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缺音樂創作者
楊光說《浩然成昆》是個大型文化工程,為了這部戲,中心把最好的創作者都抽進創作室,為的就是一炮打響,創立自己的牌子,創建金沙市文化藝術中心的名片。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創作室的人都空了,只剩宋田一人混天度日。
這個項目也就停了下來。
楊光有點犯愁。
創作室就是個養老院,那些年紀大身體垮了嗓子倒了,無法上台的老藝術家們,實在沒地方安置,就先放到那裡喝茶看報等退休。
讓創作《浩然成昆》也就是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無事生非磨皮擦癢。
文化藝術中心的老人實在太多,很多都到了退休年齡。
時間到了退休也正常,事情就出在買房上面。
新房一建,拿到購房資格后。不少人都感覺這大概是單位最後一次福利了。解決了房子問題,再沒有其他盼頭。於是,就在這幾天,有二十多個老員工申請內退,還有十來個正在辦理調動手續。
人心很亂。
其中,創作室就重災區,新戲的創作也停了下來。
韓路聽完,不以為然道,主任,你說的這事我知道,不就是走了幾個人嗎?反正我們中心閑人也多,再抽十幾個無法登台的人補充進創作室就是了。反正在哪裡干都是上班,沒什麼區別。
楊光搖頭:「人我是不缺,缺的是能用的。」
韓路抬杠:「誰能用,誰不能用,這話太得罪人。老一輩藝術家舞台經驗豐富,我看都還是不錯的。」
楊光:「我說的是能用指的是作曲家,這次走的人當中就有四個是有作曲能力的,他們一走,這個項目就搞不成了。」
韓路更不以為然,說,作曲又有什麼難的,從交響樂團調人好了。再說了,傳統戲劇的曲子都是固定的,讓創作人員給戲配上合適的曲牌就是了。
傳統戲劇中,為了烘托氣氛、表現人物,渲染舞台環境,連接故事,會使用伴奏音樂。
再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后,形成了固定的曲牌。
楊光忍不住道,你說外行話了吧?傳統戲劇曲牌常用的有六十多種,包括弦樂曲牌、管樂曲牌。管樂曲牌包括嗩吶曲牌、笛子曲牌、海笛曲牌和笙管曲牌。嗩吶曲牌有舞台常用曲牌和嗩吶套曲;笛子曲牌和笙管曲牌均有套曲。
另外,唱腔也有分別,常用的有西皮和二黃兩種。
就拿西皮來說,又分為原版、快板、慢板、流水、導板、散板、滾板、搖板、二六、回龍、快三眼、娃娃調、反西皮等等,可不是你隨便拿個曲牌來套詞就行。
現在創作室的人走空了,你讓我一時間那裡去找人頂上去?
聽他說了一大堆,韓路瞠目結舌,感嘆:「這麼複雜啊,浩如煙海啊!主任,你也別急。歌德創作《浮士德》用了六十年,曹雪芹寫《紅樓夢》用了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咱們可以慢慢弄《浩然成昆》不急。」
楊光:「你打算弄十年還是八年,到時候也許咱們中心就不存在了呢?」
二人竟然有點喪氣了。
又過得兩日,到周一上午例會。
按照中心的制度,每周一九點,主任和副主任都會開個小會,布置本周的工作,韓路做為辦公室主任自然列席。
會上大家都談到創作室的幾個創作人才內退或者離休,都感到頭疼。
宋青山還拍著桌子罵起娘來,說,這些混帳東西,拿到購房資格后就跑了,十分地不仗義,做人都成問題。我提議,取消他們的購房資格。
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你敢取消,人家就敢提著菜刀殺上門來。開玩笑,內部購房優惠十萬塊是什麼概念,那還真是要你死我活了。
忽然,一個副主任道:「楊主任,老宋,我有個想法,不妨將這個戲的創作外包。省川劇學校那邊的力量很雄厚,咱們聯絡一下,請幾個老師搞。」
大家眼睛都是一亮,說,這個辦法好,請外援。
楊光卻苦笑:「請外援倒簡單,不過,錢從什麼地方來?你們說的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上次去省里開會,也跟幾位老師談過。知道人家要多少嗎?」
他伸出了手指比了個六字。
眾人一驚,同聲道:六萬,這簡直就是獅子大張口呀!
楊光:「什麼六萬,是六十萬?」
大家都被震撼得說不出話,這不是獅子的嘴巴,這是混元乾坤袋。
現在什麼東西最值錢?
知識產權。
是,你請人家幫你創作,那肯定是得給錢。尤其是這種小眾藝術品類,給的錢也比市場價格要高。問題是沒錢,中心財務狀況極度不健康。每個月上面撥下的款子把大伙兒的工資獎金一發,剩餘三五千是常態,請關係戶吃飯搞個活動都摳摳唆唆。六十萬,得攢到猴年馬月。
忽然,宋青山又是一拍桌子:「有了。」
一個副主任道:「老宋,你別一驚一咋的,什麼有了。」
宋青山:「齊清寒調到省川劇院做領導的事情你們曉得吧?下個月,他要帶隊來咱們市。」
眾人都是神色古怪。
楊光皺起了眉頭:「我也是才聽說了,真讓人意外啊!老宋你的意思是跟齊清寒溝通一下,你覺得這樣好嗎?」
宋青山:「你還有其他好辦法嗎?」
楊光:「再說吧,再說吧。」
宋青山急了:「老楊,什麼再說,咱們得盡地主之誼,務必把人給接待好呀!。」
楊光搖頭:「暫時不定,你讓我想想。」
韓路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這個齊清寒又是誰?
