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兒子
葉晚蕭順著那群孩童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找到他們倒也很好找，順著他們的腳印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
??那是一個有些偏僻的村子，村子並不是很大，安靜的像是個死村，幾個人的心跳聲都能聽得清楚。
??若不是順著幾個孩子的腳印找到，葉晚蕭還以為是進了鬼村了。
??“我們該不是見到什麽髒東西了吧？”一旁的喬一塵緊貼著葉清風，膽怯的喃喃細語。
??葉晚蕭走在最前麵，四處打量著這一路的蕭條，“都變成鬼了還要銀子作甚？買元寶蠟燭嗎？”
??喬一塵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小聲點，鬼啊怪的都不喜歡有人驚擾了他們。”
??葉晚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膽子如此小，如何做捕快？我偏不信什麽鬼神之說。”
??說著話的時候，一個閃電劃過天際，原先還是晴空萬裏，瞬間烏雲密布。
??喬一塵打著哆嗦躲在葉清風的身後，緊緊的扯著他的衣裳，怯生生的伸出頭對葉晚蕭沒好氣的說道：“看吧，我說什麽來，你惹怒了鬼怪，小心他們一會來找你索命。”
??葉晚蕭被他的懦弱給氣得臉色一變，毫不客氣的伸手從葉清風的身後將他扯出來，“你走在最前麵，讓鬼先將你抓走。”
??喬一塵害怕的往後躲，可是無奈葉晚蕭死死的抓著他不說，就在他不安分的準備逃到葉晚蕭的身後時，葉晚蕭掏出了袖中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小腹上。
??瞬間喬一塵老實了，比起鬼他現在更想活命，於是僵硬的轉過身去，隨著腳印繼續向前走。
??雨從天上緩緩的落下，一滴一滴的砸著地上，不一會地上多出了一灘灘水窪，雨滴落入後，濺起晶瑩的水花。
??雖然天上的烏雲像是快要壓下來一般，可雨水倒不是很大，不過也足夠將這幾個人淋濕。
??雨水中的村莊顯得更加淒涼，像是快要咽氣的人在大雨中，加重了他的病情。
??一路走來，葉晚蕭看見荒廢的秋千和長滿雜草的地球場，原先這裏的歡聲笑語，現下隻剩下雨水低落的淒涼。
??葉晚蕭看了一旁趕上了的葉清風一眼，同樣是詫異疑惑的目光，“小姐，這……”
??“倒是明白了這群孩子為何穿成了那樣。”葉晚蕭淡淡的回應。
??終於，順著腳印葉晚蕭找到了一處農家小院，房屋沒有什麽特別的，倒是屋頂上的破洞很是顯眼，即使用幹草之類的蓋住了，也能一目了然的瞧見。
??葉晚蕭推開院門，很多的東西散落在地上，雜亂的一看就知道這裏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
??淺淺悲傷的哭泣聲從屋中傳來，葉晚蕭幾個順著哭聲推開房門進入裏麵。
??隻見剛才那些個孩子不論大小圍在炕前，其中還有好些女童，他們很是統一的發出悲傷的哭泣聲。
??幾個大人上前一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臉色慘白憔悴的躺在孩童們的中間，雙目微閉，胸前微弱的起伏著，顯然老婦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偷走葉清風銀袋子的男童抬頭看見葉晚蕭等人，機靈的他立刻知道，他們來此處是為的什麽。
??趕緊的來到葉晚蕭等人的麵前，他滿是淚水的小花臉上很是不悅，眼神中的敵意更是讓葉晚蕭吃驚。
??“看你們穿的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為了幾個小錢追來真不害臊。”
??葉晚蕭驚了，怎地，我們被偷了銀錢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
??不等她開口，男童從懷中拿出了葉清風的銀袋，戀戀不舍的望著，“我想那這些銀錢給祖母看病，現在是用不著了，還給你們吧。”
??說著，男童還是將銀袋子交給了葉晚蕭。
??葉晚蕭看著他不舍的抽回手，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水，忽然的心疼撞擊著心髒，也就是孩童的年紀，可是手上的繭子已經很厚。
??“這些都還是你的弟妹嗎？”葉晚蕭叫住了男童，輕聲的問道，“你的父母呢？”
??不等著男童開口回答，躺在炕上的老人聽見了響聲，猛地睜開了眼睛，“是是老三回來了嗎？老三，老三，你可想死為娘了。”
??“老三是我爹，我爹，我爹……”男童還沒有解釋他爹到底怎麽了，淚水再一次流滿了那張小髒臉。
??“老三，老三……”老婦人嚷著就要起來，她伸開兩隻手在空中摸索著，一瞧就是雙目失明的。
??身邊幾個年齡稍微大的男童，將老婦人扶了起來，老婦人雙目放空，可是淚水卻不住的流了下來，她不停的嚷著，“老三，老三，來娘這裏，老三……”
