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不准你走
雲喬一夜亂夢不斷。
夢見了自己回到寢宮,坐在床上發獃;夢到了蛇陣,以及自己的父親。
那個被她叫做父親的男人,那個溫暖了她整個童年的男人,倏然化作一條巨蟒,纏住了她。
得她者就可成為這天地間的大巫,能操控天地溝通陰陽,甚至能擊落神明——這並不是真的,但那男人信以為真。
無盡花只是預兆天下征伐、死亡,意味著神落。
她掙扎中醒來,一頭汗,心悸得令她作嘔;然而還在夢裡,因為自己床側坐了個男人。
他一襲玄色衣衫,繁複沉重,俊美面龐上罕見表情,定定看向她。
他似在出神,沒留意到她倏然驚醒。
夜很暗,只余賬外一盞值夜宮燈。雲喬定定看著自己床側之人,沒驚叫,目光幽靜如水,不言看向他。
他也回望她。
一瞬間時空錯亂,他與她都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他伸手,想要觸摸她面頰時,她已躲開。
「……這宮廷,便是皇叔後花園么?」她問。
語帶諷刺。
他這才有了幾分清醒:「你可感覺好些了?」
「好多了。人多眼雜,若有傳言碎語,恐損了您威名。我會尋機離開,倒也不必催得這般緊。請回吧。」雲喬道。
說罷,她轉過身,不顧他還在那兒靜坐,翻身又躺下,背對了他。
身後的人沒動靜。
雲喬徹底從夢境里擺脫出來,是席蘭廷推了她,問她怎麼哭了。
往事終於剝落。
此刻凌晨三點,四下寂靜,深夜夜涼,她縮進了席蘭廷懷裡。
「我做夢了。」她低喃。
席蘭廷擦她的臉,又輕輕拍她後背:「做了什麼夢?」
「就那次……」
她把夢說給他聽。
那次,她翻身去睡覺,他坐在床側,並沒有離開,而是伸手去摸摸她的頭髮。
雲喬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拿回她的鎮山晷,想要恢復她從前的生活,未必需要這般迂迴,通過那沒用的人皇。
她可以直接找他要。
曾幾何時,他引誘她、利用她,她又為何不可?
故而在離王撫摸她頭髮時,她憤怒坐起,想要甩他一巴掌。
手被他捉住。
「我不喜你這樣。」離王語氣森冷。
「滾出去!」她大怒。
任何事都需要過程,不是一下子就跳到你儂我儂。
憤怒是必然的。
「……那時候就下定了決心,要利用你。其實我也不知道,後來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大概很沉迷。」雲喬笑著對席蘭廷道。
席蘭廷嗯了聲。
他倒也記得這件事。
當時怒火攻心,只想她趕緊走,離開宮廷是非地。
然而過去分開的幾年,他是怎樣的心情?
好幾次他努力剋制自己,還是忍不住跑到上清山附近山頭,遙望她寢卧方向。
人血帶給他的貪婪,令他憎恨。
他居然在一遍遍回味與她的過往,每一次的交合,每一次的相擁,甚至她的每一個微笑。
他不肯再見她。
也許,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堅毅,能克服人血強加給他的人性。
可在姚武山,再次重逢她,是怎樣的喜悅與憤怒?
怒她居然冒充樂氏女,在他的脅迫下嫁給人皇;而喜,只不過是內心深處最幽微的情緒,被他強行忽略。
如今聽到她要回,他的心一陣陣收緊。
——再也見不到她。
不行!
離王心中早已妥協。既然人的七情六慾這樣強大,他就沒必要去壓抑,耽誤自己正事。
她想走,不能!
除非他屬於人的那一部分,已經不再想要她,否則她哪裡都去不了。
她來了這裡,她便是他的。他要將她佔為己有,從此只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