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正面交鋒
從敲門開始,白中元便已經進入了高度緊張的狀態,不僅要嘗試挽救潘洋的生命,還要盡全力阻止柳莎的暴走。正面交鋒,所講求的絕不只是氣勢,最主要的還是令對方乖乖就範的確鑿證據,「自殘」便是其中之一。
「你敢不敢脫掉衣服?」白中元再次問著。
「……」
柳莎沉默著不做回應。
「你不說對嗎?」白中元鬆手的同時向前一推,將柳莎按坐到沙發上后從衣兜里取出了一個證物袋,「這些東西你總認識吧?」
「……」
柳莎抬起了頭,卻依舊沒有說話。
「中元,這是從屠宰場提取到的那些頭髮?」謝江有些困惑,「你到底有何用意,難不成這也是證據?」
「是的。」白中元點頭。
「能不能詳細說說?」方言也頗為的好奇。
「就算你們不問,我也會說的。」目光瞟過柳莎之後,白中元解釋了起來,「我們趕到屠宰場的時候,柳莎是昏迷在地的,身邊有著被「剪掉」的凌亂頭髮,錄音中說是柳莎以為耗子身亡后傷心欲絕之下斷了滿頭青絲。可是當我仔細甄別這些頭髮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細節,你們看看這裡是什麼?」
「沒有什麼啊?」謝江看了好一會兒,並沒有什麼發現。
「直接說。」方言失去了耐心。
「簡單的說,就是柳莎的頭髮並不是被人剪掉的,而是拆下來的。」白中元取出一綹拆解著,「錄音中,邱宇墨使用的是殺豬刀斷髮,可這些斷茬處並沒有那種參差不齊的徵象,這說明了什麼?」
「頭髮是假的?」謝江一驚。
「不不不,我想說的是柳莎的頭髮早就剪短了,這些是她後來嫁接上去的。」白中元望向了柳莎,看到她的雙手正在漸漸握緊,於是繼續施壓,「你用的哪種接發方式,是納米無痕接發,還是生態膜接發?」
「……」
柳莎依舊沉默,但臉色已經有了些蒼白。
「還不肯說嗎?」緊緊盯著柳莎的雙眼,當她開始做出迴避時,白中元猛地將證物袋拍在了茶几上,「你才是殺害譚爽等四名受害人的真兇,你的頭髮是作案之前剪短的,目的就是女扮男裝去接近受害人,還有那些硅膠肌肉和膚蠟,其實完全與邱家父子無關,都是你用來假裝男人的。」
「白警官,這一切都是你的推斷和猜測,證據呢?」柳莎不再沉默,用冷笑和反問來掩飾著一閃即逝的慌亂。
「證據?」
白中元抬手指向了卧室:「救護車就快到了,當潘洋的胃容物中檢測出安眠藥或者其他威脅生命的物質時,一切就會真相大白的。」
「就算檢測出來又怎麼樣?」柳莎厲聲駁斥,「如果是她不堪生活重壓一心求死呢,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她醒了,你還會這樣說嗎?」白中元冷漠的回應。
「……」
一句話,讓柳莎再次陷入了無言之中。
任何時候,嫌疑人的沉默都是對警方極為不利的訊號,白中元不想陷入被動的境地當中,可一念間又找不到扭轉局面的辦法。而就在這時,窗戶外面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頓時解開了眼下的死局。
「許隊,稍後你跟隨救護車去醫院,不能錯過任何檢查的環節,一旦發現異常立刻將情況回饋過來。」方言的經驗何等豐富,豈能看不出白中元和柳莎交鋒中透露的種種,儘管目前警方拿不出鐵一般的證據,可嫌疑人同樣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相反在一次次的質問之下,已經有了慌亂和心虛之象。
這個時候,只需要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
果不其然,就在方言命令下達的剎那,柳莎毫無徵兆的站起了身,從地上撿起摔碎的杯子碎片,抬腳便要衝向卧室。
「有我在,你們誰都不能帶她走。」
「你給我回來。」白中元早有防備,直接別住柳莎的胳膊甩向了沙發。
此時的柳莎,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她無法掙扎脫身的情況下,倒向沙發的同時胡亂揮動著手中的玻璃。
刺啦……
玻璃劃破白中元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疼痛傳來,讓白中元不由得咧了咧嘴,可他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使勁兒一拽將柳莎的外套扯了下來。
「嘶……」
外套落地的瞬間,謝江和方言幾乎同時倒吸了口冷氣。
令他們如此失態的原因並不是白中元正在流血的胳膊,而是源自柳莎,確切的說是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
柳莎蜷縮在沙發上,雙臂以及胸前裸露的皮膚幾乎已經看不到完整的地方,那些傷口有的剛剛結痂,有的因為劇烈的動作崩開,正在有著血絲正在不斷的溢出。宛若一條條面目猙獰的蜈蚣,看的人膽戰心驚。
咯咯……
在眾人瞠目結舌的時候,柳莎突然笑了出來,她輕輕伸出手指抹過滲出的鮮血,塞進嘴裡一遍遍的吸吮著。
砰砰砰……
