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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盤家老宅

  經過半年的接觸后,白中元對周然已經有了全面的了解,她屬於典型的「被動型」人格,冷漠的外表下有著一顆熱誠的心,十分值得信任。顯著的缺點就是不喜歡主動,總是扮演從屬角色,且戒備性很強。


  生活中,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大多看起來冷淡,不喜歡用親密度來衡量彼此間的朋友關係,可一旦遇到事情,總是能夠成為堅實的後盾。待到困難解決,他們又會悄悄退回到自我堅守的堡壘中。


  周然,就是這類人的代表。


  很多時候,白中元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形容這種關係,思來想去大致也只有那句老話較為貼切或是接近。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白中元不是個八卦的人,向來不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除非是案情的需要,除非是真正視作朋友的人遇到了困擾或者難處。就像現在的周然,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讓人擔心,所以他想弄清楚。一來,並肩探案的過程中已經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二來,法醫絕對不能以這樣的狀態介入案件。


  許琳和秦時雨也都頗為好奇,拋卻工作不談,單從姐妹的角度來講,也不希望看到周然如此的低落,紛紛表達著關心。尤其是聽到那句只說了一半兒的話后,更是放心不下了,擔憂之色盡顯。


  「你們不要再問了,我沒事兒。」最終,周然還是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真的?」秦時雨問。


  「嗯。」


  周然輕輕應聲,而後將頭轉向了車外。


  高速上的車很少,白中元打開了遠光,因為是冬季前面霧氣蒙蒙,路旁的隔離帶和樹木匆匆后掠而去,彷彿讓人看到了時光的流走,莫名的惆悵從心底湧起,竟然讓人感受到了絲絲的憂傷。


  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這詩的前半部分,源自於白中元的觸景生情,恍惚中他彷彿看到了一道影子,矗立在霧氣的盡頭遙望哀嘆。而後半部分,則是他對於周然情緒低潮的解讀,離家久了之後,總是會被那份鄉情所牽絆。


  「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這詩配的大煞光景。」許琳出聲提醒著,「文化低不是你的錯,但沒事兒充文化人就有裝大尾巴狼的嫌疑了。當然話說回來,這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倒也貼切,對吧周然?」


  「啊……」


  周然回神,臉色略有蒼白,強顏歡笑的點點頭:「離開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家鄉變成了什麼樣子,期待著變化,又渴望著一切如初。期待變化說明家鄉越來越富饒,渴望如初是怕找不回童年的……」


  「美好。」秦時雨插嘴。


  「其實,我的童年一點兒都不美好。」周然僅有的那點兒說話興緻淡去,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小雨,唱首歌吧。」許琳提議。


  「唱什麼?」


  「最拿手的是什麼?」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秦時雨張口就來,「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有我可愛的故鄉……」


  停!

  許琳趕忙制止。


  「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吧。」


  ……


  由於路況和天氣原因,當白中元他們抵達預先制定的地點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因為是輪流開車,加上車內空間足夠,所以每個人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並沒有半分的疲態。再者轉戰千里風光大有不同,在新鮮感的衝擊之下更是調動了全身的細胞和神經,總之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興奮。


  當然,周然除外!

  路上,高明已經和當地警方取得了聯繫,因此遠遠便看到了兩輛警車,匯合之後彼此寒暄起來。


  包重陽,縣公安局長,身高體壯、不怒自威。


  沈樹,市刑偵副隊長,面相沉穩、眼露鋒芒。


  盤哲,派出所刑偵中隊長,個子不高、機靈精悍。


  除了三名領導之外,還有幾名一看便知經驗豐富、辦事可靠的外勤,由內而外透著十足的幹練。


  相互認識之後,白中元直入主題:「包局,此行的目的想必封局已經做過介紹了,具體行動您有什麼建議?」


  「白隊太客氣了,這次縣局裡主要是配合你們的工作,而且跟封局對接的是市局主管刑偵的靳南征副局長,因為剛剛打掉一個販毒團伙兒,所以明天一早才會趕到縣裡,沈隊先過來打個頭陣。」


  「沈隊,你看怎麼安排合適?」


  儘管來時方言已經交代過,這次行動的主導權在白中元他們手中,可有些事還是要合謀而動的,不管怎麼說這都屬於跨省行動,與兄弟單位搞好關係才能最大程度保證任務的完成,基本禮數是不能少的。


  「白隊,來之前靳局特意叮囑過我,這次我們負責打外圍,一切以你們為主,畢竟案情這塊我們了解的有限。」


  聽到沈樹這樣說,白中元的一顆心也算是落了地,對方並不是那種難打交道的人,不存在後顧之憂。


  看到白中元點頭,沈樹拉過了身邊的人:「白隊,著重給你介紹下盤哲,他不僅是基層刑警隊的中隊長,最關鍵還是土生土長的青葉鎮人。而且他本身就是瑤族,能為後續走訪工作提供極大的便利。」


  「瑤族?」


  「是的白隊。」盤哲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卻給人一種極強的信任感,「後續行動,一切聽從指揮。」


