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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對不起

  話題的突然轉移,是薛東始料未及的,不過很快他便平復了神色:「白隊覺得我隱瞞了有關他們姐妹的事情?」


  「不是我覺得,而是事實。」薛東的反應,讓白中元愈發認定其中存有貓膩,「你是一個手段狠辣、冷血無情的人不假,能時刻保持冷靜和理智也為真,不會無的放矢。其實縱觀整起案件,每個人都被你利用到了,唯獨潘雨沒有,這既不符合案情的基本邏輯,也不是你的行事風格,絕對存在著問題。」


  「嘿嘿……」


  說起這個,薛東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聰明如白隊,也有困惑的時候。」


  「不打算主動交代嗎?」


  「……」


  薛東眼睛放光,緘默不言。


  見此,白中元也不打算再繼續浪費時間了,起身說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只能去搬救兵了。」


  「你要做什麼?」薛東臉色一變。


  「老太太行動不便,要請她過來就只能再跑一趟你的老家了,如果路況良好,凌晨左右應該能趕回來吧?」


  「白隊,留步。」薛東妥協了。


  手放在門鎖上,白中元並沒有回頭,而是毫無感情的說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走出這扇門,可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坐在審訊以上,薛東的臉色已經十分的難看,當門發出輕微的聲響時,他咬咬拋出了一句話:「因為,潘雨能救小飛和小舞的命。」


  「你說什麼?」白中元猛然回頭。


  「我說,小飛和小舞活下去的希望在潘雨的身上。」


  「你說的是骨髓移植?」白中元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忙不迭的追問著。


  「是的。」


  「配型成功了?」


  不管薛東是何等的罪大惡極,兩個孩子都是無辜的,如今看到了希望,白中元自然也是極為激動的。


  「沒有配型。」薛東搖頭。


  「沒有配型?」白中元一愣,困惑不已,「可你剛才不是說孩子活下去的希望在潘雨身上嗎?」


  「白隊,對於白血病你了解多少?」穩住了白中元,薛東也就不著急了,「或者說,你了不了解配型?」


  「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血緣關係越近,配型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帶走潘雨了吧?」


  一念閃過,白中元大驚失色:「難道潘雨和兩個孩子……」


  「沒錯。」未等話說完,薛東便打斷了,「準確的說,潘雨是飛舞的親妹妹,是小飛和小舞的姨媽。」


  「這,這怎麼可能?」輪到白中元意外了。


  「怎麼不可能?」


  「潘雨和林飛舞是親生姐妹,也就意味著她們之中有一人是被另外一個家庭撫養的,那麼潘洋呢?」


  「潘洋和潘雨也是一奶同胞的親生姐妹。」說到此,薛東笑了,「是不是很可笑,世界就是這麼小,世事就是如此的無常。」


  等等……


  一切來得太過於突然,白中元必須捋下思路:「按照你的說法,林飛舞、潘洋、潘雨其實是親生姐妹,從他們的姓氏中不難辨析出來,林飛舞是在另外一個家庭長大成人的,這其中的隱情是什麼?」


  「人販子。」薛東冷聲開口,「飛舞其實是被拐賣的,至於她的親生父母究竟知不知情,那就無從考證了。」


  「我明白。」


  白中元順勢繞過了這個話題,因為他很清楚,在那個重男輕女封建思想橫行的年代,很多女嬰並不是被人販子拐賣走的,而是被親生父母送出去的。發達的城市還好些,落後的農村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是林飛舞告訴你的嗎?」


  「不是。」薛東搖頭,「其實小時候我聽到過飛舞是抱養的傳聞,也旁敲側擊的打聽過,只是並沒有個確切的結論。她本人也好,岳父岳母也罷,每每問起時都會矢口否認,後來我也就再也沒提過。」


