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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智多近妖

  自打蘇醒后,白中元便在想方設法的查探爆炸案的真相,一是想找回丟失的記憶,二是想弄清楚隱藏在背後的隱情。三個人出現在了爆炸案現場,唐磊和許菲都丟掉了性命,只有自己成為了倖存者。


  原本,白中元以為能存活下來是受到了命運女神的眷顧。然而到了此時,完全可以解讀出真實的答案了。


  一切,都是陰謀!


  首先,以目前掌握的情況來判斷,泄密真兇依舊可能是當年參與卧底行動的人員之一。無論秦長天的清白度有多高,在沒有絕對的確鑿證據之下,他的嫌疑一點兒都不比別人小,萬一是隱藏的好呢?


  其次,如果周然養父真的找到了證據,那麼在初步排除掉曲國慶的嫌疑后,泄密真兇只能是白志峰。


  再次,封非凡不久前說過,當年老局長曾想把白中元抽入專案組,卻被秦長天橫加阻撓破壞掉了。


  最後,卧底行動的總指揮去世,許菲的接頭人更換為了秦長天。


  結合上述這些信息,可以整合出一條完整的「犯罪」邏輯鏈條。


  (1)白志峰就是泄密真兇,秦長天是其「同夥」,根據是第二點。


  (2)在總指揮去世之後,只有秦長天和老牛知道許菲的真實身份,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在暗中調查什麼。


  (3)方言曾經說過,唐磊是特大盜車案的團伙兒頭目之一,警方布局半年才找到了將其拘捕的機會,最終被突發的爆炸案破壞掉了。後續調查的種種跡象表明,爆炸案是裹挾於文物案之中的。


  (4)周然手中有著直接證據,許菲的家裡發現了一枚屬於蘇浩的完整指紋,說明他去過現場。


  (5)許琳剛剛調來支隊的時候,她提示過一段隱秘的信息,在爆炸案發的那天,白中元和唐磊幾乎同時抵達了許菲的家裡。換言之,將他們召集過去的人就是許菲,進而可以得出許菲與唐磊認識的結論。


  將上述五點做出串聯,便可以窺見到整起事件的清晰脈絡。


  為了破獲特大盜車案,方言布局整整半年。與此同時,許菲也摸出了文物案的線索,沒成想兩起案件的關鍵人都是唐磊。


  盜車案是大案不假,可如果擱置到文物案面前是必須要做出讓步的,於是便有了白中元和唐磊齊聚許菲家裡的事情。


  那次的見面,也就是白中元手機語音信息中許菲所說的任務。


  因為對接人是秦長天,所以從策劃到實施他一定是知情的,為了將暴露的風險扼殺在搖籃之中,將計就計做了謀算。


  既然是任務,那麼事前必定會思慮周全,不可能會存在過大的潛在危險,至少在許菲家中見面的時候不會。而唐磊既然赴約相見,那就說明他對許菲是信任的,更不可能製造出那起惡性事件。


  如此一來,是誰預先埋下了爆炸的種子呢?

  只有一個人具備作案動機和條件,蘇浩!


  捋出上述的種種,幾乎耗盡了白中元全部的氣力,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中,內心充斥滿滿的都是憤怒和悲痛。尤其是想到獨自存活下來的時候,那張蒼白中透著些許猙獰的臉上寫滿了自嘲。現在他徹底弄清楚了,活下來與運氣無關,真正的原因是身上流動的血液,那裡面刻著白志峰的烙印。


  白志峰,顧念了那絲父子情分。


  自打解開心結之後,白中元曾經思索過與白志峰的關係,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管文物泄密案的真相是什麼,不管「父親」是不是清白的,血脈相連的事實終歸是無法改變的,時機成熟還是要嘗試做出修復。


  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有些問題,是血脈都無法調和的。


  ……


  憤怒之下暴走的白中元下手很重,以至於老牛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揉揉腮幫子,輕輕坐到了對面。


