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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雙重密室

  早在昨晚勘查現場的時候,白中元就產生過問詢秦時雨的念頭,想弄清楚蘇浩離開後去了哪裡,又做了些什麼。由於時間有限、任務又比較急,最終還是擱置了下來,沒成想稍作貽誤便暴雷了。


  當然,最讓白中元後悔的還是前天除夕夜的事情。準確的說,是蘇浩迎著絢爛煙火說出的那句話。


  你那麼聰明,猜猜在這祥和安樂的除夕夜,哪裡正上演著犯罪?


  哪裡,又有人在死亡的邊緣苦苦掙扎著?

  當時白中元仔細思索過其中含義,並根據對蘇浩的了解進行了細緻解讀,得出的結論是百態人生的境遇差異。可隨著周然告知的消息,蘊含的真意已經躍然而出了,留下的指紋便是最好的證明。


  也就是在此時,白中元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的思考方式已經落後了。確切的說,在思考有關蘇浩的問題時,會下意識站在自以為了解的角度上,這其實是錯誤的,是可能存在極大偏差的。


  因為,人是會變的。


  從將蘇浩送入監獄算起,時至今日已經快滿四年了,先不說混亂的外部環境,就單說這一千多個日夜,改變一個人簡直是太容易了。一件事情、一個念頭、一起挫折、甚至是一場失戀都可以讓人於短時內性情大變。


  蘇浩,顯然是具備此類條件的。被「哥哥」親手送入監獄,怕是換做任何人都是會心生怨言的。事實證明他的確記恨在心,否則在林語堂的那次相遇,也不會將匕首刺向白中元,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中元,你覺得龐沖會是他殺的嗎?」許琳剛剛也在悶頭思考,未能捋出個頭緒,不得已只能開口問著。


  「暫時還不能確定。」白中元也有點兒吃不透了,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案發現場出現了他的指紋,一定是撇不清關係的。」


  「要不要去問問小雨?」


  「我覺得還是不要在私下裡說了。」說著,白中元指了指會議室,「走吧,馬上就要開案情分析會。」


  「等等。」許琳拽住了白中元的胳膊,神色多了些複雜,「你是想讓周然直接在會議上提出來?」


  「嗯。」


  心思被看穿,白中元只能點頭。這樣做屬實無奈之舉,畢竟答應過秦時雨在文物案沒有真相大白之前不會去動蘇浩,但偏偏他現在又跟龐沖的遇害聯繫了起來,總不能當睜眼瞎不管不問吧?


  還有,如果說之前的種種沒有確鑿證據,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那麼這次案發現場出現了清晰為指紋,總不能再糊弄過去了吧?先不說對案情的影響,就方言和宋春波那裡也是搪塞不過去的。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這樣做了,小雨可能會恨你?」


  「恨我的人已經夠多了,不差她一個。既然蘇浩無法拯救了,那就想辦法阻止小雨跳入火坑吧。」說完,白中元轉身上樓。


  唉……


  許琳的長嘆,隨著北風飄遠。


  ……


  這次的會議不同以往,涉及到了曲國慶和楚六指兩條大魚,因此方言和宋春波都表現的極為重視。既然是案情分析會,自然是先要通報案情信息的,技術科和法醫鑒定報告在先,走訪排查情況在後。


  秦時雨簡述:

