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我說跪下

  舒子研的肩膀因為隱忍而隱隱發抖，紅了的眼眶淚水閃爍，可是自始至終，她的眼淚從來沒有掉落過。


  她的自尊告訴她，她的決定沒有錯。


  空氣，又一次凝固，這一次，依舊沒有人敢說話。


  身後，邱嬤嬤，逐影追風一等人跟在身後，他們亦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逐影垂下了眼眸，所以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其實，他亦是有些生氣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舒子研會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唯一值得慶幸的，那人並未答應。


  他唯一慶幸的也只有那人沒有答應了，因為他了解舒子研，她決定了的事，就算全世界都反對，她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從來不在意後果。


  因為最壞的後果，她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舒子研低下頭，也不動，獃獃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反駁，不解釋，不附和，就這麼靜靜站著，等待著接下來所面對的。


  然而自始至終，宮淺虞亦沒有動，亦這麼靜靜的站著，就連呼吸聲都變得安靜起來。


  似乎過了很久，宮淺虞終於轉了身。


  她看著舒子研，面無表情，「錯了嗎？」


  三個字，很輕，無質問之意，卻很沉重。


  舒子研一愣，下意識的抬頭，雙眸發亮，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皇伯母……」她的聲音在顫抖。


  「錯了嗎？」宮淺虞又問了一遍。


  也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這一剎那，舒子研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猛地回神，伸手一把抓住宮淺虞的手。


  「皇伯母，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我並不是任意胡鬧，這個決定我想了很久的，真的！」


  似乎害怕宮淺虞不相信，舒子研害怕得手都在顫抖。


  宮淺虞面無表情，也沒有放開她，「好，你說啊，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你解釋，我聽著。」


  「我……」舒子研欲張嘴，可是張口之後才發現，其實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要怎麼說？說她是發了瘋，對那個人扯瘋嗎？

  還是說她只是想自己以後有個家，可是如此隨意的踐踏自己的幸福，更不是宮淺虞所想看到的啊。


  舒子研想著，心都涼了半截。


  「呵！」想得正入神，耳邊卻傳來一抹輕笑。


  舒子研的身子徹底僵住，眼角的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掉落，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那抬起的手背上。


  濺起的水花朝四邊散開，很是光彩奪目。


  宮淺虞扭過頭，眨眨眼睛，把手輕輕從舒子研手裡抽出來。


  「不知道怎麼解釋就不要解釋了，你自己坐會兒吧，一會兒你皇帝伯伯來了肯定會發火的，你自己想好說辭吧，我累了，我先去坐一會兒，你想做什麼就坐吧。」


  失望，充斥著宮淺虞的全身，她嘴裡雖說著不在意的話，可是那哽咽的話語還是彰顯了她的難受。


  宮淺虞抬步上前，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


  她真的是又心痛又生氣，心痛她的處境，卻生氣她的不懂事。


  她是她的女兒，許諾了的終生幸福，可有為他們想一想，一個陌生人就想奪走她寵了十多年的她，這到底將他們置於何地。


  心痛！


  宮淺虞她真的好心痛，心痛到連責備都覺得浪費力氣。


  宮淺虞走到一邊的軟榻上坐下，輕輕斜靠在一邊，伸手有氣無力就要給自己倒茶。


  然而這時，邱嬤嬤連忙上前，「娘娘……」


  宮淺虞卻擺擺手，直接不想理會。


  宮淺虞倒了茶，將茶杯放於手心，眼睛看著前方，手中的茶水沒有任何波動的漣漪。


  漸漸的，她便出了神，握杯的手也不自覺的用了力。


  舒子研背對著宮淺虞，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卻能夠感受到所有。


  這一刻，真的是愧疚與心痛。


  可是，決定已經下了，她不能收回。


  再之……她不悔。


  舒子研想了想，終究還是轉過身。


  她抬動腳步，緩緩的走到了宮淺虞的面前。


  那一抹耀眼的宮裝，很美，卻亦很狼狽。


  舒子研眨眨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蒼白的臉變了顏色，突然變得十分冷漠。


  「皇伯母。」她喚道。


  宮淺虞一愣，無表情，眼神空洞。


  舒子研咽了咽口水，「皇伯母，我不悔，我和皇叔之間再無任何可能……」


  宮淺虞眼神一閃，握杯的手加了力度。


  舒子研的表情很認真，她向來不喜歡被誤會，所以她願意解釋。


  「我做出那個決定，並非賭氣或者是發泄，我很清醒，所以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那個男人，我有好感了，所以，我願意做出承諾，嫁給他，我……」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耳邊便傳來小太監的一抹吆喝。


