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兩人正說著，辦公室裏傳來有節奏的高跟鞋聲音。角落裏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向門口望去，隻見莊欣儀手裏揚揚文件夾，對著一室的同事說道：“原總召集設計部的各位同事馬上去會議室。”
郭天培連忙笑著上去套近乎，對於這位美女秘書，他明顯著有想要追求的態度。不過，莊欣儀似乎並不放在眼裏，兀自保持美麗的微笑，絲毫不具其他意義。
“郭主管，有什麽問題，等會會議上你可以提出來。”她公事化地回應著，目光兜了一圈，便朝桑柔這邊看來。
桑柔抬頭對她笑笑，便見她直接走了進來。
辦公桌旁，莊欣儀掀動紅唇：“桑柔姐，這次比賽，原大哥和我都會全力支持你的。”
“原大哥和我”——這個說法讓桑柔有些不舒服，她站起身來與莊欣儀平視，聲音平淡有禮：“謝謝，我想每個參賽的設計師們都應該得到最大的支持。”
莊欣儀臉色微微變了下，馬上揚起更美的笑容環顧大家：“是的，原總和我會全力支持在座的每一位。等會會議上，各位有什麽好的建議，盡管提。我先上去了。”
有節奏的高跟鞋聲清晰地響在地麵上，逐漸消失，而辦公室裏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齊齊向桑柔看來。
郭天培站在原地知道莊欣儀的身影消失後，才回頭對大家笑道：“同誌們，你們出頭的機會來了。大家馬上去開會吧！”很快，大家一邊麻利地拿好筆記本，一邊炸開了鍋般熱烈地討論起來。
桑柔慢慢坐下，閉上了眼睛。她敏銳地感覺莊欣儀跟自己說那句話是有意的，要刺激人麽？與公，莊欣儀怎能隻對她一個人說支持？於私，明知道自己與原哲的關係，她又有什麽資格代替那個男人說話？
這時，隻聽曉敏在耳邊輕聲嘀咕：“我敢打賭，這個莊特助對原總有意思。”
一雙明亮的美目刹時睜開，望向環胸抱臂發表見解的曉敏。曉敏搖搖頭，嘖嘖了兩聲：“說起來，原總真是個有魅力的男人，長得帥，又有能力，聽說還是著名的Stanford畢業的高材生。喔……能去美國那麽有名的大學留學，可見原總的家勢也非同一般。莊特助天天陪在他身邊，哪能不心動呢？”
桑柔聽著聽著，眉頭越擰越緊。很明顯，在公司裏，莊欣儀與原哲就是連在一起像個整體，而自己才是遠遠冷落在一旁的人。
她無意識地抓皺了一張紙，忍不住對自己嘲諷起來。
桑柔啊桑柔，這隻是工作呢！做什麽用上“冷落”兩字，想得好象自己多可憐一樣，想想晚上是自己提出要分房睡的呢！
想到這裏，她趕緊收了神，推推曉敏：“快點，趕著開會去。”
還停留在莊欣儀餘波裏的曉敏，語氣突然低落起來。“唉！可惜啊，太可惜了……”
桑柔聽著奇怪，一邊拿起筆記本與筆，問：“可惜什麽？”
“可惜聽說原總已經結婚了，否則說不定我也要找機會倒追他，嗬嗬。”曉敏邊說邊到自己桌前抓起本子，與桑柔並肩向門口走去。
“隻是不知道原總的老婆，是個怎樣的女人……”
最後一句嘀咕令桑柔的臉色僵了僵，她終是抿緊唇什麽都沒說，快步朝會議室邁進。
會議由原哲主持，大約跟大家講解並安排了最近設計部的新工作。郭天培也做了簡要的部門工作總結，然後原哲再次掌控大局，公布關於“設計新秀大賽”的具體事宜，並鼓勵大家要幹勁充沛，增強鬥誌。
當他幽黑的眼瞳落在桑柔米色的身影上時，鼓勵的話語裏不禁多了幾份深沉。桑柔一直低著頭，似乎在認真地做筆記，偶爾也會看向左手邊大屏幕上的幻燈片，反正就是沒有去看原哲那張被人誇讚很帥的臉。
她氣呢！
莊欣儀就緊挨著坐在他旁邊，細心地為他翻開資料，還為他倒上熱茶，還有不時以愛慕的眼神看他……
鬱悶！桑柔猛地握緊了手中筆，咬牙暗罵自己。她明明就沒有看他們啊，怎麽會發現得這麽清楚？真是鬱悶！莊欣儀對原哲的心意，自己不是早有所察覺嗎？似乎在七年前的大學校園裏時，就已經有點發現了啊……怎麽會到今天，突然這麽介意起來呢？
想著想著，臉色越發黯淡起來。
“桑小姐，你有什麽意見或建議嗎？”原哲低沉的聲音突然入耳。
沉默，會議室裏沒一點聲音，連幻燈片也停了。
“桑小姐？”原哲注視著她，雙目裏隱含旁人難以察覺的專注，“你如果有什麽意見或建議，可以現在直接提出來。”
原來在叫自己，大家都在看自己……桑柔飛快地端身正坐，卻仍然沒有看他，隻是語氣裏有絲奇怪的壓抑：“我沒意見！”
“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樣安排下去吧。最近設計部可能有些忙，希望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地大幹一場。”原哲說完，目光又不自覺飄向那個冷漠臉色中隱藏著怒火的女人。她今天真奇怪，竟然一眼都沒看他，可是，若有若無的怒氣似乎是針對自己，難道……莫非……或許……自己早上出門說錯了什麽話？
