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尾聲一

  時間在此刻就這樣凝固，距離父親的去世已有一個星期，她這些天的心情應該是這麽些年以來從未有過的輕鬆，這些年來，那些心結和痛苦都在無數個黑夜的積壓中早已找不到爆發的突破口，而今天終於，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的未來，可以站在天橋上清晰地看清楚這座城市的悲喜，可以探訪自己的內心，關於未來和過去，似乎在那樣的時刻，早已不再那麽重要。


  隻是，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自己去珍惜的。


  就像陳良宇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她從未放在心中的語言，那些簡單的細小的充滿懷疑的話語，終於讓謎底得到揭曉。


  原來，愛自己的人，從未從她的身邊離開。


  每一次默默的守候和付出，她都希望有一個詳細的了解，可是，那些事情，他從未對她提過隻言片語。


  她想，若不是父親告訴她，那麽他是不是要看著她一步一步離他遠去，看她結婚生子，然後生老病死，可是這一切不是太殘忍了。一切都讓她蒙在鼓裏，她曾經那麽用力地去愛過一個人，她曾對她說，她已經用盡全力去愛了，再也不可能會愛上誰。隻是後來，方遠還是讓她動心了。


  回到北離後，她一直沒有把一些事情告訴方遠，她一直在糾結和猶豫，希望找個時間和方遠談談一些事情。


  人也是物體，堆久了也會發黴的。


  很多情緒需要傾訴。


  生活在這樣的氛圍中漸漸鋪陳開來，生命在這樣的氛圍中漸漸發酵，成不了酸奶，但同樣會產生很多乳酸菌。


  人生本就有許多痛楚，特別是在接近夢想的時候，突然有人告訴你，這其實並不是你的夢想，根本稱之不上夢想。


  在這樣的時刻，她該如何選擇，這是最難的問題。


  對於方遠，這是一個絕對完美的男人。


  而對於陳良宇，可以說，這麽些年的記憶，都和他有關，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她原以為她已經把他徹底地從自己的心中清除掉了，可是，那些以為，都將隻是以為。很多人就像刺在心底的那根針，即使痛不也不想再拔出了，因為自己會很清晰的知道，拔出後的那根刺會讓傷口愈發疼痛。


  終於，水果還是將父親留給她的那份信告訴了沈木雨。


  從來，他們之間就沒有秘密。


  在夜色深沉的北離，寂靜的兩個人，安靜地靠在沙發的一角，各自溫暖那顆冰冷的心。


  雖，初夏已經到來。


  可是，內心的荒涼卻沒有隨著天氣變化，從最初的歡樂悲喜到最後的悲喜哀愁，誰也無法想到，生命的過程竟如此戲劇。


  曾經輕視過的人，曾經恨過的人，曾經慘烈的一幕幕，對於今天這個結局來說，都已經顯得渺小了。


  水果，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木雨握住水果的手，她第一次覺得，這個陪伴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朋友其實活得真的很累。她善良單純倔強勇敢。可是上天總是在和她開著一個又一個的玩笑。幸福總是和她擦肩而過。很多原本已經規劃好的未來就如同一個夢，說醒來就醒來，從來不通知你，不和你打招呼。連心跳和呼吸都沒有準備好。


  木雨，其實當我知道一些事情過後，我反而變得輕鬆和釋懷了。隻是，我又陷入了另一種絕望。向左，向右。真的就那麽重要了嗎？其實很多時候，我隻要知道那個事實就可以了。我其實很想去找良宇好好談談，但是一直沒有鼓起那個勇氣，我不知道如何開口，以前我覺得他為什麽那麽有臉皮來見我，可是現在我卻覺得自己真的沒臉去見他。我知道的那些東西太晚了，而他承受的那些，一直都躲在陰暗的角落，不願被曝光，隻願自己一個人默默守候。我能夠理解他，我能夠理解，真的。水果的眼神中帶著幽藍的光，仿佛遠古森林中的麋鹿。


  我並不想幹涉你的想法，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難，以前我一直在反對你選擇陳良宇，現在，當我知道這一切之後，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兩個好男人，都在你的身邊，水果，其實你已經很幸福了。無論是和誰在一起，你都是幸福的，你們中間終有一個是要受傷的，這是無法避免的，這件事情你一定隻和我說了，但是，我卻無法給你建議，真的很難。


  沈木雨和陸朝顏的婚禮在下個星期就要舉行。可是對於木雨來說，她其實內心對於婚禮是充滿恐懼的，麵對一個全新的開始，人生真的就這樣要開始變化了，和一個男人的生活就要開始。


  關於蔣方宇的審判已經下來，鋃鐺入獄是他最後的歸路。


  其實陸朝顏早已算好了這一步，每一次的陰謀背後都有一個主謀，而誰是罪魁禍首，陸朝顏早已一清二楚。從一開始的走私案到現在的走私案，其實幕後操縱者就是一個人。


  很多事情，其實早已決出勝負，隻是勝利者希望多玩一會而已。


  蔣晴晴還是在雪木巴黎，這是陸朝顏念及的過往情分，畢竟一起長大。


  在他眼裏，蔣晴晴隻是一顆被蔣方宇利用的棋子，她一直是在複雜的關係裏找不到出口的一個孩子，所以，陸朝顏其實一直沒有去針對她，他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她父親的指使。


  沈木雨小姐，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蔣晴晴。白色手機屏幕忽地出現一條短信，來自這個讓她備感討厭的女人，在沈木雨眼裏，蔣晴晴是一個報複心嫉妒心極強的女子。或許在她的磨練下，她早已成為了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的女魔頭。


  沈木雨在看到短信後，猶豫了很久，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時刻，自己究竟要不要去見她，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感覺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可是好奇心從來都在她身體占據著主導地位，更何況，她認為，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輕易地威脅到她了，女人之間的那些較量，在她看來，早已不是什麽新鮮的東西。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孩子，她可以用堅硬盔甲保護好並不脆弱的自己。在風霜雪雨中經曆洗禮的女人，才能算是完整的女人，在繈褓中再過安全，也總有要出來的時候，女人不能總想著去靠男人保護自己的，要學會自我保護。


  雨天，各式各樣的雨傘在小巷中來來往往，卻再也找不到油紙傘。


  這是一家位於城東一個小角落的茶館，沈木雨約在這裏，是因為，希望可以在這裏開始和結束一些東西。


  她不開心的時候，會來到這。開心的時候，也會來到這。


  在城市裏，像這樣的地方已經太少。


  而蔣晴晴或許這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座城市還有這樣的角落。


  很多人，習慣生活在城市的表麵，像一群隨著食物遊走的動物，總是探尋入不到城市最深處。


  或許，從未想過探尋。


  靜坐茶館，想想這些年，在自己身邊走過的那群人，想想這個世界，想想這個世界的價值觀。這是這輩子最應該做的事情之一，隻是很多人，早已省略掉了這個重要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