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犯罪動機
有些話,白中元沒有說出來。這與防範許琳無關,而是在沒有掌握切實依據之前,不想直接給出誤導人的結論。
之所以去而復返的來到消防通道中,是因為白中元覺得那位「羅大夫」有些熟悉,那種熟悉感不是很強烈,卻恰如許琳面對蘇浩時一樣,只要給出直觀的畫面,就會很容易喚醒淺薄的記憶。
在白中元的記憶中,那位「羅大夫」的體態與一人極為相似,這就是他開玩笑說要再去許琳家借宿的原因。當然,究竟是不是,還需要更多的相似點做出比對,其中最重要的很可能就隱藏在消防通道中。
「你到底在找什麼?」許琳很是困惑,這消防通道中烏漆墨黑的,究竟有什麼值得反覆尋找的。
「再找最後一遍,如果還沒有收穫馬上就離開。」白中元多少有些喪氣,上上下下的在這兩層樓奔波了已經有五六趟,怎麼就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呢?是自以為是的想多了,還是那位「羅大夫」真的可怕到了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顧及到相關之物的銷毀,若是後者那也未免太恐怖了。
「白中元,還沒有找到馬?」許琳已經開始失去耐心。
「再等等。」
「你究竟在找什麼?」
「找些你不想看到的東西。」一邊說著,白中元一邊停了下來,盯著樓道愣了少許之後,他猛地拍了一下腦門,隨後蹲下身來查看扶手的下方。一步步挪動著,終於在兩層樓的銜接處有了發現。
「證物袋有沒有?」
「給你。」遞過去的同時,許琳也蹲下了身子,當看到白中元正在提取的東西時,忍不住反了下胃,「這,這是什麼?」
「痰。」白中元小心翼翼刮入證物袋中,封口在許琳面前晃了晃,「帶血的痰,這可是好東西。」
「嗚……」許琳捂嘴作嘔。
「東西找到了,我們走吧。」
「白中元,你折騰了這麼大半天,就是為了找這個?」
「不然呢?」
「你……」許琳跳腳,「接下來去哪兒?」
「去你家。」
「沒門兒。」
……
打著嘴仗,兩人走出了醫院。因為之前喝了酒,所以他們打了輛計程車,而後直奔天下錦城。再次來到許琳家,白中元發現了些不同,屋子裡添了些花束以及毛絨類的小物件兒,看起來溫馨了許多。
此時,凌晨一點。
泡杯茶醒神,許琳坐到了對面擺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我了解你,如果沒有特別緊要的事兒你早就回隊里了,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我家。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能夠說服我的解釋。」
「可以。」白中元點頭,走到陽台打開了窗戶,「有點兒憋得慌,透透氣。問吧,知無不言。」
「你怎麼知道樓道里會有血痰,又怎麼知道重點在那兩層中?」這是困擾了許琳已久的問題。
「還記得那位「羅大夫」走出重症監護室的樣子嗎?」笑笑,白中元接著道,「你說過,捂著口鼻,含胸弓背,像是抑制不住要咳嗽。至於他為什麼會那樣,監控畫面中可以找到原因,高濃度酒精的刺激。」
「你的意思是說,假扮羅大夫的那個人有疾病?」許琳若有所思。
「沒錯。」白中元點頭,「受到氣味兒的刺激產生那麼大的反應,疾病大概率是呼吸系統方面的。」
「我明白了。」許琳眼神清明起來,「我們查過監控,他沒有乘坐電梯下樓,這顯然是為了規避暴露的風險。因為呼吸系統疾病嚴重到咳血的情況下,他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摘掉口罩將血吐出來,二是不摘掉口罩,任憑血痰浸潤出來。可無論是哪種,勢必都會有莫大的風險,前者會暴露長相,後者會暴露呼吸疾病的事實。別管哪種情況被監控拍下來,都會成為重大的線索。」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反覆查找那兩層了吧?」
「嗯。因為劇烈的咳嗽是無法強行抑制住的。換句話說,嫌疑人當時根本撐不到下樓,想來走到兩層樓銜接處就已經是極限了。你正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會反反覆復的勘查那兩層樓的角角落落。」
「是的。」白中元點頭。
「白中元,你知道你給人留下的印象是什麼嗎?」許琳神情凝重。
「你說。」
「討厭、荒唐、欽佩、可怕,優秀。」許琳一口氣說出了大相徑庭的五個詞。
「我可以把這當做是誇獎嗎?」
「隨你。」長吐口氣,許琳正色說道,「你知道嗎,無論是受傷之前的刻板嚴厲,還是修養半年後的弔兒郎當,你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討厭,不著調的行事風格更是給人一種荒誕不經之感。可隨著接觸的加深,就會知道你所有的出發點都是好的,這不由的又會引起人的欽佩。而可怕,則是體現在案件的偵辦上,往往別人毫不在意的細節,在你那裡都會成為案情推進的關鍵點,比如熒光箭頭、比如那張石桌。比如活動的床,又比如證物袋的血痰,似乎你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以前,我不相信什麼天才之說,覺得努力才是獲取成功的全部,可現在我開始動搖了。你身上,或許真有那種看不到、摸不著,卻又讓人嫉妒無比的東西,那就是——天賦。」
