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原哲扶住桑柔的腰，按下電梯直奔地下車庫。他的眼是深幽暗沉的，醞釀著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陰霾。


  拉開車門，將懷中女人一把塞進副駕駛座，為她係好安全帶，自己才抿著唇上車。


  車子駛出車庫，奔向倪虹燈閃爍的街市。兩旁明亮的路燈似無盡頭，他將車窗大開，冰涼的風帶著少許冷意撲麵而來。桑柔嚶嚀一聲，頭又歪向一旁。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扳過她的腦袋，沒忘記狠狠瞪了那張素白又迷茫的臉龐一眼。


  她倒還有膽子喝醉！以為喝醉了，他就不會找她談話了麽？


  “別亂動！”原哲見她腦袋就像掛在脖子上一樣，軟軟地一會又歪了，他咬咬牙，幹脆將她的頭壓上自己的大腿。注意力重新回到路上，每年在醫院看到因交通意外受傷的病人實在太多了，他可不願意拿性命來賭自己的脾氣。


  桑柔真醉的嗎？是，她有些醉，手腳發軟不受控製，但她的意識是清楚的，甚至比清醒著的時候更加清醒。趴在原哲的大腿上，感受到他的體溫與緊繃的肌肉，她雙眸緊閉，猜測著他在想什麽？

  因為韓陌言而吃醋嗎？如果是那樣……為何又要答應去吃飯？不去不就得了……可是……把她當成股票，實在不可原諒！縱然她是被他買來的契約妻子，他也不能如此比喻她……那會打擊她的自尊，她的驕傲……


  她希望他是愛著自己，對自己有所感覺……因為這些才變得衝動，願意結婚的……


  車子拐了幾道彎，她的身子也歪歪地傾斜了幾下，不過每次都能穩穩地重回他的大腿上。最後一個彎，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迷糊地睜開眼，問：“到了嗎？”


  “恩。”原哲低頭看她一眼，低哼一聲。這女人還不是感覺全無啊？還知道自己在路上啊！

  燈光下，他扶著她從車庫走出，跨上幾級簡單的階梯，便到達他們所住的這幢樓的電梯口。負一樓，沒有其他人，桑柔將臉靠在他的胸前，聞著他的氣息，感覺他的心跳，突然低低開口喊道：“原哲……”原哲沒有理她，隻盯著那電梯上的數字，怎麽還是20樓？20樓的人家在做什麽？那電梯似乎就停在那不動了，而另一架電梯也一樣，按了半天硬是不動。


  “哲……”桑柔睜開半隻眼，再次喚道，聲音裏多了幾分沙啞的性感。


  “安靜點！”他沒好氣地回答，今兒個他的心情就是惡劣，見到韓陌言對自己老婆虎視眈眈的模樣，這女人到底是無知無覺，還是故意醉酒逃避？他一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怒火飛揚。


  桑柔突然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拳頭軟綿，卻捶得人濃眉陡蹙。


  “老實點！”他連嘴角都抿成了一條線，大手將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穩穩扶住她的腰，雙眼仍是盯著電梯上紅色的數字。


  “哲……”桑柔若能那麽容易就死心或放棄一件事，那她就不叫桑柔了。所以，即使已經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不耐煩的怒視和身子的緊繃，她仍揚著唇不依不撓地喊著。


  “哲哲！哲……”


  “你再不閉嘴我就……”


  她突然抬起頭，往他唇上便是一印，然後快速推開他，自己踉蹌後退一步，身子抵住冰冷的牆壁。


  “你做什麽？”原哲的濃眉幾乎要糾結在一起，他最討厭醉鬼發酒瘋了。桑柔朝他柔柔一笑，臉頰嫣紅，眼波明亮，在燈光下看起來竟是嫵媚動人。原哲大步上前，想將她拖進懷裏，她卻驟然一轉，直朝旁邊的安全樓梯口走去。


  該死！原哲沒料到喝醉的人動作還會如此迅速，待他追上前去，隻見桑柔已連續爬上好幾級階梯，居高臨下站在那裏衝他嘿嘿直笑：“哲，我是想告訴你……我今天要走樓梯回家……”


  “你這個瘋女人！”再好的耐性都要被她磨光，何況現在他的情緒也極為不爽，見她無賴又瘋狂的舉動，怒火都揚了上來，“你給我下來！”


  “我不……嗬嗬……”桑柔笑了起來，眼神有些散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人大凡喝了酒，連膽子也大了幾分。今日就算原哲生氣發火，她也要走樓梯！“我好早就想走樓梯上去啦……嘿，每次按電梯時……我就想著走樓梯上28樓不知道要多久……今天正好可以試試……”


