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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意欲何為

  邱宇墨的話,驚出了白中元一身的冷汗。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一個無比嚴重的問題,他們兩人是見過面的。楊蕾被害的那晚,曾經在涼亭中撞見了偽裝的嫌疑人,經過種種篩查比對,可以確定那個環衛工就是邱宇墨假扮的。如果稍後他說了出來,要如何解釋?解釋了,又是否會有人相信?

  之所以隱瞞了那些情況,完全是出於兩方面的考慮,一個是避免引起方言的懷疑,從而可以應對自如的去調查爆炸案。另一個是因為牽涉到了蘇浩,不管現在的關係如何,當初可都是親兄弟相稱的。就算白中元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三年,誰又能知道這是不是苦肉計,是不是為了後續犯罪做的鋪墊?

  當然,這些東西也都是可以調查清楚的,可此類調查絕非短時能完成的,而白中元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就算是後退一步,他按下焦躁的情緒去等,可爆炸案怎麼等,那些暗中盯著爆炸案的人又會等嗎?

  此時看來,兩點隱情對於連環案沒有什麼影響,畢竟證據鏈幾乎已經構建完成,真正到了收尾的階段。可反過來放在白中元的身上,就會變得引人深思了,尤其是那晚還涉及到了趙元昊襲擊昏迷的事情,這是怎麼都無法摘乾淨的。而恰恰這是最為可怕的,所有的環節白中元都是清白的,都是清楚的,唯獨這最嚴重的、性質最惡劣的,他是毫不知情的,甚至是沒有絲毫頭緒的。


  白中元信奉清者自清這句話,可當他聯想到可能誘發的連鎖反應后,心還是砰砰跳動了起來。不管出發點如何,不管那時的重重顧慮如何,這些東西若是被邱宇墨在視頻中捅出來,無疑會成為滅頂之災。


  輕的話,隔離審查;重的話,可能會被扒掉警服。到時候別說去調查爆炸案,能不能有個自由之身都兩說。畢竟所隱瞞的那些東西,對於連環案實在是太重要了。哪怕是一直以來白中元都在利用所知的一切不遺餘力的查案,哪怕是抽絲剝繭、鑒別真偽挖出了幕後真兇。這些是功不假,但同樣是無法抵過的。到時候就算說破了天,他依舊無法洗清嫌疑,依舊會成為系統內部的「罪人。」


  越想越是可怕,以至於白中元的額頭上開始有冷汗冒出,許琳注意到了異常,眨眨眼無聲的問詢著。


  「可能是著涼了,喝點兒熱水就好。」說著,白中元起身朝著飲水機走去,可耳朵卻豎的直直的。


  邱宇墨的聲音,此時正在響起:「白隊,我見過你很多次,比如你第一次去複檢案發現場,比如你約見柳莎,比如你和柳莎在樓下見面,又比如那晚去了我的書房。直覺告訴我,當我離開人世的時候,你也一定會在場。」


  呼……


  邱宇墨話音停頓的片刻,白中元忍不住長出了口氣,抬手擦過額頭之後,腳步也變得輕盈了起來。可這口氣剛出到一半兒,內心便猛然騰起一個巨大的疑問:「邱宇墨,為什麼要隱瞞雨夜的相遇?」


  這是無心的疏忽,還是有意的為之?

  有關這起連環案的一切,白中元都不會做簡單的推導和猜想,所以他相信邱宇墨的做法是刻意性的,只是一時半會兒猜不透其真實用意。能連殺四人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惡,怎麼可能會對人有所善舉呢?況且無論是種種案件徵象,還是邱宇墨剛才的供述,都在強調挑釁警方的事情,略過相遇那件事兒是完全不符合邏輯的。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白中元陷入了失神當中,直到開水溢出杯子,他才猛然縮手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方言的目光始終都在白中元的身上,這細微的異常讓他有所警覺,說話時皺起了眉頭。


  「沒什麼。」白中元搖頭,做著打消對方疑慮的解釋,「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邱宇墨沒有得肺癌,他還會不會作案?」


  「說不準啊。」方言舒展眉頭,長嘆口氣:「肺癌是誘因之一,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他受到過感情的傷害,從而導致了心理的扭曲,所以沒有得病也依然有可能犯罪,這個問題是說不清楚的。」


  「嗯。」看到方言疑心已無,白中元點頭坐了回去。


  這時,視頻中的邱宇墨也喝完了水,繼續講述了起來。


  ……


  白隊,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你和一名女警去複核現場的時候,那是我正處於焦慮期,思索著該如何引導警方的偵查方向,該怎麼繼續這場遊戲。就在那個節骨眼兒上你出現了,你找到了向前走的那條路。站在不遠處的樓頂,看到你凝視熒光箭頭陷入沉思時,我知道真正的對手出現了。