男人皺起眉想了又想，仍是想不出來，隻眼睜睜地看著佳人與那個張曉敏一起走出辦公室。
“原大哥，你希望桑柔姐能獲獎吧？”莊欣儀問。
“恩，我希望她獲獎。但能否獲獎，還得靠她自己的努力。”過幾天，E?L就會從意大利出發，原哲沒告訴任何人這是他極其不易地托了關係，花了重金才將E?L大師提前請來中國。比賽時間從二零一一年元月開始，正是農曆的春節前夕，剛好還有一個月。
小柔，一個月的時間，你能從大師那裏學會多少，就靠你自己了。我答應過你，不會幹預最終結果，就一定會做到，因為我尊重你的想法，我真心地祝你成功。
桑柔莫名其妙的怒火延續到下班，並且有高漲的趨勢，因為會議開會後，曉敏就一直在她耳邊反複提起“原總”兩個字。
原哲、原哲！你就那麽有吸引力嗎？還是你壓根就四處放電？要不然怎會連自己身邊單純的曉敏都中了招一樣，使勁在耳邊說你？
桑柔在廚房裏忙碌著，切菜的台板被剁得“咚咚”響。那個男人昨天跟她說，很想念她做的菜，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好地吃上一頓……
奇怪，她心裏明明就是不舒服，為何還要急著下班去超市買好菜，又控製不住地站在這裏親自下廚？他們的廚房已經一個多星期沒開火了，不是嗎？
想著想著，安靜的空間裏傳來更加有力的“咚咚”聲。
“叮玲玲——”客廳裏的電話響起，打破了廚房裏的單音。桑柔立刻將小手衝洗了幾下，在圍裙上抹了抹，小跑著衝到客廳，抓起電話。
“喂？”她的聲音裏還有奇怪的鬱悶之氣。
“恩？小柔？”原哲在電話另一頭有些仲怔。
“幹嗎？”桑柔沒好氣地問。
“呃……我打你手機是關機的，所以特意打家裏電話……”
“有話快說！少羅嗦！”
她的口氣真衝，氣焰是針對自己嗎？蒼天可證，他想了一下午，實在沒想出來其中原由啊！那麽可能性隻有一個，她在別的地方遇到了什麽事，而自己很不幸地成了泡灰？本想等著回家問問，哪知道……
原哲握著電話皺起眉頭，思量著或許自己講有事晚點回去，她的火氣應該會消下去一些吧？
“我今天晚上有應酬，會晚點回家……”
“關我P事！”又是這句粗魯的話？他的話第二次被人不耐煩地截斷，不，應該是惡狠狠地截斷了。這還不夠，因為耳邊很快又響起她激昂的下文，“原哲，你什麽時候回來不關我的事！聽到沒！”
“嘟……嘟……嘟……”這是什麽狀況？
原哲對著電話眉頭越擰越緊，心眼止不住提高了起來。那女人到底中了什麽風？表現如此怪異？他較盡腦汁也想不出發生了什麽事？
在他的記憶裏，桑柔是個比較注意形象的女人，尤其是他們再遇之後。雖然學生時代，她還會偶爾搞搞怪，但那都是活潑可愛的表現，絕非氣質喪失。不過今天，的確有些奇怪，從下午開會到晚上，竟然都這樣……
他想，就連桑媽媽出現狀況時，她也沒有情緒糟糕到吞了火山一般啊！
反常，太反常了。
莫非……難道……或許……那女人不會是……不會是……
如此一想，原哲哪還能坐得住？匆忙打了個電話將應酬改到明天，自己大步奔上黑色奧迪，車子一發動，一拐彎，直朝家裏駛去。
老天爺，他已經好久沒碰她了，他也記得他們的安全措施做得不錯，每次都有防護，不會真的那麽幸運吧？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禁微微地顫抖，那是欣喜的顫抖。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欣喜，祈禱著事情跟自己猜測的一樣。他也隻對這個猜測把握多一些，否則以桑柔一慣的作風，怎麽可能情緒變化這麽大？
再說桑柔這邊，一聽說他有應酬，火苗立刻竄了上來。看著廚房裏自己辛辛苦苦準備的行當，那個人竟然不回來吃……本來對自己控製不住下廚的怒意飛快地燎原，一雙秀氣的眉幾乎打成了死結。
“哼！我真是白癡，明明不理他，還為他一句話想著討好他……太沒骨氣了，桑柔！”
唰唰幾下，桑柔忿忿地端起台板，將尚未下鍋的菜倒進垃圾桶。等倒完之後，盯著快到裝滿的垃圾桶，她驚呼一聲“暈，簡直氣暈頭了，這麽浪費……”
蹲在地上，她輕咬著唇，努力想理清楚自己一整天混亂的思緒。
先是認真地查找資料，為大賽做準備；再是看到了大賽計劃，倍感壓力；然後莊欣儀的到來，說了幾句別有用意的話；再後來是曉敏對那男人近乎愛慕的言辭……
她在介意！在嫉妒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
“小柔？小柔？”原哲一進門就喊道，聲音裏有著急切與隱隱的興奮。
隻是刹那，一股熱氣衝上桑柔的眼窩，她不經意看了眼亂七八糟的菜，尤其是那幾塊原本新鮮的魚……一股反胃就那樣湧上。
“小柔你……”原哲走進廚房時，就看到這副景象，那個女人正一手捂著小嘴幹嘔，一手撐住灶台，兩隻大眼望著自己，眼裏還醞著一片明亮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