  “很好！你還知道你家在28樓！”陰沉著臉的男人吸著氣道。


  “嘿……啊！你做什麽……”尖叫聲回蕩在狹窄的樓梯口內，很快又消失。電梯邊發出“鐺”的一聲提示音，攝像頭前清晰地照出兩個人的身影——一個男人將一個雙拳亂舞的女人扛在肩頭，進了電梯。


  連個女人都搞不定，他就不姓原！

  桑柔忘記自己是怎麽進門的了，隻感覺被人重重甩在浴缸裏，然後淋浴噴頭被擰到最大檔，強大的水流瞬間澆濕了她的全身。


  “原哲……”意識猛然清醒了許多，她掙紮著站起身，立刻被人壓了下去。


  “閉嘴！”原哲低斂著眉，一手提著淋浴噴頭，像澆花一樣給她從頭淋下。若非還有一絲憐香惜玉，他該直接將她按進水裏才對。


  “喔……”濕漉漉的長發敷住了臉頰，桑柔雙手一抹，將濕發撩開，嘴裏“噗噗”地吐出水花。


  原哲看她狼狽的模樣，嘴角勾起了一個冷冷的弧度，讓噴頭放在一旁，彎下腰不客氣地按住她的肩頭，動手剝起她的衣服。那衣服本就單薄，緊貼在玲瓏的嬌軀上無形散發出誘人的魅力，曲線畢露。但沉著臉的男人目不斜視，一點欲念都沒有，隻是抿著唇將手中的濕衣拋到旁邊的盆裏。


  他還在生氣。


  桑柔扁扁嘴，眉頭比他皺得還緊。她不過就是喝了點酒，誰叫他自己要去與陌言吃飯的？能全怪她嗎？

  “幹嗎臭著一張臉，恩？”額頭有著醉酒後的疼痛，隱隱抽動著太陽穴，她舉起手臂順勢勾住他的脖子。


  氣息吐在他的頸間，白嫩的手指直朝那張英俊的麵孔捏去。原哲飛快地撇頭，懊惱地扯開她，將她推回浴缸，陰鬱地說：“安分點！”


  “哼！”桑柔不滿地冷哼一聲，雙手不依不撓地纏了上去，她最討厭看他冷眉冷眼的樣子了。七分酒意，三分清醒，她突然用力一拉，差點將他拖進了浴缸。


  原哲臉色發青，雙眸迸出怒火，天知道他又氣又累，一點都沒心思跟她折騰。瞧她現在什麽樣？真活該按住狠狠揍一頓。


  跟喝醉的人絕對沒有道理可言。醉鬼與女人一樣，難纏而容易失去理智，原哲並不期望此時能跟這個二者兼備的女人溝通，他迅速退到幾步之外，修眉糾結，嚴厲道：“桑柔，你別太過份了！”


  桑柔陡然停止了動作，努力集中朦朧的視線朝他望去，見他沉著眼毫無笑意，仿佛自己是個討厭的麻煩鬼。不知從哪竄上一股惡作劇般的野蠻勁，她突然抓起擱在旁邊的噴頭，方向一轉，強勁的水勢嘩嘩地向門口衝去。


  該死！


  門口邊的男人俊臉發黑，水珠沿著糾結的黑發垂落到肩頭，肩頭、身上已全然濕透，他的狼狽絕不亞於她的。


  “你這個瘋女人！”他咬牙切齒，近三十年的生命裏從未如此怒發衝冠，全身的血液都衝上腦門。他敢發誓，再跟這個胡鬧的女人糾纏下去，絕對會提前心髒病或腦血栓。


  “哈哈……太好玩了，哈哈……”得意的笑聲再桑柔嘴裏發出，她開心地笑著，像個頑皮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失去的快樂，笑得大聲，笑得肆意，笑得無拘無束。


  不知道多久未曾如此笑過，他越是生氣，她越是興奮。笑容洋溢在沾滿水珠的臉蛋上，滲透進兩隻漆黑的眼瞳裏，她望著他一步步走近，看他抿著唇將身上衣物一件件脫開，她隻是那樣笑著，連驚訝與害怕都忘記了。


  浴缸裏的水在剛才的拉扯間已逐漸放滿，原哲高大的身軀一跨進去，溫熱的水立刻晃蕩了幾下，溢了出來。他緩緩蹲下身，緊緊注視著她。


  強大的水花依然噴在他的身上，她的笑聲逐漸低了下去，眼神變得飄忽，怔怔地盯著他。


  兩人對視，浴室內開始變得安靜。


  漸漸地，熱水在空氣中彌漫，一層淡淡的薄霧飄散，她美麗的大眼裏聚集起一片水光，水光越來越濃，越來越深，泛起了漣漪，凝結成一顆晶瑩的水珠。當水珠自眼眶滾落時，纖細而光裸的肩頭開始顫抖，這個前一刻還在肆意大笑的女人瞬間變得柔弱無比，她垂下頭，細細的嗚咽聲低低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