  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就在那天傍晚,我的父親告訴我,對面的二石樓村正在拆遷的區域,開始出現異常情況。不僅派出所民警和治安隊忙碌了起來,還出現了一些著便裝的人,這些人看起來跟普通人無異,可他們卻在時不時的與民警或者治安隊進行短暫接觸,想來也只能是刑警了。我是個喜歡挑戰的人,否則就不會跟柳莎簽訂那份協議。正是如此,我決定在那晚動手,跟白隊你正面交鋒。


  那一次,我贏了。


  不管白隊你有沒有在案發現場獲取到線索,都不能否認楊蕾死亡的事實。


  對於一名罪犯來說,犯罪逃脫即是成功。


  其實我的作案過程並不難,只是讓我父親配合了一齣戲,他幫我盯梢,我偽裝去殺人。得逞之後讓我父親藏於床體中吸入乙醚營造遭受襲擊的假象,而我則打算在處理完楊蕾的電子產品後去往河邊。


  選擇在現場利用石桌銷毀手機和電腦,是因為那晚我就處於你們的包圍當中,我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將暴露的風險降到最小。至於去往河邊就不用過多的解釋了,雨夜的河流,會把我顧慮不周的痕迹徹底抹除。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還是有個小插曲的,我的行蹤險些被一名小警察發現,不得已我只能偷偷襲擊了他。為了混淆你們的視線,我在臨走之前將從古玩市場買的一個玉墜塞到了他的手裡面,而後才從容離去。


  我知道,那玉墜勢必會引起你們的重視,從而可以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去思索對策,去做沒有做完的事情。


  而你們,也的確是上當了。


  白隊,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是你約見柳莎的時候,我和她有過約定,在協議簽訂的三年中她沒有自由,沒有隱私,甚至是沒有尊嚴和人格。簡而言之一句話,無論做什麼都要經過我的允許,無論與任何人見面、談話都必須讓我清楚。其實不僅你們的見面我瞭若指掌,包括柳莎後來去醫院,我都一清二楚。你們所有的談話都一字不落傳回了我的耳中,包括你猜測柳莎遭遇家暴,柳莎交給你房產證等等。


  你和柳莎初見時,她的電話是處於撥通狀態的,這讓我得知了你們見面的原因。你是一名警察,當你的戰友在辦案過程中負傷陷入昏迷后,你的心情我是能夠理解的,可我沒有想到,那麼重要的事情,僅僅是因為柳莎的拒絕你便放棄了請求,放棄了堅持,這讓我清醒的認識到了一點,且這點是必須要慎重對待的。


  你這個人,十分的可怕!

  我打個比方,你就像是一台機器,永遠都會做出最有利的判斷和行動,你有極為強大的自制力,幾乎不會失控。這一點,我自愧不如。我設計了精妙的連環殺人案,想好了應對策略和退路,甚至把你們所有人都耍的團團轉,可我依然會有失控的時候,僅此一點就足以讓我重視起來,否則必敗無疑。我可以接受失敗,但我不能輸給柳莎,這是我內心的執念,是這份兒執念支撐著我的新生。


  所以,我必須要贏了你!

  白隊,其實對你做出如此評斷還有一個原因,那天你從咖啡店出來之後,目光曾在我身上停留過幾秒鐘。我們沒有見過面,你與柳莎的交談中也沒有談及到我,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在那時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你的洞察力,實在是敏銳!

  出於種種原因,我對居住環境十分的在意和敏感,對每名鄰居也都要做到盡量細緻的了解和熟悉。可以這樣說,我居住的那幢樓的每一戶、每一個人都已經在我腦海中形成了畫面,唯獨對許隊長的情況知之甚少。


  一來,是因為她剛剛搬到小區不久;二來,是她沒有固定的作息時間。我嘗試主動去接觸過幾次,卻都已失敗告終,甚至從物業那裡都打探不出來任何的消息。直到那晚你們一起回到小區,我才發現原來她就是跟你一起勘查案發現場的人,原來她也是一名警察,原來她還是刑偵隊的副隊長。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留意著九樓的情況。


  我不知道你深夜來到小區的目的是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留下了什麼破綻,但這些我必須要弄清楚。電梯中裝有攝像頭,於是我悄悄走樓梯去了九樓,從貓眼裡我看到了亮著的燈,也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聲音不大,以至於無法聽清,因此想要獲知你的真實想法,就必須換個方式。


  在醫院你看到了柳莎身上的傷痕,並提議幫助過柳莎,不管是為了她本人還是為了你昏迷的戰友,有個事實都是不能否認的。你在意柳莎的處境和安全問題,你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你內心有正義感和使命感,那我不妨就利用這點。


  當風衣飄落,當我驅使柳莎乘坐電梯下樓去撿拾,當我看到你出現在樓下的時候,我知道你又上當了。


  你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柳莎,看到了她踉蹌的腳步,看到了她手提的垃圾袋,也看到了那些帶血的衛生紙。


  而那時,我正在樓上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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