  「氣出完了嗎,沒有的話你可以再打我一頓。」


  「我怕打死你。」白中元回神。


  「你可以打死我,不過要在真相大白的那天。」老牛把茶水倒在手心,齜牙咧嘴的揉著腫脹的地方,「爆炸案發生之後我反覆琢磨了很久,思來想去得出了一個結論,秦長天和白志峰沒他媽一個好東西。」


  「你跟他們也差不多。」儘管依舊回憶不起與許菲相處的點點滴滴,可白中元心中還是憤慨難當。


  「你說是就是吧。」老牛嘆息。


  「合作之初,你並不完全信任我吧?」白中元轉移了話題,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糾結只會把關係弄得更糟。


  「沒錯,當時我不光有著戒心,還有疑心。」老牛痛快的承認,「爆炸發生時現場有三個人,唯獨你活了下來。而且你的身份很敏感,跟白志峰血脈相連,很難說這當中有沒有有待深究的隱情。」


  「可你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找我。」


  「是的,只能找你。」老牛繼續道,「首先,我要確認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其次,我要觀察你和白志峰之間的關係轉變;再次,我要弄明白你對爆炸案的態度;最後,我還要搞清楚你對小菲的感情。自打你歸隊之後,我就在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也在等待著與你真正攤牌的時機。」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早些時候說出真相,或許一切已經落下了帷幕?」


  「想過,但這種可能性太小。我不否認你的能力,而是擔心仇恨蒙蔽你的雙眼,落入有心人編織的圈套中。同時這也是在保護你,我不希望小菲的事情重演。」說完這番真摯的話后,老牛又恢復了冷靜,話鋒一轉繼續道,「先不說秦長天和白志峰多麼難對付,僅是你白中元我都放心不下。個中緣由不用再贅述了,唯一能告訴你的,是那起泄密案遠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即便是走到了今天這步,我依然要叮囑你,將那兩人放置於整起案件中,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根據呢?」白中元已經拋掉了雜念,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案情上。


  「這個。」牛望天說著,從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樣東西,外面包裹著一塊紅布,無法窺見裡面的真容。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接過之後,白中元感覺到了不輕的分量,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開,看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片。碎片同樣屬於瓷器,不過與三足洗的相比要厚重的多,而且上面沾染著不少帶有土腥氣的雜質。


  「這是什麼,從哪裡弄來的?」


  「應該是屬於那批文物的。」拿回去包好,老牛繼續說道,「大年初一你不是問我在哪裡嗎,現在知道了吧?」


  「你去找這東西了?」


  「是的。」


  「具體位置是哪裡?」


  「稍等。」說著,牛望天又掏出了一份有些破爛的地圖,展開之後手指略過圈圈點點的地方,最後落了下來。


  「這是……」


  湊近之後,白中元仔細看了起來,連綿不絕的山脈之中,一座座村鎮星羅棋布,如同夜幕中的繁星。老牛落指的地方做著清晰的標識,那座村莊不大,卻佔據了交通要道,進出深山都繞不開。


  彩雲之南,硒鼓村。


  地圖中標識的位置,不由得讓白中元想到了青葉鎮,於是便嘗試找了起來,果然在幾厘米之外有了發現。


  「你知道這裡?」老牛有所察覺。


  「你繼續說。」白中元默認。


  見此,老牛直言道:「既然你知道青葉鎮,就應該清楚那是當年文物回國出事的地方。包括青葉鎮、硒鼓村在內,方圓數百里之內有著大批的葬墓群。早些年有古董販子在那裡找到真東西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盜墓成風,文物損失極為慘重。等到當地政府重視起來時,所剩之物已經極其有限了。」


  「這跟當年的文物案有什麼關係?」白中元捋不透這其中的關聯,「就算是與關係,也應該是正向的才對。因為有著當地政府部門的重視,所以文物回國的事情會更加安全,沒理由發生那件事情才對啊?」


  「本末倒置了。」


  「你是說先發生的文物丟失案,然後才有了盜墓成風的事情?」白中元皺眉,這樣的話倒是說得通。


  「沒錯。」牛望天點頭,眼帶深意的問,「你覺得這其中有沒有聯繫呢?」


  「聯繫,什麼聯繫?」稍作沉思,白中元猛然一驚,「難道,後來盜墓四起的原因是回國文物的丟失?」


  「完全正確。」牛望天面色凝重,「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說文物案沒有那麼簡單了吧,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


  白中元沒有說話,而是思索起了當中的關係,如果老牛說的是事實,那麼整起事件的首尾是什麼樣的呢?