  「皇上……駕……到……」


  尖細的聲音不算好聽，於舒子研來說，猶如一道猛雷。


  舒子研身子一顫，未說完的話就這麼吞回腹中。


  宮淺虞眉頭一皺，有些緊張的看了舒子研一眼，終究卻還是垂下眸子，一動不動。


  舒子研轉過身，一動不動，等待著那抹影。


  一如既往的，還是那天金黃色的龍袍，胸前那條猛龍張牙舞爪，似乎要從衣服上飛下來一樣。


  那張容顏，如此熟悉，那張剛毅的臉還是那個模樣，半月未見，他似乎老了些許，同樣還是他，可是再見時，他的臉上在沒有屬於她才會有的傲嬌與憤怒，只有她從未見過的低沉與冰冷。


  他作為皇上，九五至尊，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早已經習慣了各種面容，而從來沒有張臉面對她時是陰沉和冰冷的。


  而這一次，終究是破例了。


  舒子研不敢說話，腳步卻不自覺的抬向前方。


  「離殤……參見皇帝伯伯……」她行了禮。


  歐陽克腳步一頓，臉色更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直接繞過。


  舒子研面色一僵。


  他的身影猶如一陣風一般狠狠從她身旁劃過，氣溫很低，有些無情。


  哪怕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可是此時此刻她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舒子研抬頭，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她並不知道，她的臉平靜得可怕。


  福公公一等人進來，嘆了口氣，連行禮都省了。


  歐陽克走到宮淺虞面前，負手而立，那個背影，格外的偉岸。


  「都下去吧！」他出聲了，陰沉到了極致。


  話落，一等人都十分識趣。


  「老奴告退。」


  「奴才告退。」


  「奴婢告退。」


  說著，一個個彎著腰往後退。


  逐影和追風沒有動，下意識的看向了舒子研。


  舒子研輕輕抬眼，冷靜非常。


  她抬手，輕輕的擺了擺，「都下去吧。」


  逐影和追風沒有猶豫，低下頭道了聲「是」，隨即轉身離開。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本就壓抑的房間突然變得更加的壓抑低沉，偌大的房間之中只有三個人，其餘的人一律走光。


  宮淺虞斜靠著，面無表情，卻很冷。


  歐陽克站著，臉色極其陰沉，更冷。


  舒子研站在後面，面無表情，雖委屈與愧疚，可是眸子中的倔強依舊提醒了她不能低頭。


  很快，舒子研抬頭，直接開口：「皇帝伯伯，我有話要說。」


  生硬的話有些冷，漸漸她似乎也有了脾氣。


  歐陽克眸子一沉，不語。


  舒子研開口：「我的決定從來沒有一個是任性的，我沒有把我的幸福做賭注，我既然敢賭，我就做好了輸的準備，所以哪怕是輸我都不會後悔。」


  歐陽克和宮淺虞臉色同時一沉。


  他們真的恨極了她的執著與倔強。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不想我不幸福，可是我沒有辦法，並非我在賭氣任性，而是有時候，有些決定會讓我過得更好。我給了他時間，也給了我自己，所以我不怕，因為我還有機會再愛上別人，兩年的時間可能不足夠，可是兩年足夠他愛上別人，所以，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皇帝伯伯，皇伯母，我知道你們在擔心我，心疼我，可是我也希望你們再一次遷就我，我不會後悔，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終究，還是哽咽了嗓音，紅了眼眶。


  是的，她知道他們在擔心她，可是她不會後悔。


  話落，宮淺虞閉上了眼睛，再無話可說。


  歐陽克有些疲憊，垂著眼眸，淡淡道：「跪下。」


  兩個字幾乎聽不見，可是卻響徹整個房間。


  舒子研身子一顫，衣袖下的手漸漸收緊，這一次，她沒有說話。


  從小到大，歐陽克從來不會讓她跪下。


  從來沒有！


  想得正入神，突然，歐陽克猛地轉身，奮力一吼：「我說跪下！」


  那一吼，劃破天際，門外的眾人身子都下意識的顫抖，一個個低下了眼眸。


  房間的聲音已經被內力隔絕了，可是他們還是聽到了，可見歐陽克到底有多憤怒。


  舒子研心頭一顫，有些害怕，卻也更委屈了。


  她的皇帝伯伯，從來沒有這麼吼過她的可是現在……


  想著，心底的委屈瀰漫開來，小嘴一撇，終究還是忍住了淚水。


  她沒有跪下，咬住唇瓣，緊緊的盯著歐陽克，一言不發。


  見人不動，歐陽克愈發的生氣，長袖猛地一揮。


  「呼……」


  「砰……啪……」


  不遠處的桌椅瞬間飛起，變成廢墟。


  「我說跪下！」他一聲怒吼，毫不客氣，更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