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絕望
舒子堯知道舒子研的虛弱，知道她的無力，所以哪怕自己全身沒有力氣，他依舊努力讓自己站起來，努力抬出腳步。
哪怕每一步都讓他生不如死。
大雨中，兩人就這樣相互攙扶著，他們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走著，雨水模糊了他們的眼睛，他們看不清路。
每走一步，兩人的心就衰竭一分，視線更加模糊了。
兩人並沒有看到，舒子堯腰間的「星月痕」劍鞘上，那顆藍色的寶石上的微弱光芒。
時間過了很久，還是只過了幾秒鐘？
她不知道，他亦不知道。
總之對他們來說，過了很久，很久，短短的一秒於他們來說，有一個世紀之長。
終於，舒子研沒有力氣了，她停住了腳步。
「舒子堯……」三個字，她是用性命在說話。
她不行了，她好累，真的好累。
舒子堯捂住心口，反手攙扶著舒子研，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動腳步。
「走……我帶你走……」
微弱的聲音之中難以掩飾的堅定。
舒子研輕笑，搖搖頭，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哥……我……我……」
「別說話，我帶你走。」舒子堯的聲音中難以掩飾的堅持。
舒子研一愣，隨即鼻頭一酸，瞬間淚水遍布臉龐。
「哥……」
她沒有力氣了，真的沒有了。
她不想拖累他，不想。
舒子堯咬牙，眼眶發紅，「小研，想想我，想想依然，想想歐陽冥冰，想想歐陽克，想想子峰和小傲，想想軒轅，想想你身後的每一個人。」
很奇迹的，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而且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堅定。
舒子研一愣，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很多很多片段。
「傻瓜，為了你和依然，我必須強大啊。」
「小研，好久不見。」「依然，好久不見。」
「皇叔，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不會想我？」「不會……因為我不會讓你消失。」
「離殤，你是朕的女兒。」「我知道。」
「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想動離殤，那就從我屍體上爬過去。」
「今天我跟你說的話不是安慰，你知道，這是我的心裡話，所以小研，不要多想，時間不到，我們不散，你也不會走。」
「……」
耳邊縈繞著的是他們的聲聲話語，每一句話都很簡單，可是卻無一沒有一句牽動著她的心房。
突然，舒子研猛地睜眼，伸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蒼白的小臉上是滿滿的堅定。
「不，我不能放棄，我要回家，我要帶你回家，他們還在等我，我不能放棄，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能停下腳步。」
「他們還在等我，我要帶你回家，我要帶你回家……」
說著，舒子研暗暗咬牙，終於又一次抬起了腳步。
她可以的，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她還沒有看到舒子堯和慕依然幸福的樣子，她還沒有嫁給歐陽冥冰，她還沒有好好孝敬歐陽克，她還沒有以姐姐的名義去好好保護舒子峰和舒子傲，她還沒有看到軒轅夜朔成家立業，他們身後的人都還沒有得到完美的人生，安寧的家園，所以，她不能死，絕對不能。
想到這些，舒子研只感覺自己全身又有了力氣，她似乎看得到，歐陽冥冰他們一大堆人就在她的眼前跟她招手。
只是，舒子研還沒來得及踏出去一步，腳下不知道什麼東西套住了她的腿，她只感覺突然有什麼東西拽住了自己的雙腿，來不及去穩住身子，整個人就朝前面撲了過去。
「砰！」
「砰！」
兩個重物狠狠砸在地上。
「唔……」舒子研忍不住一聲悶哼。
「唔……哼……」舒子堯的悶哼聲微弱又沉悶，顯然是想極力忍住。
舒子研大驚，來不及從地上爬起來，連忙去看旁邊一臉蒼白的舒子堯。
「哥，你怎麼樣？你怎麼樣？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在這一次跌倒之後全部消失殆盡。
淚水，又一次滑落。
舒子堯忍住顫抖，用力咽下喉嚨中的那一抹腥甜，扭頭看著女子狼狽的模樣，心痛得不能呼吸。
「別哭，我沒事！」
沙啞的聲音中有著太多的逞強。
舒子研搖頭，撐起身子，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事就好，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
她一定能夠帶他回家的，一定可以。
來不及站穩身子，舒子研就連忙彎腰去扶舒子堯。
「我帶你回家。」
只是，還沒有扶起，只聽「砰」的一聲，她自己便摔了下去。
她狼狽的倒在雨里，渾身都濕透了，那張慘白如屍的臉上是她的倔強與堅強。
倒下了，舒子研不妥協，她呼了口氣，再次從地上爬起來。
她上前，用力扶起舒子堯，倔強的開口：「哥，不怕，我帶你回家，我一定要帶你回家。」
每一個字是那麼的微弱，卻又是那麼的堅強，那是她的堅強與執著。
舒子堯輕輕點頭，任由淚水滑落，一言不發。
舒子研咬牙一橫，身子猛地一用力，終於，舒子堯被她扶起來了。
她用力的扶著他，嬌小的身子在舒子堯的眼中格外的高大。
突然，舒子研只感覺眼睛一閃，小腿瞬間無力，身子立刻就軟了下去。
「砰！」
「砰！」
兩道身子再一次重重的砸向地面。
「唔……」悶哼聲是舒子堯的，哪怕有雨聲混雜，亦是格外的突兀。
舒子研心底一顫，連滾帶爬的去把舒子堯扶起來，「哥，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說著，她又哭了，好不容易平緩的心情終於崩潰。
