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可言沒有一起送小柔回家，她想有的話該由小柔親口對大哥說出來，自己在場的話，可能會有傷大哥的自尊。


  一個小時後，韓陌言開著車回來了。


  兄妹倆挺有默契，在兩位媽媽休息後，不約而同地來到陽台上。


  夜幕裏的星子若隱若現，微寒的風飄蕩在空氣中。


  可言穿著厚厚的棉睡衣，手裏端著兩杯暖暖的咖啡，看到哥哥挺拔的身影隱沒在暗處，偏著頭笑眼彎彎：“讓我來猜猜，哥哥現在有什麽心事？”


  韓陌言接過咖啡，臉上的神情有些黯淡，他看著她：“小柔今天跟你說什麽了？”


  可言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眼中仍是明朗的笑意：“應該我問哥哥吧？剛才你送小柔回去，她可有跟你說什麽？”


  想起小柔說的話，韓陌言銳利的眸子飛快地閃了一下，語氣低沉：“她問我看過83版的《射雕》沒有？”


  “哦？”可言狐疑地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小柔的意思，“當初和小柔一起偷看《射雕》，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哥哥你隻顧著努力學習，根本對這些電視劇不敢興趣啊！我記得很清楚，媽媽和阿姨都催著我們向你學習，不準看電視，所以好些日子，我和小柔都是偷著看呢，第二天到學校再交流劇情。嘿……”


  想起往事，可言自己都覺得好笑，大約人就是這樣，越不讓你去做的事情就越是想做。不過，現在回憶起來，那些偷看《射雕》的日子真是很難忘。


  “不過，小柔突然問你這個做什麽？她明明知道你沒看過。”


  韓陌言拍拍妹妹的腦袋，扯動唇角：“你怎麽知道我沒看過？那時候學校圖書館也有金大俠的《射雕》，隻是缺了一本，我還是去書店租來看的。”


  “哥你……”可言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連忙喝了口熱乎乎的咖啡。她以為一直立誌出人頭地的哥哥根本沒時間看這些，她更猜不出小柔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


  “你真以為哥是書呆子嗎？”


  “不不，哥哥從來都是我和小柔的偶像，人帥、學習棒、球技好，哥哥絕對不是書呆子。”可言說完，眼珠轉了好幾圈，皺起眉頭，“但是，小柔說完《射雕》後又說了什麽呢？”


  韓陌言抿起唇，開始正色起來：“她說，小時候看《射雕》，覺得那就是完美的作品，連作夢都想著，完全的著迷。過年後，看了各地不同的版本重拍之後，再次回顧83版的……已經找不到昔日的感覺。”


  “哥……那……你明白了小柔的意思了？”可言試探地問，她想大哥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是明白了。在小柔眼裏，大哥就是那部83版的《射雕》，是一個時期的渴望與追求。縱然可以堪稱經典，但多年後再回味卻是別樣滋味。所以，感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感覺稍舜即逝，該抓住時沒有抓住，錯過之後，餘下的便是遺憾吧！


  韓陌言輕晃動手中的咖啡，黑眸裏凝聚起深邃的堅定：“我怎能不明白？ 但是我不會放棄。可言，大哥一直相信，努力就會有回報，無論用什麽辦法來彌補當年的過失，我都願意。”


  可言輕咬著唇瓣，低聲道：“可惜……《射雕》被多次重新包裝之後，即使演員陣容強大，布景華麗絕倫，也已經找不到最初那種讓人心動的感覺了。哥……”


  “哥這麽多年，心底就隻有小柔，我不可能就這樣放棄。”韓陌言肯定地說道。


  “可是哥，我想……你應該尊重小柔的選擇，她現在和原哲已經結了婚，我們都該祝福她。”可言走到他麵前，仰起下巴直直地望著他。對於大哥，她有著慚愧與同情，可是感情的事怎麽能夠勉強呢？哥到底是自欺欺人，還是真的失去了小柔就無法再愛上別人？


