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繁華如夢終是空【三】
離蘇儀楦生產只剩兩個月，眼見著韓夢瑾身子越發的虛弱，蘇儀楦甚是難過。
這日，趁著韓夢瑾再次睡了下去，蘇儀楦抹去臉上淚痕，眸中似做了一番決定。
一身菊紋上裳，下著百花曳地裙，三千髮絲綰平常雲髻，因著有孕，便也只用了一個玉簪固於發間，並未有其餘丁點繁瑣的發簪，此番打扮倒是讓蘇儀楦略顯清秀了。
晚香勸不住蘇儀楦，又生怕路途發生什麼事，便也就吩咐了其餘人好好伺候韓夢瑾，晚香則隨著蘇儀楦朝沐芙宮而去。
【沐芙宮】
蘇儀楦至沐芙宮，偌大的沐芙宮凈顯冷清蕭條，蘇儀楦渾身一顫，門外竟然連個侍衛都不曾有，入了前廳，竟沒有放冰，甚是燥熱，晚香似乎也略有察覺，手中扇子呼呼為蘇儀楦扇著，蘇儀楦蹙著眉打量著沐芙宮，這般內務府的狗奴才，定要不饒了他們。
蘇儀楦朝內室祠堂走去，姬嫿嫇正端跪佛像之前默念佛經。
蘇儀楦看著姬嫿嫇臉頰兩側的汗漬，鼻尖一酸，差點留下來眼淚，掏出水色印芙蓉手絹為姬嫿嫇拭去汗漬。
姬嫿嫇緩緩睜開眼道「妹妹，你怎麼來了？」
蘇儀楦頓時哭了起來「姐姐，怎的這沐芙宮成了這樣」
姬嫿嫇面含淺笑道「內務府那幫奴才以為本宮失寵了，便開始剋扣用物，如今剋扣的幾乎沒有了，不過也無妨，如今本宮立誓禮佛，亦不需那番俗物，能更顯些誠意」姬嫿嫇抬臂為蘇儀楦拭去眼淚道「瞧你，都要做娘的人了，竟還如此像孩子一般哭起來」
蘇儀楦忍住眼淚，反握住姬嫿嫇的手道「姐姐，你這是何必」
姬嫿嫇苦笑一聲，回道「傻丫頭，如今他已去，而我，卻是身負國家之任，不得隨他而去，這般能為了他而禮佛終身，也算是一番誠意，也讓他知曉我心意從未動搖」
一堵紅牆，隔去多少少女的夢，讓多少少女與心念之人演變陌路，蘇儀楦嚶嚶止住了哭泣，眸中卻依舊朦朧，想這皇貴妃當年傾國傾城，嬌姿艷質，輾轉落入宮中，寂寞幽怨；如今青春消逝，紅顏獨憔悴，蘇儀楦不知曉自己今後是否也會落入此番處境。
蘇儀楦聲帶抽泣，幽幽道「姐姐，你可知如今皇后姐姐她，她快不行了，如今醒來時間越來越少，幾欲大多時間都處在迷糊中」
姬嫿嫇身子一顫，許是手中略用了些力佛珠散落一地，姬嫿嫇顫顫抬頭看著蘇儀楦滿面哀愁，此話定是不假，又看了蘇儀楦身後的晚香，同樣眸中含淚，姬嫿嫇道「怎麼，怎麼會這樣快？」
蘇儀楦悲痛哭道「如今姐姐就是盼著我孩子生下來，才這般吊著一口氣，使得她自己如此難過」
姬嫿嫇亦是知曉這理兒，她沒想到，韓夢瑾生為一國之後，竟然死於妃嬪下毒，而那下毒的妃嬪如今卻還是依舊活著。
姬嫿嫇急忙起身道「我陪你回婉荷宮去瞧瞧」
蘇儀楦抹去眼淚，含笑道「姐姐她定會開心的」
姬嫿嫇隨意鬆鬆挽起髮髻，只著一身甚是樸素衣裳便同著蘇儀楦朝婉荷宮而去。
入了婉荷宮，姬嫿嫇只嗅著婉荷宮內充斥著濃濃的中藥味，姬嫿嫇連忙含淚沖了進去，卻見皇上亦在，略獃滯，隨後同蘇儀楦一同俯身「臣妾參見皇上」
南宮夜聞聲，朝身後看去，見是姬嫿嫇與蘇儀楦，兩人皆是面含淚痕，心中略瞭然「免禮」
姬嫿嫇得此聲免禮，亦不再顧什麼規矩，眼中唯有臉色蒼白，已然憔悴一圈兒的韓夢瑾，淚水頓時簌簌流下，至床榻旁，看著半眯眼睛的韓夢瑾，輕聲道「姐姐，是我」
韓夢瑾微微睜開眼，入眼是姬嫿嫇憔悴的臉龐，道「你瘦了，可是內務府那般奴才剋扣你用物了把，可惜姐姐身子已經不行了，竟也未曾為你安排好」
姬嫿嫇含淚搖搖頭道「姐姐，你乃是天子之後，身子定會好起來的」
韓夢瑾微微一笑道「自個的身子，自個還能不清楚么」韓夢瑾轉頭看向南宮夜道「皇上，臣妾求您下道旨意，若是內務府那幫奴才剋扣皇貴妃的用物，便拉下去砍了」
南宮夜自然也知曉內務府那幫奴才們狗眼看人低，也便應允了下來「放心，朕會下旨下去的」
韓夢瑾又看向姬嫿嫇身後流著眼淚的蘇儀楦嗔怪道「莫哭了，你有著身孕還這般哭著，對身子不好，你個傻丫頭，本宮並沒有什麼事，你大著肚子還去沐芙宮，好在路上沒出什麼事」
蘇儀楦淚眼朦朧看向韓夢瑾，道「妹妹知曉姐姐如今放心不下嫿嫇姐姐，故才去請的嫿嫇姐姐前來」
