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雨瀟瀟,討回點公道
胡打!她還活著嗎?一個怪怪的丫頭,既對殺戮日本人充滿狂熱,又漠視自己的生死,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好半晌,馬名宇才從回憶和沉思中醒過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記得如此清晰。她的言語,她的笑容,她的舉動,以及最後那凄艷的笑容,竟然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長長地嘆了口氣,馬名宇用力搖頭,暫時甩開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思緒,努力把精神集中在自己編寫的計劃書上。
…………
夜雨瀟瀟,雨點打在傘上啪啪地響著,順著傘沿流下來,象一串串珠子。
「老周,你覺得這房子——」黃秀蘭微微皺著眉頭,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房子是沒問題,可這二房東是個巡捕,怕是不安全吧?」
周僑的腳步慢了下來,似乎在思索,半晌才緩緩說道:「巡捕或許是個問題,但也不好說得太絕對。我看這個巡捕還年輕,倒沒沾染太多的毛病。你看他坐車給車錢,連車夫找回的零頭都不要了。另外,和他談話聊天,也看不出跋扈兇橫的地方。」
「興許是裝的。」黃秀蘭不服氣地說道:「要知道,他到底是替英美主子幹活兒的。」
周僑笑了笑,說道:「可有著中國人良心的巡捕也不少啊,一棍子把人打死可不好啊!」
「當然,如果能找到更合適的房子,那更好。」周僑笑著繼續說話,也打斷了黃秀蘭的繼續爭辯,「不說這個了,咱們明天繼續找房子。」
黃秀蘭輕輕嘆了口氣,走了一會兒,才幽幽說道:「房子是越來越貴了,找個獨立門戶的真不容易。這個巡捕很精明啊,看起來是要疊屋架床,當二房東啦!」
淞滬戰爭結束后,日本繼續進攻,佔領了更多土地。戰火紛亂,周邊的難民在鄉間生活困窘,紛紛湧入上海。導致人口大增,屋少人多。於是,房價、租價不斷攀升。
而這種情況隨著戰爭的進行,還會愈演愈烈。已經有精明人看到了這個趨勢,就象沈宸,黃秀蘭的猜想也並沒錯。
「如果他也要住在那裡,應該不至於招租太多房客,弄得太亂。聽他的那些條件,也差不多是這樣。」周僑笑了笑,說道:「你覺不覺得,有個巡捕作房東,反倒不引人注意。而且,也許還能起到掩護的作用呢!」
黃秀蘭沒立刻回答,過了半晌才說道:「等等再說吧,興許能找到更合適的房子呢!」
周僑點了點頭,不再談論此事。兩人就這樣,撐著傘慢慢走遠。
……………
夜雨瀟瀟,上海冬天特有的陰冷彷彿能滲入骨髓。
日籍巡捕河野咒罵了一句,緊了緊膠皮雨衣的領口,和同伴繼續在街上巡查。
接連兩起針對日本人的殺戮,雖然還沒有什麼組織或個人宣布對此負責,但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抗日分子實施的行動。
而且,從手法上看,相當冷酷專業,極大的可能是受過訓練的特工人員。
因此,巡捕房對租界內的日僑住宅及工廠、公司、辦公室等目標,加強了巡查和警備。日捕股最是積極,而為數不少的日捕當然更加盡職盡責。
而河野和同伴卻沒有想到,他們正倒霉地成為目標。就在前面不遠處,陰暗的小巷子里,一雙冷森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這段街道兩旁,並沒有需要重點關注的目標,起碼在河野和同伴所記住的資料中,是這樣認為的。在沒有預料到自身也會遭到威脅的情況下,兩人自然而然地放鬆了警惕,說話輕鬆起來,甚至還說笑了起來。
嗖的一聲,匕首從黑暗中激射而出,破開雨夜,狠狠地扎進了日捕的后心。
與此同時,沈宸已從衚衕的拐角迅速跳出,手裡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直扔向轉過頭來的河野的面門。
河野的反應也不算慢,轉身的同時,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但撲面而來的東西還是使他躲閃了一下。
只是這一點點時間,沈宸已經撲到近前,左手疾抓,按住了河野抓槍的手。右手寒光一閃,鋒利無比的刀子瞬間便割開了河野的喉管,同時也切斷了他的聲帶。
捂著噴血的脖子,河野的眼珠快瞪出了眶外,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音。但他只看到一雙冷森森的眼睛,帶著厭惡而篾視的神情,身形一晃,已經轉到了一邊,避開了噴濺的鮮血。
身上的力氣隨著鮮血的湧出而迅速消逝,河野慢慢軟倒,死魚般的眼睛還瞪著,但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思維也化為了烏有。
渣滓,連顆子彈都不值。
沈宸有種暢快的感覺,殺人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他確實覺得已經為那個在日軍遊行時投擲手榴彈,卻被日捕擊中、浴血倒在大街上的青年,討回了一些公道。
……………
第二天,雨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發暗的。
早上,沈宸身著制服,象沒事兒人一樣走出家門。先去吃早餐,然後步行去報館值班。
不到中午,尹志洪和謝月蘭便從不知什麼渠道,獲悉了兩名日捕被殺的消息。由於消息也有些模糊,是否要把此次事件與前兩次日人被襲案聯繫起來,是否要急著加到最近一期的報紙上,兩人還進行了一下小爭論。
爭論暫時沒有結果,尹志洪注意到了沈宸,想從他這裡得到些信息,便開口詢問道:「巡捕先生,關於這件案子,或者前兩件,你有什麼內部消息嗎?」
沈宸抬頭看著尹志洪,表情似乎有些迷惑,也可以看成是茫然。
「如果能透露內部消息,而且有價值的話,報館會給予一些報酬。」謝月蘭拋出了一個誘*惑,又補充道:「當然,報館也會替你保密。」
沈宸的眼珠一輪,似乎清醒過來,然後便是搖頭,「我是個小巡捕,現在又不到巡捕房報到上班,哪會有什麼內部消息?就是殺日捕的事情,我也是剛剛聽你們說才知道的。」
尹志洪苦笑了一下,謝月蘭則沖他無奈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