  複雜的案發現場環境,導致痕迹勘查的難度大增。


  (1)現場一共發現了六個人的足跡,分別屬於曲國慶、龐沖、獨狼、楚六指以及兩名工地值班人員,經過比對確認無誤。


  (2)倉庫的門鎖是被楚六指用鎚子強行破壞的,至於之前打開過幾次不得而知。


  (3)除卻上述的六個人之外,倉庫四周沒有發現其他足跡,基本可以排除他人介入案件的可能。


  (4)倉庫裡面不存在任何打鬥的痕迹。


  (5)在倉庫中發現了一根鐵棍,上面有著較為清晰的銹跡磨損痕,確定曾經被當做門栓使用過。


  (6)現場實驗表明,當倉庫的門封閉之後,裡面伸手不見五指,肉眼不可視物。


  (7)倉庫的門上面有著清晰的腳印,與楚六指的詢問筆錄一致,當時他急於救人,大力的踹過兩腳。


  (8)朝向江畔、距離倉庫三米左右的距離,發現了一塊毛巾,經過檢驗確定上面有乙醚殘留,大概率為作案工具。


  (9)靠近倉庫門的角落,發現了一灘尿漬。


  (10)除了門之外,倉庫的角角落落都保持的較為完整,不存在破壞的痕迹。


  這十點說起來容易,背後卻是技術科加班加點勘查檢驗的結果,正如此時的秦時雨,渾身乏態盡顯。


  當秦時雨通報完現場勘檢情況之後,謝江又對外圍的走訪排查做了簡述,總體而言沒有任何的收穫。一是因為過年,江畔的那片改造區幾乎見不到幾個人;二是不管誰殺害了龐沖,都沒有留下具備追查價值的線索。


  「你那裡的結果是什麼?」方言皺眉的同時,也將目光望向了周然。


  「四個有效結果。」周然列舉。


  首先,心血檢驗中發現了麻醉成分,與倉庫中兩名倖存者的口供是完全一致的,他們是被迷暈的。


  其次,在死亡過程中,龐沖沒有任何的掙扎。


  再者,作案的兇器是兩塊轉頭,因為沾染著血跡,所以上面提取到了清晰的指紋,兩名倖存者都具備嫌疑。


  除此之外,還存在幾枚第三者的指紋。


  最後,兩名倖存者的衣服上都沾染著血跡,鑒定結果屬於死者龐沖,可以確定為他遇害過程中血液噴濺造成的。


  「第三者是誰?」宋春波問。


  「……」


  周然沒有說話,而是望向了白中元。


  「……」


  白中元也沉默。


  見此,方言眼睛一轉,起身說道:「昨晚熬了通宵,想來大家都很累,除了我點名的,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


  與會的骨幹走完,會議室中剩下了支隊幾位主要負責人,宋春波早已將一切看在了眼裡,於是說道:「現在是關起門來說話,不管是腦子裡藏著的,還是心裡掖著的,都可以抖落出來了,不要有任何顧忌。」


  「第三者的指紋屬於誰?」方言繼續問。


  隊長和政委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周然也就沒再去看白中元,吐口氣說出了蘇浩的名字。


  「怎麼會是他?」方言的眼神瞟動。


  「怪不得你之前不肯說。」宋春波也沒有想到,悄悄看了白中元一眼。


  「……」


  白中元和許琳對視,都偷偷瞄向了一側。


  秦時雨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握著筆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顫抖,當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后,她蹭的站了起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不要激動,先坐下。」宋春波安撫,之前總有傳言說秦時雨和白志峰的小兒子關係不一般,如今算是徹底坐實了。


  「為什麼不可能?」方言問。


  「周法醫,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秦時雨不答反問,把火燒向了周然,「龐沖的死亡時間是幾點?」


  「昨晚十點到十點半之間。」周然面不改色。


  「確定?」


  「百分百確定。」


  呼……


  聽到周然這樣說,秦時雨不再那麼緊張,相反還報以了微笑,隨後深吸口氣說道:「我可以證明,蘇浩沒有嫌疑。」


  「為什麼?」方言不解,而後似有所悟,「難道當時你們在一起?」


  「嗯。」


  秦時雨點頭,避開了眾人的目光,臉色有了些不自然。


  「你們當時在哪裡?」方言繼續追問。


  「酒,酒店。」秦時雨的臉色更紅了。


  「在酒店做什麼?」問完,方言感覺到了些不妥,於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證據?」


  「……」


  秦時雨不說話。


  「哪家酒店,查查入住信息就知道了。」白中元給著建議。


  「師,師傅,酒店房間是我開的。」秦時雨的臉已經通紅。


  「話雖如此,可如果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依舊無法證明蘇浩是清白的。」宋春波可以給秦時雨施壓,但不得不考慮秦長天這層關係,於是只能說的盡量委婉些,不管怎麼樣都是必須要查清楚的。


