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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事與願違

  決定走出這一步之前,白中元已經在心中預想過了種種後果。可當真的實施起來,當秦時雨的臉變得蒼白起來,當對方清澈的眸子里痛苦之色變得濃郁起來,還是讓他在觸動之下萌生了悔意。


  在這個時候,白中元忽然想到了父親白志峰,自己之所以那麼恨他,不就是因為他的自私和無情嗎?

  現在的自己,跟他又有什麼區別呢?


  還是說,生活本就是如此的艱難殘酷,會將人的稜角無情打磨掉,逼迫人們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師傅。」


  就在白中元後腦又泛起陣痛的時候,秦時雨輕輕開了口:「我知道你不會欺騙我,可我還是想問清楚有關玉墜的來龍去脈?」


  秦時雨的話,替白中元解了圍,剛剛他內心已經產生了動搖,再晚一步的話,他就將放棄這條路。


  思路被打斷,那些愁苦的情緒也就漸漸消散了,白中元的思維逐漸清晰了起來,這讓他又沿著那條路邁出了一步,而且是無法回頭的一步:「小雨,那天晚上有些細節我做了隱瞞,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不可能。」聽完之後,秦時雨變得無比激動,以至於豆腐腦灑落在了腿上都毫無察覺,只是臉色蒼白的不斷搖頭,「師傅,不可能的,他不會那樣做的。我了解他,他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長嘆口氣,白中元繼續擺列著血淋淋的現實,「可你不要忘了,他是有前科的。」


  「前科?」秦時雨愣神。


  「不記得了?」白中元知道這很殘酷,但他必須這樣做,「四年前,他持械故意傷人,是我親手將他送進監獄的。」


  「我知道。」回過神,秦時雨的眼圈已經有些發紅,「可是師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而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都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可能會頭腦發熱去犯些小錯,但絕不可能做出襲警殺人的事情。」


  「那這個要怎麼解釋?」白中元指著手機中的照片說道,「這是他的玉墜,當時就握在昏迷不醒的耗子手裡。」


  「我承認,單看這個他的確有很大的嫌疑,可這也僅僅能說明他有嫌疑,並不能由此認定他有罪,他襲擊耗子並且殺了人。」秦時雨激動的爭辯著,「再說,誰敢保證他不是被人陷害的?」


  「小雨,你是警察,你應該清楚被人陷害的話有多麼的牽強?」白中元盡量保持著語氣的平靜。


  「牽強嗎?」秦時雨的聲音冷了些,「師傅,難道我非得說他有罪才正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管承不承認,你就是那個意思。」說著,秦時雨站起了身,「我知道,你們兄弟之間有矛盾,可不管多大的矛盾,終歸是不如親情重要的吧?我知道你打心眼兒里看不上他,但這並不能成為你無端揣測他的理由和借口。上次你把他送進監獄三年,這次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嗎?」


  「秦時雨,你說夠了沒有?」被人指著鼻子數落,就算是泥菩薩也會生出三分火氣,況且惡意揣度自己用心的還是一直以來視作親妹妹的人,所以白中元也有了些激動,「現在我鄭重的告訴你,我是不喜歡他,但絕不會對他使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案子,同時也是為了他好。」


  「為了案子我信,可真的是為他好嗎?」秦時雨咬著牙說道。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白中元當真有了怒意。


  「什麼意思?」秦時雨冷笑一聲,「師傅,我只問一句話,你的玉墜呢?」


  「我,我的……」白中元支支吾吾。


  「對,你的。」秦時雨追問著,「我記得你們兄弟各有一個玉墜,無論材質還是雕刻的樣子都一般無二,你的呢?」


  「我的……丟了。」被逼問著,白中元只能說出實情。


  「丟了?」秦時雨眉眼含霜,「究竟是丟了,還是……」


  「你什麼意思?」此時,白中元總算是明白了過來,不由的心中一沉,「小雨,你該不會想說案發現場那個玉墜是我的吧?這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秦時雨言辭尖銳,「你能說玉墜是他的,我為什麼不能說是你的?這矛盾嗎?」


  「……」白中元沒有說話。


  秦時雨沒想就此打住,繼續說道:「師傅,嚴格來說,你比他更具嫌疑吧?這你不能否認吧?」


  「……」白中元依舊沉默。


  此時此刻,白中元真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原本是想借秦時雨之手將蘇浩挖出來,沒成想坑剛挖到一半兒,自己便掉下去了。這是白中元沒有預料到的,說到底還是錯估了秦時雨所致。