韓夢瑾含笑看著姬嫿嫇與蘇儀楦道「後宮深潭，凈是爾虞我詐，步步危機，你倆今後定要相互扶持，千萬莫要在著了別人的道兒，替我照顧好澤兒玥兒」
姬嫿嫇與蘇儀楦知曉韓夢瑾如今的確是已經沒有了迴轉餘地，已是在交代後事，也便含淚一一聽著，點頭應允。
南宮夜的思緒卻是想著韓夢瑾的第一句話，頓時明朗，問道「瑾兒，你這病並不尋常，你應當已經知曉是為何了吧？為何不告訴朕？」
韓夢瑾看向南宮夜道「臣妾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如今臣妾這樣子，陪伴不了皇上多久，便也就算了吧，若再少一個人陪伴皇上，豈不是臣妾的過錯，只需妹妹們今後多加提防就是，自古以來後宮中的明爭暗鬥從未在哪個朝代停止過，皇上又何須這般鑽牛角尖兒呢」
南宮夜悲痛一錘牆壁，蘇儀楦道「皇上，您這樣做，豈不是讓皇后姐姐心中不快么」
南宮夜看向韓夢瑾道「你可怪朕？」
韓夢瑾看了眼南宮夜道「不怪，從嫁入府中時候，臣妾就知曉必定會有今日，一切的一切臣妾心如明鏡，臣妾只是不想讓皇上憂心後宮之事，一切想憑著自己的力量撫平下來，卻沒想到臣妾是自不量力」
南宮夜竟然亦流下來眼淚，緩緩道「你本是宮中這麼多人中最了解朕，亦是對朕最真心之人，朕卻……」
韓夢瑾打斷南宮夜的話，道「臣妾早知道如此，亦不怪皇上，皇上乃是天子，後宮三千佳麗實屬正常」
南宮夜至床榻旁，輕摟住韓夢瑾，韓夢瑾緩緩道「皇上，臣妾請求您一件事」
南宮夜略為驚訝，繼而道「你說」
韓夢瑾道「待儀楦產下孩子，不論男女請求皇上冊封儀軒為良妃，不要冷落她，還有皇貴妃，後宮深潭，皇上只有這樣，才能夠保住孩子，臣妾孩子如今為太子，太子之位不知曉多少人一直覬覦著，卻被澤兒搶了先，她們心中必定是恨毒了澤兒，若皇上冷落了儀軒和皇貴妃，她們必定越發的有機可趁，臣妾並不是說皇上不能保護好孩子，但皇上卻不能提防一世，皇上又要把持朝政，對後宮之事亦不明了，敵在暗我在明，防不勝防啊」
南宮夜甚是驚訝，他從未想到過後宮竟然是這般污穢，是他，害了韓夢瑾，南宮夜點點頭，全部應允了下來。
韓夢瑾說了這般久的話，此時體力已然異常虛弱，連呼吸都略顯得急促起來，身旁三人甚是驚心
姬嫿嫇與蘇儀楦此刻的心情是異常混亂，她們從未想過後宮中竟還能這般存在真情，韓夢瑾已經這般模樣了，卻還將她們兩人的今後一切都打點好了，兩人心中皆是苦澀。
南宮夜見韓夢瑾已虛弱，便將她放床榻上，細心為她理好被褥，眼神示意姬嫿嫇與蘇儀楦門外候著，姬嫿嫇與蘇儀楦兩人相視一眼，朝門外走去。
南宮夜尾隨身後而出，輕聲道「如今她已經這樣了，她心中對你們懷乃真情，朕希望你們這段時日里多陪陪她」
姬嫿嫇直視一眼南宮夜眼眸道「如今皇后她應該最想皇上您的陪伴吧」
南宮夜苦笑一聲道「朕自然會每天過來陪她，朕也希望你們能來陪她聊聊天，許些貼心話，她亦不願對朕說」
姬嫿嫇冷笑一聲道「那不也是皇上造成的么？」
蘇儀楦拉了拉姬嫿嫇的衣袖似乎是想提醒姬嫿嫇面前之人乃是帝王，姬嫿嫇卻甚是不領情的撇開蘇儀楦的手，狠狠瞪了一眼蘇儀楦，嚇得蘇儀楦縮縮脖子不敢言語。
卻沒想到南宮夜竟沒有生氣，眼中凈是自責神色，苦笑道「的確是朕的錯，朕定會還瑾兒一個公道」
姬嫿嫇輕笑一聲，眼中凈是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南宮夜，輕聲一嘆，道「希望如此吧」
南宮夜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蘇儀楦與姬嫿嫇，甩了甩袖便朝門外大步離去。
姬嫿嫇與蘇儀楦心照不宣沒有人先開口，只是安安靜靜站在正廳，腦海浮現韓夢瑾虛弱的模樣，交代這她們好好保護自己，還讓皇上對自己好，她卻沒有求皇上為她自己報仇，許些時候，就連姬嫿嫇亦是猜不透韓夢瑾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