  「那個,那個……」


  「小雨,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許琳蹙著眉頭。


  話說到這步,秦時雨必須想辦法證明,於是咬咬牙道:「琳姐,然姐,請你們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證據的。」


  「去吧。」宋春波點頭。


  三人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明顯的變化是秦時雨臉色更紅了,周然和許琳眼底都隱隱藏著淡淡的笑意。


  「方隊,政委,如果龐沖的死亡時間真是十點到十點半之間,那麼蘇浩的確是清白的。」許琳說道。


  「我用法醫的解剖刀保證,死亡時間不存在任何的偏差。」周然沒有明說,卻已經在暗中力挺了。


  看到許琳和周然都這樣說,方言也就沒再繼續追問,而是撓起了頭:「既然蘇浩沒有去過案發現場,那為什麼會提取到他的指紋。最令人費解的是,指紋還是出現在了兇器上面,這如何解釋?」


  「這個問題,大概只能問曲國慶了?」白中元腦子轉動了起來。


  「怎麼講?」宋春波問。


  「三點。」白中元回答。


  首先,蘇浩的新工作就是在曲國慶的公司。


  其次,曲國慶參與過當年的卧底行動,其本身也具備泄密的嫌疑。


  最後,他承包著一半兒的物流業務,與肉聯廠牽連頗深。


  「有道理。」方言點頭。


  「稍後我會弄清楚的。」謝江點頭,審訊這種事情他最拿手。


  「接下來怎麼辦?」政委終究是政委,案情到了這步只能問方言。


  「那就只能把案情簡化了。」方言說著,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進來吧。」


  ……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獨狼從外面走了進來。或許是休息的足夠,他的狀態看起來很不錯,至少精神頭兒不錯。


  「大家好,先做個自我介紹。」獨狼的聲音很有磁性,「路遠圖,早些年一直跟著方隊,因為特大盜車案被借調過來,自始至終都在執行特情任務,之前若有得罪之處,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路遠圖的話說的十分得體,但大家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面,尤其是方言,催促著趕緊詳述昨晚的事情。


  路遠圖講述:

  因為任務的調整,路遠圖將精力放在了楚六指的身上,畢竟種種跡象表明,販賣毒品的崔偉與之關係不簡單,而且白中元和許琳遭遇的襲擊事件中,都能窺見他的影子,無論哪一條都值得深查。


  在這個過程當中,路遠圖發現了龐沖,這個人可以說是楚六指的心腹,奸詐狡猾,心狠手辣,十分的難纏。暗中跟蹤調查發現,龐沖跟何正以及瀋海濤都是相識的,並且悄悄去過肉聯廠幾次,似乎跟何清源也很熟。


  為了弄清楚真相,路遠圖只能儘可能多多跟蹤龐沖,於是在昨晚去到了江畔,想弄清楚那裡到底會發生什麼。


  抵達倉庫附近之後,龐沖找到一處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似乎在等什麼人,十幾分鐘後去到了倉庫那裡撒尿。為了避免暴露,路遠圖沒有跟過去,而是去到建蓋一半兒的樓房中藏匿起來,以便後續觀察和行動。


  少許,倉庫處傳來救命的聲音,接連喊了兩次。


  路遠圖不敢冒然出去,於是等待了幾分鐘,隨後悄悄靠了過去,沒成想遭遇了埋伏,被人用乙醚迷暈。醒來后,發現自己身處昏暗中,渾身乏力、頭痛欲裂,摸索之下發現了一睡、一醒的另外兩人。