  「辛苦了。」點點頭,白中元又問沈樹,「這次行動有多少人配合?」


  「關於這件事局黨委專門開會研究過,最終的意思是初步介入的人員少些為好,就我和盤哲跟隨你們行動,這幾名外勤將暫時留在縣城,後續根據案情進展情況隨時調整。有一點您大可放心,局領導對此次任務極為的重視,各方面保障都十分的充足。」沈樹就差拍胸脯做出保證了。


  「嗯,這樣最好。」許琳點頭。


  「現在的天色已經不早,接下來什麼打算?」沈樹說話間看向了包重陽,意思很明確,要不要先去局裡。


  「包局,非常時期就不講那些客套的禮數了,我想直接趕往青葉鎮。」在路上時,白中元便有過了全面的思慮。


  「也好,案情緊急是得爭分奪秒。」都是老刑偵,包重陽自然是理解的,「非警牌的車已經準備好,要不要換乘?」


  「不必了。」白中元搖頭,「此行打的旗號是開闢新的旅遊線,開我們的車更符合實際情況,雖說有可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但誰又能保證這樣不會引蛇出洞呢?凡事皆有利弊,就看怎麼應對了。」


  「成,那就聽白隊的,我讓人把車開回去。」包重陽點頭。


  「包局,不要全開走,留一輛。」許琳解釋道,「盤哲在基層刑警隊工作,又是土生土長的青葉鎮人,想必很多人都認識,後續免不了要跑東跑西,開輛本地車才是合理的,你們覺得呢?」


  「是這個道理。」包重陽和沈樹同時點頭。


  「嘿嘿,還是許隊體恤下屬,知道咱老盤買不起車。」


  「我看你是又皮痒痒了吧,說的我好像整天壓榨剝削你們一樣。」包重陽呵斥,「還有,注意點兒說話方式,別老盤、老盤的,在場的哪個不比你歲數大、資歷老,再沒大沒小的小心挨抽。」


  挨了一頓訓,盤哲也不敢還嘴,只能小聲嘀咕道:「還說沒壓榨,罵兩句就不說了,都打算抽人了還不算?」


  哈哈哈哈……


  盤哲如同受氣的小媳婦兒,逗得大家前仰後合,就連假裝發怒的包重陽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白中元很享受這樣的時刻,也是他所認同的工作氛圍,在把任務完成好的同時,本就該如同家人般相處。


  小插曲過後,包重陽恢復了嚴肅的樣子,:「白隊,此次任務我多少是聽說了一些的,跨時這麼多年未能告破必然隱情重重,行動萬萬小心才是,一旦察覺到不好的苗頭,請務必及時通知,我會第一時間增派警力支援。」


  「有勞包局。」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局裡了,接風的事暫且往後放一放,等到任務圓滿完成,咱們擺慶功酒。」


  「好。」


  「先走一步。」


  「不送。」


  目送包重陽離開后,白中元將眾人集中到了一起:「咱們人多,一起行動未免目標太大,最好是兵分兩路。」


  經過調配,白中元、許琳、周然、秦時雨、沈樹、盤哲一起開兩輛車,剩下的人則由高明帶領,分兩批進入青葉鎮。


  「我們有盤哲帶著,所以會優先選擇農家居住,鎮中心有賓館,你們抵達后直接辦理入住即可。」


  「我知道了。」高明點頭。


  「切記,任何人不準獨自行動,外出必須經過你的批准。」


  「好。」


  「隨時保持聯繫。」


  「那我們先出發了。」高明示意其他人上車。


  當車子消失在視野中后,白中元這才轉向了盤哲:「你比我小,就叫你盤子了,有沒有合適的落腳點?」


  「有。」盤哲點頭,「因為孩子上學,所以我父母都搬去了縣城,老宅就空了下來,稍加打掃就能安頓下來。」


  「再好不過了。」


  「老宅距離鎮中心多遠?」這些細節,白中元必須考慮到,確保後續工作不會因為路程而耽誤。


  「儘管已經修了公路,但因為地勢的問題,抵達鎮里還是需要半小時左右。」


  「距離這裡呢?」白中元翻出地圖,又拿出了一張照片,指了指那座廟。


  盤哲不愧是「地頭蛇」,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裡和我家老宅同在鎮子西面,距離不是很遠,步行二十分鐘左右。」


  「沈隊,你的意思呢?」


  「我沒意見。」


  「好,那就直奔老宅。」白中元示意大家上車。


  ……


  離開縣城之後,路變得有些窄,兩側的植被也多了起來。但此時白中元沒有任何欣賞風景的心情,始終在和盤哲交談著,初來乍到有太多情況需要了解。與此同時還要透過後視鏡觀察著,確保許琳他們不會跟丟。


  駛出縣城不久,開始進山,迂迂迴回的盤山公路很長,足足開了四十分鐘左右才抵達了青葉鎮的外圍。短暫的停頓補充給養后,這才朝著盤哲家的老宅進發,恰逢此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寒雨,出於安全考慮不得不將車速降下來,因此抵達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五點多,過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盤哲家老宅是典型的瑤族建築,傍山而建,整體為木製瓦房狀。石頭壘砌的地基距離地面有著一米二左右的高度,配有木質的階梯。旁邊的配房較為簡單,採用木樁支撐,像極了四面中空的涼亭。院子被分為了三部分,正中間是水泥地,左側種植著時令果蔬,右側是衛生間和洗澡的地方。