  或者說,是小看了秦時雨對於感情的堅持。


  因為兩家交好,所以那時候三人感情極為的深厚。但這種感情卻是有著極大差別的,至少在秦時雨的心中,是可以做出明確區分的。白中元更像是無話不談的哥哥,而蘇浩,則多了幾分少女的情愫在內。


  秦時雨喜歡蘇浩,這是兩家人的共知之事。可因為蘇浩的不務正業,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無法獲得家長的認可。面對這樣的局面,秦時雨採取了長線慢跑的策略來應對,一個拖字訣運用的爐火純青。


  表面上看起來,秦時雨對待蘇浩不冷不淡,也很少在明面上頻繁聯繫,追根溯源也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這能夠蒙蔽秦長天,也能夠欺騙白志峰,卻瞞不過白中元的眼睛。在蘇浩沒有入獄之前,他可沒少聽到兩人煲電話粥,也沒少看到二人偷摸的約會,他也嘗試著做出過攔阻,效果卻是火上澆油。


  可能這就是愛情該有的樣子,面對的外界壓力越大,兩顆年輕的心便連的越緊。


  原本,白中元以為隨著蘇浩的入獄,秦時雨會漸漸放下那段感情,那天在案發現場的旁敲側擊似乎也表明事情正在朝著大家都希望的方向發展。誰成想,那依舊是秦時雨的搪塞,她依然在苦苦的堅持著。


  直到現在,她才正面坦露了心聲!


  愛情這東西,十分困擾白中元,無論是毫無印象的未婚妻,還是令人唏噓感嘆的耗子和柳莎,抑或是被親情羈絆的蘇浩和秦時雨,都在將這種困擾一點點的放大著,讓他糾結憂慮難承其重。


  望著秦時雨冷漠的樣子,白中元內心一遍遍的哀嘆著,甚至是憤怒的咒罵著,這狗日的命運,可真他娘的操蛋。


  不管情緒多麼糟糕,白中元此時都必須保持冷靜,因為秦時雨說的沒有錯,他現在的處境是最危險的。歸根結底,誰讓自己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玉墜呢?誰讓在最需要證明清白的結骨眼兒上,自己的玉墜又不翼而飛了呢?


  還有,那晚行動時是自己制定了單人蹲點的布控計劃,從而有了撇開耗子和楊偉成的巨大嫌疑。而最致命的,是自己曾經和犯罪嫌疑人打過照面以及交談過,這無疑會將作案的嫌疑最大化。


  上述的三點,摘出來任何一點,都足以讓一名清白的人成為嫌疑目標。而好死不死的是自己把三點全佔住了。如此莫說是一張嘴,就算百口亦是莫辯,再配上自己調查連環案的身份,這玩笑可真的開大了。


  思慮重重,冷汗涔涔。


  白中元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主動權已經完全到了秦時雨的手中,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打狐狸不成還惹了一身騷。


  換做以前的白中元,面對此等局面必然會據理力爭,他堅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可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他深切明白了至剛易折的道理。再說,事情並沒有到毫無轉圜之機的地步,大不了再做謀划。


  「小雨,你走吧。」這是不得已的妥協,也是保證以後和秦時雨關係還能修復的底線,白中元不敢再有任何的逾越。


  「……」


  沉默著,秦時雨一步步向後退去,當眼中那絲不忍漸漸擴散開,她才開了口:「師傅,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最敬愛的哥哥。」


  「他呢?」鬼使神差,白中元問了一句。


  「他……」凌厲的目光變得柔和,秦時雨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暖心的笑容,「我在心裡蓋了間房,封了門窗,上了鎖。」


  「餘生,他都會住在裡面是嗎?」白中元的情緒很是失落,他不想看到秦時雨將來受苦的樣子,更不想她到白頭時再後悔。


  「不。」


  秦時雨微笑著搖頭:「我鎖的不是他,我不會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的自由。我想告訴你的是,門鎖上了,別人便再也進不來了。」


  「你,好自為之吧。」白中元心痛不已。


  「如果這算是祝福的話,我收下了。」說完,秦時雨轉身,揚起手臂做了輕輕的揮動,「師傅,到時候一定要來喝我們的喜酒。」


  「放心,一定去。」高聲回應后,白中元失神低喃,「只要,他沒犯罪;只要,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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