝聾作啞,總要講些江湖義氣的嘛!」楚嬌譏嘲地淡淡一笑,說道:「咱們要震懾的是那些當漢奸的,其他人不用去管。」
汽車慢慢行駛著,楚嬌轉頭注視著馬路。
電車叮叮噹噹地駛過,在電線上摩擦發出嘶嘶的響聲,搖搖晃晃地駛過車站。小販推著他們的小車沿街叫賣,黃包車在手推車中間穿來穿去,車夫汗流浹背;狹窄的人行道上人頭攢動,有顧客、乞丐、賣唱人、店員,還有郵差。
「人們都在為生計忙活。」楚嬌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一口飯而已,我們能這樣說,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家中如果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衰病的老人呢?」
趙有才沒說話,慢慢而專心地開著車,直到交通變得通暢起來,才苦笑道:「飢餓的滋味兒,能讓人發狂、發瘋。你,這個——」
楚嬌苦笑了一下,她確實不知道那種滋味,儘管趙有才並不會因此而瞧不起她。
沉默了半晌,趙有才有些擔心地問道:「那個約你見面的紙條來路不明,咱們可得加倍小心。其實,你應該叫師父來的。」
「白天,又是人多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楚嬌看了下手錶,默認了沈宸是自己的師父,說道:「再說,要是想對咱們不利,也不會選在那個地方吧?」
「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趙有才還是有所顧慮。
楚嬌隨口答應著,皺著眉卻在冥思苦想。趙有才將汽車駛到靜安寺路的古廟附近,和楚嬌一起下了車。鎖好車門,兩人一前一後,裝作互不認識的樣子進了古廟。
今天突然有神秘的字條送到修車行,楚嬌猜想不出是什麼人。但她也不覺得會在哪裡暴露,心中猜疑,卻也不是很害怕。
古廟的正門鎖著,楚嬌只能穿過污穢不堪的邊門。蹲在石階上的乞丐立刻圍過來,加上車馬聲、小販的叫賣聲,人聲嘈雜。
好不容易才進入廟裡,立刻便置身於昏暗陳腐的寂靜中。
周圍是濃重而暖烘烘的空氣,眼前是三尊花花綠綠的菩薩塑像,楚嬌在廟中慢步走著。
經過一口布滿灰塵的古鐘,又穿過鋪磚院子,看到一尊真人大小的裝束成清朝官吏的菩薩。菩薩坐在掛著綉幔的小神壇上,綉幔的邊緣被香火熏成了灰色。
一個年輕的婦女在菩薩面前點了一柱香,叩了三個頭,雙手合什在額前,拜了幾拜。
楚嬌抬頭看著,這尊菩薩讓她感到怪異,穿著色彩華麗的法衣,紅光滿面,蓄著長長的黑鬍子,這是菩薩嗎?
一縷濃重的香煙裊裊升騰,飄過菩薩溫和的笑臉。沖誰都笑,還是只是我看到了?楚嬌亂想著。
一個失去雙腿的乞丐用手撐著身體,帶著滿臉的污垢,拖著那用舊皮革包著的殘腿,爬了過來,輕輕地、不停地拉楚嬌的褲腳,象一個小孩子似的哭訴。
「戰爭造成的殘廢。無兄弟姐妹,無父母雙親。戰爭造成的殘廢,不能工作,無兄弟……」
楚嬌無聲地嘆了口氣,從包里掏出一塊錢,沒有扔進乞丐的洋鐵罐,而是彎下身子,放進了他的手裡。
在乞丐的連聲道謝中,楚嬌轉身想離開,但一群不出聲卻眼巴巴望著的乞丐圍了過來,有女的,有老的,還有小孩。他們尾隨著,卻不敢伸手觸碰楚嬌,彷彿是圍著一件聖物似的。
楚嬌在她的提包里摸索,然後求救似的望向不遠處的趙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