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熱血的蘭表姐
「還用你送,找個裁縫照做就行。」蘭仔細端詳著楚嬌的臉,還伸手摸了摸,「好象瘦了,不過,要是變成瓜子臉就更好看了。」
「瓜子臉?是西瓜子吧!」楚嬌調侃著,兩個女孩笑著摟抱成一團。
「現在辦正事的風險大呀!」舅父謝六新看著這情景,似乎很欣慰,但轉而又嘆了口氣,說道:「在上海反對日本人,就是一個錯誤。現在日本人得勢,幾個搖筆杆子的不是自取其禍嘛!我要這丫頭趕緊離開報社,可她——」
「日本人占我國土,殺我百姓,難道我們就視若無睹,連抗議也不敢說嗎?」蘭姐很直率地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連阿嬌都上了戰場,還受了傷。我們揭露日本人的暴行,只是為抗日盡微薄之力。」
「杜先生都避日本人的鋒芒,遠走香港,你們——哼!」謝六新既是輕視,又是無奈地連連搖頭。
「杜先生就是杜月笙嘛?」楚嬌好奇地問道。
「可不敢直呼杜先生的名諱。」謝六新趕忙阻止,看了一下,雅間內並無旁人,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現在是張嘯林和季雲卿得勢,他們與日本人越走越近,想借日本人獨霸上海灘呢!」
「舅舅,那您是聽杜先生的,還是跟張、季二人走呢?」楚嬌似笑非笑地問道。
「這亂世,站得那麼分明可沒好處。」謝六新摸著額頭上的一道傷疤,謹慎地說道:「不管是杜先生,還是張、季兩位大佬,都是白相人出身,對幫派弟兄總有些香火情分。我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逼迫我。何況,杜先生臨走時還放出話,要兄弟們好好做著自家生意,千萬不要參與政事。」
這是杜月笙在提醒青幫中人,別做日本人的走狗,別作漢奸,別惹禍上身。從這一點來看,杜月笙還算是愛國的,是明智的。楚嬌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心中瞭然。
謝月蘭撇了撇嘴,似乎對父親的幫派出身很是不屑,繼續與楚嬌說話,岔開了話題,「阿嬌,在戰場上怕不怕?國*軍打得很英勇,死傷也很慘重,那麼多人犧牲,那麼多人受傷,你成天看著,是不是——」她的手晃了兩下,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一開始有點怕,看得多了就麻木了。」楚嬌想了想,說道:「再說,怕有什麼用?既然上去了,就別考慮生死。越怕死,那子彈還就沖著你來,反倒死得更快——」
咳,楚雄飛乾咳了一聲,出言提醒道:「在外面不要說這些事情,現在形勢不同,日本人佔了上海,口無遮攔是要惹麻煩的。」
「是啊,女孩家家的,別老說打打殺殺的事情。阿天剛從美國回來,阿嬌、阿蘭,你們怎麼把今天席上的主角冷落了?」舅母的臉上一直流露出象是煩惱的神色,此時插嘴道:「阿天哪,說說你在美國的事情,這幾年孤身一人,挺不容易吧?」
楚天正和表哥謝月帆閑聊著,聽到舅母的話,趕忙回應,不過他說得象是敷衍,並不生動。
出於禮貌,或是別的原因,舅父和舅母倒是聽得認真,不時插嘴發問,笑著附和。
「蘭姐,聽說你有男朋友了,哪天讓我見見啊?」楚嬌和表姐還親熱地摟著,她湊近謝月蘭的耳朵低聲說道:「那你可成不了我嫂子了。」
「臭丫頭,耳朵倒長。」謝月蘭低聲笑罵,「那你哥呢,是不是也有女朋友了?你不想見見啊?」
楚嬌的試探收到了效果,果然是各有朋友,誰都不用擔心父母硬給捏合了。
飯菜端了上來,宴會的氣氛也鬆緩隨便起來,談笑風生。
儘管楚雄飛和舅父、舅母幾次扯起話頭,想讓楚天和謝月蘭多說幾句,可兩人卻有意迴避。楚天凈和表哥聊天,謝月蘭則老和楚嬌閑談。
「知道日本人在虹口和閘北幹什麼勾當嗎?」謝月蘭很氣憤地對楚嬌說道:「他們要把那裡變成大型的鴉×片館和賭場,張嘯林和季雲卿當然也參與其事。我們正在搜集相關的材料,準備把這罪行公之於眾。」
「你不要去干這事。」謝六新尖銳地說道:「趕緊從報社出來。你難道沒想過,如果張、季這樣的幫派大佬受到你們報紙的攻擊,他們會幹出什麼來?」
唉,爭論又要開始了。楚嬌暗嘆一聲,想吃頓消停飯也不行啊!
「天哥,你怎麼看?」謝月蘭突然轉向楚天問道。
楚天愣了一下,想了想,謹慎地說道:「報社是在租界里,我想他們不會太過膽大妄為吧?就算是日本人,也應該不想製造外交事端。但是,還是小心為好。」
對這個回答,謝月蘭顯然是不滿意的,微微撇起的嘴角便說明了。
「阿天,你不了解上海租界的情況。」謝六新緩和了語氣,說道:「也不清楚幫派行事的手段,他們是不會有這麼多顧忌的。」
楚嬌沒說話,但心裡是贊同謝六新的。在上海灘,警察、巡捕是擺在檯面的,青紅幫則象一隻無形的手,控制著大多事情。
無論是租界當局,還是日本人,都想要利用幫派勢力,利用幫派人物土生土長和人多勢眾的特點,來控制上海。
謝六新也是幫派人物,算是二、三流的白相人,只是年紀大了,失去了打打殺殺的勇氣。有家有業的差不多都是這個特點,而幫派大佬成名后更是極力地漂白自己,連後代也盡量不讓他們沾手江湖。
「是啊,蘭兒就是太倔了,父母還不是為你好。」舅母苦口婆心地勸道:「找個文靜、安穩的活兒,就算呆著,家裡也供養得起。只要你平平安安,以後嫁個好人家,父母也就放心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希望兒女平安幸福。可惜——楚嬌鼻子有些發酸,她想到了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烈士,他們的父母該是怎樣的傷心?
一切都是上天註定,都是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