  「那你是通過什麼渠道得知的?」


  「檢驗報告單。」


  「誰的?」


  「潘洋。」


  「到底怎麼回事兒?」


  「其實一切都是我做的孽。」說到這裡,薛東臉上浮現了悔恨的神色,「你還記得吧,當初我為了「伺候」好大客戶,曾經要挾潘洋把柳莎帶出來,在她拒絕之後我找人狠狠報復了她一次。」


  「她染上艾滋病的那次是嗎?」


  「嗯。」說起這個,薛東面如死灰,「被我報復過後,潘洋消失了一個月左右,再次出現的時候,將一張檢驗報告單摔在了我的臉上。就是在那張報告單上,我看到了一絲蹊蹺之處,讓我想起了飛舞。」


  「到底是什麼?」


  「熊貓血。」


  「RH陰性血型?」


  「是的。」薛東點頭,語氣悲沉,「飛舞當年就是這種血型,由於只有千分之三的幾率,所以她當時沒能配型成功,導致了她的離世。因此我對這種血型印象極為的深刻,你能想象我看到那血型時的感受嗎?」


  「我能。」白中元深深點頭,「如果你能早點兒遇見潘洋,如果能說服她,或許就可以救下你的妻子。」


  「不,逝者已矣,我只會緬懷,不會再去追悔。」說到此,薛東握拳狠狠的砸了幾下審訊椅,「我絕望的是尋尋覓覓這麼久,終於看到了治療兩個孩子疾病的希望,卻被我親手給毀掉了。」


  「什麼?」


  這個消息宛若驚雷炸響,震的白中元臉上沒有了絲毫的血色,就連說話是都帶著明顯的顫音,「你,你是說兩個孩子也是稀有血型?」


  「是,是的。」因為用力,薛東的手指關節已經有些發白,「他們遺傳了飛舞的基因,不僅白血病,還有稀有血型。」


  「這,這……」


  看著薛東,白中元怔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此時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的,對於一名父親來說,那該是何等的絕望啊?原本已經看到了孩子被治癒的希望,卻硬生生毀在了自己的手中。


  難道這就是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嗎?


  念及至此,白中元長嘆了口氣:「後來呢?」


  「後來……」


  薛東陷入了短暫的回憶,好半天才回神說道:「後來我打聽到潘洋還有個叫潘雨的妹妹,是一名在校大學生,於是便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你做了什麼?」


  「散播些消息出去。」


  「關於潘洋染上艾滋病的事情?」


  「是的。」薛東點頭,「夜色裡面,有幾個和潘雨同校的學生在兼職,我利用她們將消息透露了出去,從而給潘雨施加壓力。治療艾滋病花費不菲,姐姐賺不到錢的情況快,妹妹只能頂上來。」


  「顯然,她上當了。」儘管可恨,但白中元卻不得不承認薛東的心思夠細,「如果我沒有猜錯,潘雨去夜色上班也是你暗中斡旋的結果吧?你可真夠狠毒的,活生生將他們姐妹逼到了火坑裡。」


  「怎麼是火坑呢?」薛東無恥的笑著,「白隊,我是在幫她們。去做家教、做普通的課外兼職,能賺夠治療費嗎?」


  「你繼續。」白中元不想再做任何的評價。


  「我讓和潘雨同校的學生吹風,成功將她忽悠到了夜色上班,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弄到她的血液去做檢驗。」


  「這個環節,你又設下了什麼陰謀?」


  「陰謀?」


  薛東不屑的撇嘴:「我不需要任何的算計,用場子里的明文規定便可得手,進來工作之前必須提供健康的體檢報告。」


  「然後,你堂而皇之的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那合乎規矩不是嗎?」


  「繼續吧。」


  「體檢報告顯示,潘雨果然也是稀有血型,這讓我喜出望外。不過當時我並沒有喪失掉理智,明白光血型匹配還是存有風險,於是便去了潘洋家的附近打聽,得知在她們的上面還有一個姐姐。熊貓血的幾率很低,應該不會那麼巧,聯想到飛舞被抱養的傳聞,我隱隱覺得他們應該有著某種聯繫。」


