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這是你的機會
肖林落話落，舒子研怔住了，眼神微閃，卻是不言。
沒錯，肖林落說對了，不用堵，她就是贏家。
只要她想，歐陽克絕對會讓她加入儲君待選之列，只要她想，舒子堯和慕依然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打下這片天下。
話聽到這裡，舒子研或許已經知道肖林落想說什麼了。
果然，肖林落冷笑一聲，眸色可悲。
「而我呢，什麼都沒有。離殤，你能想象我待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承受孤寂與害怕的感覺嗎？我每天與鼠同行，與鬼為伍，甚至我出來還有喬裝打扮，不能露出自己的容顏，這不是我要的長生不老，我不需要這樣的長生不老。」
「我只是一個被利用的武器，你就變成我的樣子，你還有他們，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頓了頓，肖林落竟隱隱勾起了嘴角，「那種日子，暗無天日，就是地獄，和地獄一樣，這樣的長生不老，你舒子研願意過嗎？」
是的，她死，她寧可死，她寧可，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出生過。
聞言，舒子研依舊面無表情，「所以呢，這就是你想死的理由，你明明可以花大把時間去爭取你的生命，或許有奇迹，你會好好的話下來，就算最後你真的死了，那也不會遺憾不是嗎？」
她有些恨，恨肖林落對自己好點復活的不在乎，雖然這個復活有些可悲。
肖林落搖搖頭，嘴角的笑容明媚起來。
她深深的看了舒子研一眼，轉過了身。
「如果像廢物一樣活著，我寧可死。」
一句話，堅決而冰冷。
舒子研皺眉。
肖林落抬眼，「那天我醒來之後，身上穿的是你準備的錦衣，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華貴的衣服，或許，這不算恩。可是，我從墳墓里爬出來，那個墓碑上，寫著的是你的名字，不是我的娘親，不是我的父親，不是任何人，是你，離殤的名字。你知道嗎，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活著就是一個笑話，我到死都沒有被家族承認，甚至，一個死後的安生之地都沒有留給我，所以你不會明白，你只是簡單的一個墳墓，讓我處於怎麼樣的感動。」
沒有人知道，一個人活下來只為了殺人，一個人活下來就是為了讓你趕緊死，這是一種何等的悲哀。
死了，能給她送棺材的，卻是這個一直束縛著她的人。
她恨，可是她恨不起來。
舒子研聽出了她的痛，她別開了頭。
出聲，有些沙啞「肖林落，這就是你的感動，如果感動用命來還，我不想要，可是……」
「你必須要。」肖林落扭頭，冷冷打斷。
舒子研身子一僵。
肖林落面無表情，「或許我自私一點，你就當幫我一個忙，殺了我，我求你。」
「為什麼？」舒子研不懂肖林落的執著。
更不懂的，是肖林落為什麼要選擇她，且那麼執著於死。
肖林落搖搖頭，「你恨舒灝翎嗎？」
舒子研一愣。
肖林落抬眼，眼底多了一抹幽光，「你不恨，所以哪怕他欠了你十七年，你都能原諒，因為他生了你，因為他其實也並未傷害過你，所以你不恨，這是你的想法，可是我不是。我恨，我恨我的父親，我不會讓他的計劃得逞，絕對不會！」
說著，肖林落轉過了身，「就當，這是對你的報答吧。」
並非她樂意為太冥付出太多，也並非她善良，只是因為她恨。
憑什麼肖海清利用她她還有報答她，就是為了報復，她也寧可自殺。
舒子研聽懂了，「所以，你是在報復他？」
「你若如此認為，那便是吧。」對，她就是在為自己報仇。
頓了頓，肖林落又道：「沒有誰會認為被利用著活下去是幸運的，更何況，我本就不該出生，像一個過街老鼠，像一個孤魂野鬼的活著，這樣的生活，我肖林落不需要。」
自始至終，她從來不曾認為活著對她來說是一種運氣。
她恨的，就是活著。
舒子研輕輕點頭，她理解肖林落的想法。
「好，那我問你，你為什麼選擇我？」
世間能人千千萬萬，為什麼只選擇了她。
聞言，肖林落扭頭，陰森森的勾起了嘴角。
那一抹笑，極其冰冷詭異，那雙眼，終於有了不屬於她的流光。
「因為……全天下我認識的人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殺了我，也只有你可以幫我，這……就是理由，沒有為什麼，就像你說的，你狂妄，因為你是離殤，而你強大，亦因為……你是離殤。」
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她是離殤郡主，她叫舒子研。