就在這毛骨悚然的時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許琳打開門直接亮出了警官證:「卧室里的人已經昏迷,應該是在飲酒前後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具體是不是還要你們進行細緻的檢查和確認,一定要儘快進行急救。他的胳膊被碎玻璃划傷,需要消毒包紮。還有她身上的傷口,你們酌情處理。」
「好的。」簡單分工后,醫護人員忙碌了起來。
柳莎已經被控制住,潘洋也開始進行搶救,白中元終於是稍稍心安了些,手臂被醫護人員檢查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倒不是因為胳膊的傷口所致,而是因為剛才的動作幅度很大,牽扯到了後背的傷。
「幫我看看這裡,開線了沒有?」白中元脫下了外套。
「還好,線沒有崩開,只是滲出了些鮮血。」醫護人員說著,開始處理傷口,「我先把後背的傷口消毒,然後幫你包紮胳膊。玻璃划的不是很深,沒有必要進行傷口縫合,你不用過於緊張和擔心。」
「那就好。」白中元點頭。
一陣的忙碌之後,醫護人員確認潘洋陷入了重度的昏迷,而且基本符合酒精加安眠藥的雙重作用導致,需要緊急送到醫院進行搶救。在方言的指派下,許琳跟隨救護車前往醫院,白中元和謝江則留了下來。
「柳莎,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嗎?」白中元說著,挨著坐了下來。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柳莎繼續笑著,「你們不是叫來了救護車嗎?那就等潘洋醒來后再說吧。」
「非要鬧到那種地步嗎?」白中元不想再等下去。
「鬧到哪種地步?」柳莎舔掉了手指上的血跡,「我們不妨打個賭,就算是潘洋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她也不會指認是我做的,你們信不信?」
「信。」白中元點頭。
「你真信?」柳莎稍感意外。
「當然。」白中元篤定的回答,「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之前早已經離開了,而不是留下來。」
「白隊長,你很聰明。」柳莎含笑點頭,又嫵媚的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
「當真?」
「當真。」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潘洋對不起你。」目光望向空蕩蕩的卧室,白中元的語氣中透出了幾分的唏噓,「其實於你而言,她才是罪魁禍首。我不想做無憑無據的揣測,可我還是想說,你落至今天這副悲慘的境地,潘洋在當中一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說,是她把你推進了暗無天日的深淵。」
「悲慘,我有什麼悲慘的?」柳莎冷笑。
「你現在的樣子,還不夠悲慘嗎?」有些話白中元本不想說的太直接,「你被玷污過,對嗎?」
這句話,白中元已經說的很是小心翼翼了,可他還是低估了其中的分量。
「你滾,你給我滾。」柳莎的情緒驟然失控,抓起茶盤直接扔向了白中元,「如果能活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為什麼不能面對現實呢?」躲過飛來的茶盤,白中元繼續施壓。
「我始終在面對現實。」柳莎被謝江按住,情緒稍稍平復了些。
「那為什麼不敢正視被玷污的事情?」這句話很殘忍,白中元卻不得不說。
「這算是侮辱還是誹謗?」柳莎的目光恨不得殺人。
「這是事實。」向前湊湊,白中元指了指那些疤痕,「如果不是被玷污過,你為什麼厭惡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厭惡自己的身體,你為什麼要自殘?」
「我沒有自殘,這些傷口都是邱宇墨那個變態弄得。」
「不,這是你開脫罪行的借口。」白中元毫不猶豫的反駁,「其實內心真正扭曲的不是邱宇墨,而是你。」
「我說了,我很正常。」
「那為什麼自殘?」
「我沒有。」
「沒有?」白中元眯起了雙眼,「你身體的正面遍布疤痕,可背面卻不見絲毫,如果真是邱宇墨所為,會是這樣嗎?」
「……」
柳莎注視著白中元,卻沒有再說話。
見此,白中元知道該拿出殺手鐧了,以和緩的聲音說道:「為了保全你,邱宇墨不僅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還甘願背負上罵名。你可能不知道,他並沒有殺死趙元昊,讓你看的視頻和照片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不可能……」柳莎雙手抱頭,痛苦的甩動著,「你騙我,元昊已經死了,邱宇墨沒有理由騙我。」
「有理由,有個令人心碎卻又心疼的理由。」
「你說,你說啊……」柳莎咆哮。
「因為邱宇墨知道,只有趙元昊死了,你才會從病態中掙脫出來,才能如同正常人一樣生活下去。」話說到此,白中元哀嘆了一聲,「他營造殺死趙元昊的假象,是為了你能擺脫夢魘般的過去,去迎接充滿希望的未來。趙元昊不死,你的心魔便永遠存在。因為你最想殺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