  手中的咖啡逐漸冷卻，韓陌言搖搖頭：“你也明知道小柔和原哲的婚姻有問題。如果他們婚姻幸福的話，小柔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可言，你幫大哥就是在幫小柔，因為我會給她幸福，你不覺得她很適合做我們家的兒媳婦嗎？”


  可言從來沒發現哥哥如此固執，她隻知道哥哥是那種看準了目標就會勇往直前的男人，所以她從不懷疑哥哥將來在事業上會更進一步。隻是對於感情……感情跟手中的咖啡不一樣，咖啡冷卻了還可以加熱，感情冷卻了再重新來，還是原來的味道嗎？

  韓陌言攏了攏妹妹的長棉衣，捏捏她的臉頰：“對哥哥多點信心，胳膊別再往外拐，恩？你都可以打敗李青揚青梅竹馬的小女友，讓他愛上你，哥哥這麽努力地爭取，為什麽就不可以贏回小柔呢？”


  可言望著哥哥英俊的臉龐，現在的他的確是個舉手投足無不散發著自信的男人。隻是，要她怎麽說，哥哥才會明白——李青揚身邊從來隻有一個默默付出的韓可言，而小柔的身邊除了哥哥，還有另一個優秀出色的癡心男人哪！


  接下來的日子，所有人都陷入了忙碌。


  美帝與高氏聯手策劃一場大型的服裝設計新秀比賽，希望能擴大兩家合作進軍服裝界的知名度。說起來，服飾是個暴利市場，隻要旗下有幾個設計師，創建幾個品牌，便可以全國乃至全世界申請專利發表作品，而服裝的成本價並不高，要的就是品牌的名氣。


  不可否認，設計新秀大賽原本並不在商場開發案的計劃內，隻是在做市場調查時，兩方的負責人也就是原哲和韓陌言，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服裝品牌設計。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這兩個男人有著一點共同的私心，他們知道桑柔的理想，知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他們在合作卻也在暗中競爭。


  當企劃案最後落筆簽署上負責人的名字時，兩雙相似的漆黑的眼瞳裏同時迸出幽光。


  兩隻有力的大手握在一起，他們直視著對方，下頜都收得很緊，一個薄唇輕抿，一個嘴角微挑。


  韓陌言的笑容不達眼裏，緊了緊手指：“合作愉快，但願新秀大賽順利圓滿。”


  原哲動了動輕抿的薄唇，眸底幽寒：“是的，希望一切順利！”


  對於桑柔和可言來說，這真是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兩個女子約了逛街，一天下來，竟然走了七個小時，逛了四家商場。事實上購物不是她們的主要目的，真正引起她們關注的是各大商場的服飾品牌風格以及當下流行元素。


  肯德基餐廳中，桑柔一邊吃著她最喜歡的雞翅，一邊抱怨著發酸的雙腿，眼神卻是興奮明亮。


  可言優雅地攪動著小湯匙，喝著熱乎乎的蔬果湯，美麗的唇角止不住飛揚。


  兩人興致勃勃地交流著一天下來的收獲與發現，對每個牌子都發表了自己的見解與觀點。


  “小柔，這次絕對是個大好的機會，你對服裝設計很有天賦，加上有原哲和我大哥在背後撐著……”


  “停！”桑柔沒等她說完，飛快地咽下一塊雞柔，瞪著眸子看她，“前兩句話我接受，最後這半句，我很討厭它！”


  可言眨眨眼，明白過來，嗬嗬笑道：“我明白，我明白，開個玩笑嘛。嗬嗬，可是，你不能否認後麵這句話是個重要因素啊！我們國家什麽最發達？關係網最發達。沒有關係，你有再強的本事，恐怕也要多費不少功夫。跟你說心裏話，我一方麵想挑戰自己的實力，另一方麵還是很竊喜有大哥做負責人，多少比別人多點優勢。”