  說到這裡,路遠圖停了下來,他本身就是經驗豐富的刑警,自然清楚有些重點是需要採用問答方式才能表述清晰的。


  「醒著的人是誰?」白中元問。


  「曲國慶。」路遠圖答。


  「當時你們知不知道龐沖已經死亡?」


  「不知道,只當他還在昏迷之中,畢竟我們都是被迷暈的。」


  「接下來你們做了什麼?」


  「嘗試開門,沒有打開,外面上了鎖。」


  「後來呢?」


  「後來乙醚的勁兒又上來了,渾身乏力、昏昏欲睡。」路遠圖回憶著,「我們是被迷暈扔進倉庫的,顯然是遭到了別人的算計,在短時間無法出去的情況下,我們首先考慮的只能是安全問題,於是用鋼條替代了門栓,確保外面的人不會進來,一切都等身體恢復正常之後再做打算。曲國慶的戒備之心很強,我聽到了他翻動磚頭的聲音,為了避免局面的被動,我也摸了一塊防身。」


  「然後你們就又陷入了昏迷?」


  「是的,根本無法保持清醒。」


  「那是什麼時候發現有人死亡的?」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路遠圖回憶道,「我先醒來的,喊了兩嗓子之後曲國慶恢復了意識,但另外一人始終沒有給予回應,於是我們兩人便摸過去查看。沒想到摸了一手的血,觸碰得知對方呼吸心跳都已經停止。」


  「曲國慶當時什麼反應?」


  「發狂咒罵后沉默。」路遠圖顯然記得很清楚,「我問過人是不是他殺的,他說如果是的話,我也不會活著。」


  「他有沒有懷疑過你?」


  「當然,因為他威脅要用磚頭砸我。」


  「你呢?」


  「我也是。」路遠圖痛快承認道,「當時我不確定面臨著什麼,必須保證自身安全,那種情況下反擊才是最好的自保。」


  「嗯,這是非常正確的決定。」白中元點點頭,又問,「磚頭上的指紋,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吧?」


  「是的,手上摸到的血跡,完全可以將完整的指紋清晰呈現出來。」這點,路遠圖同樣很清楚。


  問答進行到這裡,暫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思考兩個問題。


  第一,路遠圖不可能撒謊,那麼龐衝到底是不是曲國慶殺的?


  第二,如果不是曲國慶,龐沖又是怎麼死的?


  路遠圖說的清清楚楚,他們在第二次昏迷之前曾經採取了防範措施,用鋼條替代了門栓,外面的人根本無法進來。


  難不成,龐沖是自殺?

  「這不可能。」路遠圖搖頭,「以我調查到的信息判斷,龐沖雖然是個亡命徒,但惜命的緊,不會那樣做,也沒有理由自殺。」


  「老路,我知道,在案發現場你之所以說曲國慶是殺人真兇,完全是為了規避掉暴露的風險,換言之是做戲給他看的。那麼現在你說句實話,曲國慶有沒有可能殺害龐沖,因為昏迷你錯過了取證環節?」


  「有可能。」路遠圖點頭。


  「為什麼?」白中元追問。


  「因為龐沖是楚六指的人,而曲國慶跟楚六指又不對付,還是具備動機的。」


  「這點可以排除了。」許琳插話。


  「什麼意思?」方言疑惑。


  「我可以保證,龐沖不是楚六指的人,而是曲國慶的心腹。」


  「怎麼可能?」路遠圖難以置信。


  「具體的細節我無法明說,但這一點錯不了。」這點,許琳還是很自信的。


  「那這樣的話,會不會是楚六指做的呢?」秦時雨忍不住說道,「楚六指發現了龐沖背叛他,於是惱羞成怒打算除掉他。」


  「邏輯上倒是說的通,可結合現場去看就又不成立了。」白中元搖頭,「首先,楚六指想要除掉龐沖沒必要迷暈三個人,因為這樣會增大暴露的風險;其次,以楚六指的行事風格去揣度,如果他真知道龐沖背叛了,那一定會十倍、百倍的報復,絕不會直接殺掉;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怎麼進去倉庫的?」


  「……」


  眾人沉默。


  不說白中元擺出的前兩點,就單說第三點,就足以推翻楚六指行兇的可能,倉庫進不去怎麼殺人?


  至此,案情陷入停滯。


  因為,這是一起無法完成的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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