  文物回國后丟失,然後犯罪分子故意走漏出消息,暗地裡大肆渲染墓葬群裡面有著珍貴文物的事情。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尤其是在二三十年前,那裡條件艱苦,人們生活困頓,必然會紅了眼。


  如此一來,幕後真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首先,那批文物本身就是秘密回國的,藉助全民盜墓事件進行洗白。其次,所謂窮山惡水多刁民,尤其是在那個法律普及落後的年代,群眾性事件必然會從寬處理,從而給予了犯罪沃土。再次,鑽法不從眾的漏洞,降低那批文物的犯罪性質。最後,出土的文物就像是一塊塊肥肉,肯定會招來大批嗜血的豺狼。如此一來,也就解了大批文物無法出手的難題,一箭三雕著實時極為高明的手段。


  「你分析的結論很殘酷,但這就是事實。」牛望天唉聲嘆氣。


  「不不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批文物早該流失了才對,這與卧底行動豈不是衝突了?」白中元搖頭。


  「一點兒都不衝突。」老牛直指核心點,「卧底行動的目的是挖出當年掠奪文物、謀害人命的真兇,這與文物的流不流失沒有直接關係。再說,你憑什麼認為那批文物該流失,萬一幕後真兇另有謀算呢?」


  「謀算什麼?」


  「當然是錢。」牛望天解釋道,「你不妨仔細想想,在盜墓成風的那段時間,販賣文物的價值如何?」


  「明白了。」白中元甩甩頭,混沌的腦子清醒了過來,「當時經濟條件落後,加之暗地裡流通的文物很多,自然是賣不上高價的。可如果等到那股浪潮漸漸冷卻平息,再拿出的文物可就以稀為貴了。」


  「這正是幕後真兇狡詐的地方。」老牛嘆息連連,「藉助盜墓事件,給那批歸國的文物改頭換面,然後收藏起來伺機而動。這樣一來就不是殺人越貨的事兒了,而是與無數民眾一樣,性質演變為了盜墓。」


  「這一里一外,可是天地之別啊。」此時此刻,白中元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幕後真兇太能算計了,在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又留下了一條足以保全性命的退路,這等心思和智慧已經近乎於妖了。


  「唉……」


  牛望天嘆息著搖頭,又揉起了紅腫的腮幫子。


  「不對。」就在這個時候,白中元察覺到了說不通的地方,「老牛,我記得那批文物在歸國時做過登記造冊的,同時還標註了編號。有此作為證明,那就不可能做到改頭換面,你說是不是?」


  「理是這個理,可你沒有考慮當時的形勢。」牛望天做著提醒。


  「你的意思是先不說那冊子最終有沒有保留下來,就單說那批文物也是不能擺到明面上來的,否則不僅會違背「老爺子」歸還文物的初衷,還會將警方至於不利的局面中,甚至影響後續的卧底行動?」


  「這些不考慮行嗎?」牛望天又嘆氣。


  「那幕後真兇,該不會連這些都算計到了吧?」


  「你覺得呢?」


  白中元沒有說話,而是發起了呆,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關於你拿出的碎片,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有。」


  牛望天點頭,凝視出聲:「我隱隱有種感覺,那批丟失的文物沒有在犯罪分子手裡,他們也在找。」


  「什麼?」這句話,驚得白中元直接站了起來:「老牛,這句話可不是能隨便說的。」


  「我當然明白。」牛望天壓低了聲音,「我這不是信口胡言,而是有著切實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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