聞言，舒子研皺起了眉頭，「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幫你。」
肖林落搖搖頭，挑動她難看的眉頭，「因為你是離殤，因為你也想殺了我，光憑這一點，足夠了。或者，你認為，全天下有能力殺我的，有幾個？」
頓了頓，她道：「當然，除了你，能殺我的人很多，比如，歐陽冥冰比如，舒灝翎，舒子堯，再比如，江湖中那些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他們都有能力。」
「所以呢？」舒子研打斷，眼底閃過一絲冰涼，「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你知道的，我如果知道你是蠱源，就算我再可憐你，我也會殺了你的，不惜一切代價。」
後面的幾個字說得有些含糊，裡面的弒殺之氣卻無法掩蓋。
肖林落點點頭，「是，沒錯，你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我，我看上的，就是你的決絕。你應該知道，你的體內有什麼，或許因為這些，你不會殺了我，可是我的生能讓整個太冥陷入危難之中，這樣，你還能繼續沉默下去嗎？」
她不了解舒子研，可是她亦算了解舒子研。
離殤郡主狂妄囂張，可是她是什麼樣的人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能給她機會，說明她的心還是善良無私的，光憑這一點，又如何不能揣測她的心思。
然而這一次，舒子研笑了，「呵呵……」
一聲冷笑，劃破天際。
「是嗎？上一次你說過，我不會殺了你，這一次你又說，只有我能殺你，肖林落，你認為你是誰，你認為你又能控制誰。我想你死沒錯，可是你也說了，我還有子峰，小傲。不得不說，其實你也是幸運的，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或許還能活很久，只要我找不到救人的報答，我真的不會動你一根汗毛。我這樣說，你會生氣，會失望，會憤怒，還是會得意，會高興，會嘲諷我？」
舒子研的臉色有些冷，她看肖林落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哪怕或許她被她壓制著生命，可是她依舊像一個能夠睥睨蒼生的女王。
話落，肖林落的臉終於有一秒鐘的蒼白。
她愣了愣，本就冰涼的身子，更加冷了幾分。
「離殤，這是你的機會。」她冷聲道。
「呵！」舒子研挑眉，「是嗎？」
她的機會嗎？
是她死的機會。
蠱源亡，她死，連生的機會都沒有，談何是機會。
這樣的機會，打心底的，其實她不需要。
肖林落輕輕點了點頭，卻沒有再次說話。
抬眼，窗戶外的月光透了進來，除卻燭光的顏色，這個房間又多了一抹月白。
肖林落上前，輕輕推開了窗戶。
「離殤，今天是十四。」莫名其妙的，她說了這麼一句話，似乎在說著一件平淡無奇的事。
舒子研一愣，隨即抬頭。
天上的月亮真的很圓，雖然是十四，可是距離一夜十五，亦沒有相差多少。
「然後呢……」她等著她接下來想說的話。
肖林落輕輕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月亮很好看罷了。」
現在想想，其實她自出生，又什麼時候好好的賞過月。
舒子研面無表情，「你有的是機會去看。」
而這個機會，和她的不同。
「呵呵……」肖林落笑了，抬眼看著那抹月圓，久久不能回神。
肖林落扭頭，嘴角的弧度變得冰涼而悲痛，「你還有一個月，最多一個月，離殤，不要在我能對你狠心的時候再對我動手，那時候，你真的會後悔。」
她的話說得有些奇怪，卻又好像能夠理解。
舒子研擰眉，沒有說話。
她有些聽不懂，肖林落此刻給她的感覺，似乎是一種警告。
然而肖林落卻沒有再想說下去的意思，緩緩的，她閉上了雙眸。
本該是最柔美的容顏，落在舒子研的眼睛里卻有些虛偽，那張醜陋的臉，變得更加陰森起來。
「陪陪我，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肖林落的話有些含糊，卻堅定不移。
是一種交易，現在的她，渴望的也不過一絲人氣，一句問候罷了。
舒子研一愣，冰冷的容顏終於有了一絲龜裂。
那是一種同情，亦是一種憐憫，更是一種可悲。
她看看肖林落，再看看天上的月亮，隨後陷入了沉默。
誰說，她比肖林落幸運多少，誰說，肖林落又比她可悲多少。
終究，她們都是可憐人，卻不是同一類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