「原來我還有這麼多優點?」白中元有些飄飄然。
「是的。」難得許琳沒有出言譏諷,相反那雙漂亮的眸子里閃爍起了光亮:「優秀,你是一名優秀的警察。」
「……」
如此鄭重其事的誇獎,讓白中元開始不自在起來,不動聲色的避開許琳目光的同時,轉頭望向了四十五度的天空:「其實,你所說的一切只是我身上少部分的閃光點,隨著了解的加深,你會發現……」
「發現你臉皮是真的厚。」許琳直接將毛絨玩具扔了過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繼續說正事兒,為什麼非要來我家?」
「因為,我懷疑假扮「羅大夫」的人,就住在這座小區。準確的說,就在樓上。」白中元又開始賣起了關子。
「你說不說?」許琳這次抓起了一本書。
「說,現在就說。」看到書復歸原位,白中元這才解釋道:「你有沒有想過,是誰想要潛入重症監護室害耗子?」
「想過,只可能是那天晚上襲擊過耗子的人。」說完,許琳皺了皺眉,「你有別的看法,對不對?」
「嗯。」話已經說到了這種地步,白中元沒有必要再做隱瞞,「其實你的思路沒有問題,因為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只有襲擊耗子的那個人有行兇的動機,畢竟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耗子遭受襲擊那晚發生了什麼?而且,也只有那個人可能知道耗子住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但我不一樣,我知道些你不了解的情況。」
「什麼?」
「柳莎的男朋友。」
「柳莎是誰?」許琳費解,她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耗子的前女友。」
「我想起來了。」許琳恍然大悟,「昨晚吃飯的時候,你說起過她被家暴的事情,莫非這就是你堅持要來我家的原因?」
「沒錯。」白中元點頭,「第一次見柳莎是在小區外的咖啡館,我們交談的時候,她的電話是撥通狀態的,你明白其中的深意嗎?」
「你這樣問,顯然事情非同尋常,我只好往消極的方面猜了。」稍作沉吟,許琳繼續,「結合家暴的事情來看,柳莎的電話之所以處於撥通狀態,極有可能是被男朋友監聽著。換言之,她男友是個控制欲十分之強的人,甚至可以划入變態的範疇中。」
「聰明。」白中元豎起拇指,繼續說了下去,「後來,我又與柳莎有過兩次見面,一次是在陪護耗子的那天晚上,她去的時候臉上遍布著淤青和傷痕。另外一次是前天晚上借宿你家時,我在樓下撞見了她,兩條胳膊上遍布著青紫交錯的傷痕,甚至走路都是踉踉蹌蹌的,足以說明受傷之重。」
「前天晚上?」許琳狐疑,「那天晚上你偷偷出了門,原來是去和柳莎見面了?你們怎麼聯繫上的?」
「你誤會了。」白中元急忙解釋,「當時我看到有人墜樓,所以才匆忙出了門,後來遇到柳莎才知道她的風衣掉下去了。」
「有些牽強,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借口。」許琳故作嘴硬。
「不對啊……」白中元拉長尾音,直勾勾盯住了許琳,「我記得當時你睡著了啊,難不成裝的?」
「你才裝的。」許琳心虛,轉移話題,「說案子,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你是領導,你說了算。」白中元喝口水,繼續正題,「我和柳莎第一次見面,她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為什麼我們見過面之後,兩次都出現了受傷的情況,而且一次要比一次重,這還不值得深思嗎?」
「按照這個思路,她之所以被家暴,是因為跟別的男人見了面。儘管這種事現在已經很少發生,但邏輯上沒有問題。」
「我就是這樣認為的。」白中元點頭,「以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耗子和柳莎其實還是相愛的,分開是因為迫不得已的現實,所以我就想著幫他們一把。一來不忍看到柳莎遭受家暴,二來期望柳莎能夠喚醒耗子。那天晚上柳莎拎了一袋垃圾,於是在她離開后我翻撿了垃圾袋,期望找到些證據。」
「我明白你的用心。」表示理解后,許琳接著問,「最後找到證據了嗎?」
「找到了,帶血的衛生紙,還有些奇怪的東西,打算回頭送去技術科做個檢驗。」
「既然你口中奇怪的東西還沒有檢驗,那就說明證據是那些帶血的衛生紙對吧?」
「沒錯。」
「具體說說。」
「帶血的衛生紙分為兩種,一種無形狀規則的,看起來是擦拭傷口的,另外一種團狀物,裡面夾雜的全是血痰。」
「血痰?」柳莎驟然一驚,「難道,你認為假扮羅大夫的是柳莎男朋友?」
「是的。」對此,白中元不會否認,而且進行了著重的提醒,「我和柳莎第一次見面時,曾經說到了耗子,當時她沒有明說,卻含蓄表達了對於那份感情的不舍。你覺得柳莎對耗子尚存的愛意和牽挂,之於控制欲近乎變態的現男友來說,意味著什麼?或者說,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折磨柳莎,殺了耗子。」許琳面布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