  現在正是冬季,不過因為地域的差異,這裡倒不是很冷,據盤哲說平均溫度在十攝氏度左右,當然這是之的白天,隨著寒雨落下夜幕降臨,溫度已經來到了零度左右,呆在外面著實有些難熬。


  盤哲和沈樹還好,畢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候。對於白中元他們來說,空氣中的濕度太大了一些,真正領會到了什麼叫做濕冷。尤其在沒有暖氣的情況下,寒意直往骨子裡鑽,凍得有些哆嗦。


  「白隊,一共有三間卧室,你們看著分配一下,我去弄些木頭先把火升起來。」盤哲說著朝房側走去。


  「今晚我來掌勺,做幾個特色菜給大家嘗嘗。」說著,沈樹開始從車上往下搬東西,食材極其豐富。


  三間卧室,兩大一小,經過分配許琳、周然和秦時雨住在與廳堂相連的套間,沈樹和盤哲住在東面那間,白中元則住在西頭兒。這間卧室靠近涼亭,視野和採光不是很好,唯一的優點是安靜。


  因為老宅的功能齊全,所以眾人很快便安頓了個差不多。當時間來到晚上八點,當外面的雨勢漸漸變大,當寒氣肆虐而起的時候,屋子裡的溫度漸漸升高,隨著沈樹將飯菜端上來,煙火氣讓整座老宅變得溫馨起來。


  「白隊,這邊的天氣不同你們那裡,濕氣太重,所以要來點兒這個。」說著,沈樹從旁邊的包里摸出了兩個葫蘆,「這是當地的自釀酒,度數不高,味道很好,最關鍵的是能夠驅寒,大家都嘗嘗。」


  「中元,這合適嗎?」許琳問。


  「有什麼不合適的?」盤哲抓過葫蘆開始倒酒,米黃色的酒紋蕩漾,瀰漫出一陣陣醉人的香氣,「您們大老遠的過來考察旅遊線,這是為當地經濟建設添磚加瓦,自然要盛情款待,以後少喝就是。」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白中元當真是有些饞的。


  一碗碗酒倒滿之後,眾人同飲。


  剛剛入口,白中元便感覺味蕾徹底打開了,沒有燒辣之感,下肚之後細細品味,余甘久久不散。


  「好酒。」


  休養的大半年中,白中元經常宿醉,喝了太多種的酒,然而沒有一種如此時飲下的這般回味無窮。


  「既然對胃口,那就再來一碗。」盤哲倒滿,並解釋道,「放心,這酒不醉人,白隊儘管放心喝。」


  啪!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筷子突然落在了地上,眾人看去發現是周然的,她端著剩下的半碗酒正陷於失神當中。


  「她怎麼了?」白中元問。


  「明知故問。」許琳抬腳,從桌子下面踢了過去。


  「估計,估計然姐是想家了……」話到最後,秦時雨的聲音已經弱不可聞。


  「周法醫,沒事兒吧?」沈樹彎腰,將筷子撿了起來。


  「啊……」


  受驚回神,周然趕忙擺著手:「我沒事兒,沒事兒,大家吃飯。」


  「是不是水土不服,要不要去請個大夫過來?」盤哲關心的問道。


  「她怎麼可能水土不服?」說漏嘴,許琳趕忙往回找轍,「我估摸著是菜的原因,她從來不吃肉。」


  「那我去弄兩個素的。」沈樹要起身。


  「誰說我不吃肉的?」周然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樣子,挑釁似的夾起一塊肉放到了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琳姐,以後再去你家吃飯,多做點兒葷菜,免得嘴裡淡出鳥兒來。」


  「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許琳笑著點頭,隨後朝白中元擠了擠眼。


  「真有你的。」白中元挑了挑大拇指,而後說道,「從現在開始,大家就不要再如之前那樣稱呼了,直接喊名字或者排個長幼。一來這樣顯得親近,二來也便於保密,既然是演戲,總要做足樣子的。」


  「這個主意好。」


  眾人紛紛點頭,尤其是盤哲瞬間放開了,一個勁兒的往許琳身邊湊近乎:「琳姐,剛才你少喝了半碗,給您補回來。」


  呵呵……


  冷笑兩聲,許琳臉色一變:「滾蛋,找你然姐喝去。」


  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倒不是白中元他們饞酒貪杯,而是將其視作了了解當地風俗民情的媒介。比如一些忌諱、比如時局形勢、又比如可能存在的潛藏目標等等,總之是做了個全面細緻的了解。


  當時間來到十一點鐘,屋子裡的熱烈氛圍依舊不減,就在某個瞬間眾人齊齊沉默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聲響。


  砰、砰砰、砰砰砰……


  聲音來自於白中元正對著的後窗,當他帶著疑惑抬頭看去后,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窗外,是兩團幽幽綠光。


  玻璃上雨水滾淌,宛如搖曳於荒山野嶺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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