「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害你又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
好絕望，真的好絕望，有沒有誰能夠來救救她啊，救救她的哥哥好不好，她可以給他任何報仇，哪怕是死也可以的。
她的聲音沙啞無力，有些太多的崩潰。
舒子堯忍住身子的不適，努力讓自己勾起一抹笑，「傻……傻瓜，我……沒……沒事……」
只是，他的極力掩飾在舒子研的眼底卻是逞強。
她的心猶如針扎。
舒子研抱緊舒子堯，她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哭得無助。
「怎麼辦？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嗚嗚嗚……怎麼辦？誰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啊，怎麼辦？嗚嗚嗚……怎麼辦？」
「嗚嗚嗚……哥……嗚嗚嗚……」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子顫抖到不行，小手緊緊的抱著舒子堯的頭，整個人徹底奔潰。
「我應該怎麼辦？如果我再把你弄摔倒你會死的，我該怎麼辦？嗚嗚嗚……」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誰來救救我……嗚嗚嗚……」
痛！無止境的痛。
突然，舒子研猛地抬頭，看著那陰沉沉的天空，心裡頓時就迸發出一股恨意。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是我的哥哥，你有什麼你沖我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太冥的百姓，為什麼要懲罰我們，為什麼？」
「我就是想活下去，他們就是想讓我活下去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你以為你是老天你是了不起嗎？我恨你，我恨你，你給我停啊，你給我停啊……」
「啊……」
她仰天長嘯，發泄著自己的不甘與委屈，每一個字都打在舒子堯的心房。
雨還在下，蕭瑟的風呼呼的吹著，雨水激打在她單薄的身上，凄楚而悲涼。
突然，舒子研停下了吼叫，她低下頭，輕輕放開懷中的人兒，看著懷中人兒那雙似睜開似閉上的眼睛，眼眶裡的淚水落得愈發快。
「哥，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嗚嗚嗚……」
怎麼辦？
她應該怎麼辦？
為什麼逐影他們還沒有找到他們。
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在這裡。
為什麼？
為什麼？
心底，是無盡的哀鳴。
一陣困意朝舒子堯襲來，他想閉上眼睛，只是女子身上的絕望氣息卻劈天蓋地的朝他捲來，那種氣息亦讓他絕望，只是，卻喚醒了他身體里生的因子。
終於，他還是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角的是女子狼狽且蒼白的臉龐。
只是，他卻是笑了，笑得像一朵陽光下的茉莉花。
「怎麼還在哭，都不漂亮了。」
舒子研搖搖頭，眼睛里的淚珠滑落得更加快了，絲毫沒聽到舒子堯的調侃。
「哥，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沒有人找到我們，怎麼辦？怎麼辦？嗚嗚嗚……」
「怎麼辦？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怎麼辦？」
「嗚嗚嗚……怎麼辦？」
「怎麼辦？如果有人可以救我們，我什麼都可以給他的……」
「真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他，只要他能夠救我們，嗚嗚嗚……」
「他想要什麼我都給，我的身份和地位，我的命都行啊哥……嗚嗚嗚……」
「嗚嗚嗚……怎麼辦？怎麼辦……嗚嗚嗚……」
低低的呢喃，深深的哭泣，分不清，她到底是說給誰聽。
舒子堯只能在一邊看著，他想伸手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可是，他有心無力。
這個結果，其實早在她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
他只堅信他們不會死，其他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舒子研哭了很久很久，雨一直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舒子堯，甚至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在垂死掙扎。
突然，舒子研猛地抬頭，眼睛快速掃描著四周。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們，救救我們……」
「救命啊……」
「……」
舒子堯輕輕搖頭，伸手抓住她，一臉的沉痛，「小研，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救命啊！救命啊……」
「不要，不要……」
「……」
她一聲聲的呼喊著救命，舒子堯一遍遍的阻止，可是她彷彿沒有聽見一般。
舒子研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喊到沙啞，卻沒有一個人會應答她的話。
絕望，除了絕望與窒息，她再沒有其他感覺。
世界拋棄了他們……
「離殤！」
突然，身後傳來一抹緊張又深沉的聲音，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是雨聲，她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