  「你去做了鑒定?」


  「是的。」薛東點頭。「利用職務之便,我組織他們同校的幾名學生去了醫院做體檢,而後拿到了潘雨的血液。在經過DNA鑒定之後,可以確定飛舞就是他們的姐姐,與小飛、小舞有著很近的血緣關係。」


  「呼……」


  聽到這裡,白中元長長吐出了一口氣,而後凝視追問:「這就是你要帶走潘雨的原因,為了去給孩子做骨髓移植?」


  「嗯。」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明說的,潘雨不是那種自私的人,尤其是涉及到血緣之後,她會伸出援手的。」


  「我不能那樣做。」


  「因為你禍害了潘洋是嗎?」


  「沒錯。」說到這裡,薛東有了些失神,「我不敢將真相公布出來,更不想讓小飛和小舞知道那血淋淋的事實。」


  「……」


  白中元不是不想做回應,而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薛東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當真該千刀萬剮。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有。」薛東換上了懇求的口吻,「我希望白隊能幫個忙。」


  「讓我去做潘雨的思想工作是嗎?」


  「是。」


  「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不會。」


  「那就不要說了。」


  「但我知道,你會幫助兩個孩子。」


  「……」


  無聲沉默著,白中雲的目光落在了薛東的臉上,內心幾番掙扎之後,輕輕點了點頭:「為了孩子,我可以去試試。」


  「謝謝,謝謝。」


  「你的道謝我承受不起,只會覺得噁心。」


  「白隊,等一等。」


  又一次停在門口,白中元沒有再開口,而是一言不發的等待著。


  「不說交易,也不說感謝,我想繼續供述些事情。」這次說話時,薛東小心翼翼的,「白隊想不想知道那個下雨的夜裡是誰在回遷樓襲擊了警察?想不想知道又是誰去醫院想要了他的命?」


  「……」


  轉身,白中元目光凌厲如劍,直刺前方。


  「那天晚上我們是分兩批走的,邱宇墨、崔偉和楚六指的人坐的電梯,我和陳少華在後面走的樓梯。當我們走出樓道之後,看到了那名警察尾隨著崔偉他們,當時無法做明確的提醒,於是我們就跟了上去。」


  「說重點,到底是誰下的手?」白中元已經失去了耐心。


  「是楚六指的人。」


  「你確定?」


  「確定,我當時看的清清楚楚,崔偉他們三人緊走幾步穿過葡萄架后藏到了樹叢裡面,暫時避開了那名警察的跟蹤。」話說到此,薛東皺了皺眉頭,「有一點我比較奇怪,至今回想都覺得有問題。」


  「哪一點?」


  「按理說跟蹤目標突然丟失了,那名警察應該四處尋找才對,可當時他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愣在了原地。」


  聽著薛東的話,白中元回憶著,很快便明白了緣由,耗子蘇醒后說過,當時他的目光被那件環衛工的雨衣吸引住了。


  「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動的手對嗎?」


  「沒錯。」


  「你再仔細想想,動手的到底是誰?」


  努力回憶著,薛東的語氣又有了些不確定:「當時視線不是很好,加上有著綠化帶的灌木叢遮擋,我看的不是非常清晰。但根據身高我能辨別出來,當時動手的就是楚六指的人,他和那名警察糾纏來著。」


  「那個人的左耳後面是不是有塊胎記?」


  「是的。」


  「除了胎記,還有沒有明顯的體貌特徵?」儘管心中已有定論,白中元還是想做個最後的確認。


  「從我們去到回遷樓403室再到離開,那個人始終都處於嚴密的包裹之下,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無法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如果他站在你的面前,能不能認出來?」


  「不能。」搖頭之後,薛東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個細節。」


  「什麼?」


  「崔偉當時好像給了他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沒有看清楚,不過好像是某種碎片。」薛東回憶著,「當時我隱約看到了反光,大概是玻璃吧?」


  「那塊碎片有多大?」


  「好像跟拳頭差不多。」


  「拳頭大小?」白中元陷入了回憶中,薛東所說的應該就是瓷器碎片,只是這跟崔偉又有什麼關係?還有他記得清清楚楚,提取到的那塊碎片,只有薛東所說的一半大,難道被動了手腳不成?