下來之後,他實在憋不住,就去問楊光:「主任,齊清寒究竟何方神聖?」
楊光調侃道:「韓主任你連齊清寒都不知道嗎,你不是挺八卦的嗎?他是陶桃的前男友,北飄后找了個行市老婆的那個。」
行市是當地土話,意思是牛,了不起。
韓路驚訝:「原來是這樣呀,說起陶桃,我還真有點憷,她的事我是一點也不想知道,都有心理陰影了。對了,前男友老兄不是在京城嗎,怎麼回西南省了,還進了省川劇院。」
楊光說,齊清寒的藝術天賦真的不錯,唱小生別說是金沙市,就算在省內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他和陶桃,一個唱小生一個唱青衣花旦,可是中心的兩根台柱子。未來十年,文化藝術中心就靠他們兩人撐著。
可惜受不了窮,又說要實現個人價值,齊清寒就跑去了京城,認識了個戲劇圈大老的女兒,與她結婚成家,解決了戶口和編製,混得風生水起。
這是來省川劇院任職,其實就是鍍金,混個級別,幹上兩年就調回京城另有重用。
省川劇院和省川劇學校是兩碼事,後者是專業院校,專門為各地藝術劇團培養演員的。而前者則是一個行政機構,是本省川劇的最高藝術殿堂。
省川劇院辦公和演出場所就是去年韓路帶隊去比賽的省藝術宮,管理人員外,還有一大批國內一流的演員,光梅花獎的得主就囤了六位。除了平時表演,那邊還進行藝術創作,弄出了多部優秀的現代川劇,拿國家級的戲劇大獎和五個一工程獎拿到手軟。
齊清寒這次調省川劇院雖然擔任中層幹部,但卻是個管事的。
就在這兩天,那邊讓齊清寒帶隊來金沙市談合作。
宋青山的意思上,齊清寒是從市文化藝術中心出去的老人,不妨走走他那條路,看能不能請川劇院的老師幫忙搞《浩然成昆》。
聽楊光說完,韓路撲哧一笑:「齊清寒這次可說是衣錦還鄉了,陶桃不知道氣成什麼樣兒……咳,刻薄了,刻薄了。」
楊光嚴肅地說:「這事八字都還沒有一撇,說不定人家不來了呢?我已經提醒過與會人員要保密,千萬不要讓陶桃知道,影響她的演出,你也不許亂嚼舌頭。」
韓路叫道:「主任你是知道我的,最是守口如瓶。我這陣子全力以赴跟進房子的事情,扯皮活路實在太多,腦子就沒空。」
楊光嘆息:「桃子也是可憐,我真不願意齊清寒來金沙市。」
「那就不讓他來唄。」
楊光氣道:「他不來,你去創作《浩然成昆》啊?」
韓路道,我如果是學文科的我就去創作了,問題是我只懂得會計呀!主任你也別想太多,《浩然成昆》是個大文化工程,三五年內弄好就行,不急於一時。還是先想想房子的事情,這就是個火藥桶,一點火星就炸了。
楊光:「是啊,這事你得給我拿個章程出來,處理好了。」
房子實是牽動所有人心的大事,有的人實在拿不出錢來購買房,甚至連首付都湊不夠,比如離婚五次的渣男兄。
這哥們兒也是個妙人,每次出軌離婚都被前妻分走一半財產,分到後來,家裡就跟大水衝過一樣,只剩下一床一幾一椅。他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經赤貧,咱們就繼續把戀愛談下去,活出真我的風采。
渣兄前陣子拿出一萬塊想要購房,韓路也答應幫他跟銀行溝通。無奈那邊說這不符合政策,這事也就算了。
這個時候,社會上有人找到渣男兄,說要不你把名額賣給我吧,我給你兩萬塊茶水。
於是,他就收了人家錢,簽了協議。
這事傳到領導們那裡,老好人楊光第一次發了大火,說,這房子是單位給大家爭取來的福利,是為員工解決住房困難問題的,比市場價便宜十萬。有的人竟然轉手倒買,這不混蛋嗎?
到時候房子賣出去,讓外面亂七八糟的人住進單位里來,像什麼話?
於是,他就和其他領導們商量,出了個規定,新房分下去后,五年內不許出售。另外,土地使用證和房產證暫時扣著,等過幾年再說。
這個規定一出來,買渣男兄的那人一看不好,就去找他退錢。
可惜渣兄為了討好新女友,已經把定金給花光,實在拿不出來,就躲了,已經有一周沒有到單位上班。
搞得那就一個烏煙瘴氣。
這是其中發生的一個小插曲,他的死活,楊光和韓路也不關心。
但是,這房子怎麼分,什麼人住幾樓,住哪個朝向,住什麼戶型,都有講究,不然,說不定會引出一場大風波。
楊光說完這事,韓路就坐在電腦前開始琢磨怎麼寫這個章程,把腦殼都摳禿了。
這一忙,韓路也沒辦法再跟關靜約會,就打個電話過去說明情況。
關靜也道,她近期也要學習,有個幹部培訓班。
韓路本想對她說父母已經到金沙市有些日子,要不,你抽時間和他們見見面。
想了想,自己和關靜現在也就是在交往階段,還說不上談婚論嫁,讓見父母不合適,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