??看見老婦人哭了，她身邊的孩童也都跟著哭了。悲愴無助的聲音充滿了整間屋子，葉晚蕭最受了這種畫麵，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再一次被撞擊，她一咬牙一跺腳，伸手將身後的喬一塵給扯了出來，用力將他推到了老婦人的身邊。
??喬一塵愣愣怔怔的，詫異葉晚蕭為何將自己推出來時，老婦人已經伸手觸碰到了他的手，一把將他的手握住，淚水落得更多了，聲音都在顫抖，有氣無力的喊著老三的名字。
??“兒啊，兒啊，娘還以為你死了，娘的心都跟著死了，兒啊……”
??那一聲“兒”鑽入了喬一塵的心中，他的娘也是喜歡叫他兒啊，聲音也是如此的溫柔。
??原本想鬆開的手悄悄的握緊，順著她的力氣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聲的喚了一聲，“娘。”
??老婦人的昏暗的眸子一緊，淚水像是決了堤一般，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拉著喬一塵的手不住的輕拂，還是不忘應下那聲“娘。”
??“哎。”
??看著她哭得痛苦又寬心，喬一塵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年春年櫻花樹下，嬌美貴氣的夫人，伸開雙手，輕聲喚著他“兒啊。”
??老婦人順著他的胳膊攀上他的麵頰，想用顫抖枯槁的老手摸一摸“兒子”的臉。卻被喬一塵巧妙的躲了開。
??都說盲人的觸覺很是敏銳，若是摸出不是他的“兒”，那豈不是讓老婦人再次傷心？
??倒是男童很是機靈的讀懂了喬一塵的用意，他走到喬一塵的身邊，帶著哭腔的說道：“爹，自你被抓走之後，奶奶日日哭夜夜哭，將眼睛給哭瞎了。”
??喬一塵一聽心下更是難過，可或多或少的寬了心，拉著老婦人的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臉上，“娘，孩兒不孝，讓你受苦了。”
??老婦人像是怕弄痛他一般，雙手輕柔的如同撫摸一隻將將出殼的小雞仔，“你瘦了，我的兒受苦了。”
??喬一塵這話不僅對老婦人說的，也同樣是對自己的母親說的。
??那場火，他永遠不會忘記。它不僅吞滅了自己的家族，還有那個愛自己的母親。
??淚水順著眼角緩緩的流下，滴在老婦人的手心中，像是一顆種子，落到了她的心中開了花。
??老婦人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淚水掛在滿是皺紋的臉上，卻看不出悲傷，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有氣無力的伏在喬一塵的的肩頭，輕聲的對他說了一句話後，一口氣沒上來，手一垂，沒有了氣息。
??喬一塵緩緩的將她放回炕上，神情異常的悲傷，低著頭緩緩的從孩童的身邊走過。
??原本安靜的房間再一次傳來悲愴的哭聲，算是送老人最後的一程。
??他走到葉晚蕭的身邊，葉晚蕭的心情同他現下一樣的悲傷。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喬一塵低著頭站在葉晚蕭的身邊輕聲說：“老人最後對我說的是謝謝。”說完，他走了出去。
??葉晚蕭詫異的盯著炕上老人的屍身愣怔出神，原來她早知道那不是她的兒子，卻還是原因做夢一樣的認為兒子回來了。
??男童趴在奶奶的身上哭了一場後，臉上掛著未幹的淚水走到了葉晚蕭的身上，“謝謝你們，我奶奶已經病了好些日子了，做夢都喊著我爹的名字，現下她終於可以瞑目了。”
??葉晚蕭摸了摸男童的頭，算是安慰他，然後將他還會的銀袋又放在他的手上，“給你奶奶買個像樣的棺材，老人一輩子不容易。你爹是到底是怎麽了？”
??葉晚蕭小心翼翼的問他，生怕說的不好聽惹得眼前的孩子難過。沒想到這男童卻比他想象中的堅強，一雙清透的眼眸瞬間蒙上一股濃烈的恨意。
??他恨不得咬碎了後槽牙，憤怒的回答葉晚蕭，“有一晚上，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群黑衣人，將村子裏所有的男丁都抓走了，也包括我爹。”
??葉晚蕭吃驚，“所有的男丁？”
??男童繼續說：“對，不管是將成年的還是六七十的，隻要是男丁都抓走。要不是我們年齡不夠，怕是也就抓走了。”
??她看著那一群男童，真的是很難想象，一夜之間整個村子的男丁被抓走是什麽樣的。
??“你們的娘呢？”
??男童的臉色從憤怒變成了悲傷，“我們的爹被抓走之後，我們的娘們商議一起去縣城裏上告，可是他們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葉晚蕭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心裏咯噔一聲，腦海中出現一個不好的念頭，搞不好這些孩子的娘有去無回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