  「白隊,怎麼了?」


  「沒事兒。」回神,白中元繼續問著,「你對崔偉這個人了解多少,除了毒品之外,他還有沒有涉足其他犯罪?」


  「那倒沒有聽說。」


  「那些毒品他又是從哪裡弄來的?」


  「我也不清楚。」薛東有意無意的抬頭,目光瞟了瞟。


  「說說那晚醫院發生的事情吧。」白中元轉移了話題。


  「別的我不清楚,只聽說有人想要那個警察的命。」


  「聽誰說的,又是誰想要下殺手?」


  「那就不知道了。」薛東表示無力相助,「我也只是聽崔偉提過一嘴,具體的也沒問出來什麼。」


  「崔偉……」


  口中呢喃著這個名字,白中元感覺事情原來越複雜了,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崔偉,似乎才是整個漩渦的中心。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請務必說服潘雨,謝謝。」薛東懇求。


  「我儘力。」


  ……


  走出審訊室后,白中元得知謝江那邊的審訊也已經結束了,於是二人帶著筆錄一同前往了會議室。


  「你們辛苦了。」案子真相大白,方言終於能鬆口氣了,「後續的事情老謝你來負責,直到結案為止。」


  「明白。」點頭,謝江講述著後續的審訊情況,「整合全部案情,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毒品來源這條線始終維繫在崔偉一個人身上,如今他已經被害了,想要追查下去難度可就大了,沒有任何明確的線索。」


  「會不會跟楚六指有關?」方言問。


  「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謝江搖頭,「根據之前的走訪排查來看,除了「和事老」事件之外,崔偉跟楚六指沒有任何的聯繫。而且根據我了解的情況,楚六指近幾年很低調,不具備犯罪傾向和條件。」


  「難道毒品真是崔偉一個人弄來的?」毒品案,其嚴重程度遠超一般的命案,方言必須重視起來。


  「後續我再暗中摸排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線索。」謝江也沒有好的辦法。


  「中元,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跟老謝一致,目前無從下手。」白中元解釋,「薛東最初的供述倒是提到了楚六指,可根據後續掌握的情況判斷,他當時那樣說的初衷完全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聽,從而給陳少華爭取時間。」


  「那就等等再說吧。」揉揉眉心,方言起身離開,「抓緊時間,先把手頭的案子結案,就算後續掌握了與毒品相關的線索,也要另外立案偵查。案件的性質不同,牽涉面也不同,不滿足併案條件。」


  「是。」


  ……


  回到辦公室,白中元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與薛東做最後交談時的場景。


  薛東當時有意無意的抬頭瞥過兩眼,白中元注意到了他看的是監控,似乎存有很深的忌憚之意,結合之前的翻供去考量,有兩點似乎可以下結論了。


  (1)毒品案絕對跟楚六指有關。


  (2)警隊似乎存在被滲透的可能。


  「究竟是誰這麼神通廣大呢?」


  就在白中元苦思冥想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接通后裡面傳來了周然的聲音:「瓷器碎片的鑒定結果出來了。」


  「具體情況如何?」


  「三言兩語說不清,簡而言之一句話,真正的麻煩來了。」


  「你在哪兒,見面說。」


  就在白中元急匆匆離開時,薛東已經回到了被拘押的房間中,當窗外隱隱響起嗚嗚的風聲時,他朝著門的方向磕下了三個頭。


  「白中元,對不起。不要怪我騙了你,也不要怪我將你推向絕路,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這個局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你我都不過是別人棋子罷了。或許到了最後你才會發現,最好的結局其實是死在那起爆炸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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