  桑柔拿起紙巾抹抹嘴，道：“對我而言，他們兩個的存在是個莫大的壓力。我寧可失敗，也不願意因為他們而取得成功。”


  能重新做回自己的本專業工作，她很欣慰。一個人對於自己的真心熱愛的事情，總是願意無條件付出很多。有的人喜歡做某事，是期望獲得成功的快感，但也有許多人，在乎的並不是結果，而是奮鬥的過程。桑柔完全明白可言的意思，對新秀大賽有著屬於夢想般的憧憬，誰都期望成功，但若是憑借那兩個人的幕後操作而成功，那她寧可不要。


  可言笑著說：“至少有他們在，對於比賽的相關消息，我們可以了解得更多，這就是優勢。如果是別家單位舉辦類似的活動，還要讓人懷疑一下是不是有內幕，在大哥和原哲手中，這點可以放心啦。我們可以安心去發揮實力，公平競爭。”


  可言同樣是個骨子裏清高的女子，她與桑柔一樣沒想過要靠誰去爭取成功，隻是心底更明白社會現實。在許多情況下，沒本事無所謂，隻要有關係就好辦。現在她最放心的是有那兩個魄力十足的男人在，至少別人搞不了黑幕。


  “好啦，小柔，相信自己吧。回家我跟大哥說，他絕對不準幹預大賽結果。”


  “恩，我也會跟原哲說的，希望一切是公平競爭。”桑柔下定了決心。


  可言繼續喝著鮮美的蔬果湯，眼睛亮晶晶的，“高氏有原哲做企劃，聽說會全力拓寬商場這塊，尤其主打名品服飾。所以這次會花血本從法國和意大利邀請知名設計師噢。”


  一說到此，桑柔的臉蛋也不由地發起光來：“是嗎？如果能請E?L大師來就好了，你知道我最崇拜他的。噢，他創建的E?L品牌享譽全球，風格多樣，價位不會昂貴得讓人買不起，卻又讓身份尊貴的人都喜歡。我一直期望著有一天，自己設計的服飾能像E?L那樣受到大眾喜歡，那真是人生的最大夢想……”


  可言很久沒見過她這樣充滿激情的模樣，不禁也隨之興奮起來。


  理想啊，學生時代的理想，她們慢慢長大，逐漸成熟，終於可以朝著自己的理想更進一步了。


  “我的理想一直是設計精美高檔的服飾打入名流社會，獨一無二的設計，樣樣都是限量版精品，哇……哈，如果哪天能建立一片自己的品牌，連英國女王都喜歡的話……”


  “哈哈，可言，我們先做做白日夢吧！”桑柔忍不住揚唇大笑，五官顯得生動明媚。


  兩人對視，眼中有了久違的歡快，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為了自己的夢想而神采飛揚。


  可言伸出手，桑柔也伸出一隻手，兩人握了握，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桑柔，這是咱們倆的比賽哈。”


  “我才不跟你比，你早就是圈內名人了，我還是初出茅廬的小混混，比不上啊！”


  “再說我打你！嗬嗬。”可言笑著真的敲她一下，“我那哪算什麽名氣？現在就等著公司邀請的大師來，我要多多學習。在這個圈子工作了這麽久，才該咱們發光發熱了，對不？桑柔，加油！”


  “我也要重新學習！加油！AZA AZA！”


  是啊，人活著總有自己的愛好，總有值得讓自己發揮熱情、努力拚搏的東西。人生中很多挫折和不幸，同時也有許多機會也際遇。


  愛情，如果讓人煩惱，就暫時拋卻一旁，將心思轉移後，心便不會那麽沉重，時間也不會那麽難熬。


  在桑柔的眼中，除了愛情，還有好多值得讓她追求的事情，比如說從小的夢想。所以，關於原哲，關於韓陌言，關於愛情，她開始感覺不再那麽痛苦傷神，心底漸漸多了份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