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毛不拔
等待,總是漫長的。尤其是在有心事侵擾的時候,會讓人異常的煩躁,但許琳並不打算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看著白中元一步步走過來,她深吸口氣平復了下情緒,伸手示意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你開車?」白中元有些意外。
「廢話真多,上車。」
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以往白中元對於這句話沒有太深的感觸,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其中的道理。姑奶奶剛才還和顏悅色的,怎麼突然就有了薄怒之相,這動不動就甩冷臉的無常舉動,著實是個臭毛病。
雖然心中這樣埋怨著,但白中元並沒有表現出來,相反還透著關心問了一句:「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許琳輕輕搖頭,而後朝著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見不得這種場面,心裡憋得慌。」
「是嗎?」
「是。」
「那你心理承受能力可不怎麼么樣,至少與你之前和現在的工作是不匹配的。」白中元笑了笑。
「你說……人的生命怎麼就這麼脆弱呢?」許琳發動車子,轟鳴聲掩蓋住了言語中的悲傷和失落。
「不知道。」或許是話題有些沉重,白中元的語氣也有了些惆悵,「其實真正脆弱的不是生命,是我們的內心。」
「是嗎?」許琳轉頭,目光深邃。
「不盡然,但我是這樣認為的。」示意許琳集中精神開車,白中元又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觸景生情,有感而發。」許琳順勢轉移了話題,「早晨沒吃飯,去前面買點兒吃的吧。」
「行,順便幫我也帶一份兒。」因為住的是打折酒店,用餐要自理,所以白中元也是空著肚子去的支隊。
「你去。」許琳沒好氣兒的說道。
「也行,給錢。」
「給錢?」許琳氣的笑出了聲,「白中元,一頓早餐能花幾塊錢,連這你也算計?」
「不是算計,是我真的沒錢。」白中元也很無奈,「我這人總是丟三落四的,身上很少帶現金。」
「移動支付呢?」如果換做往常,許琳不會這麼較真,但今天心情不好,怎麼看白中元怎麼不順眼。
「沒開通。」白中元撇撇嘴。
「信用卡呢?」
「沒辦。」
「工資卡總有吧?」許琳就差直接上手搜了。
「來醫院之前有,現在沒了。」白中元聳肩攤手。
「什麼意思?」盯著白中元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許琳似乎想到了什麼,直接打開了車門,「你行,記住,欠我一頓飯。」
許琳去而復返並沒有用多長的時間的,將早餐遞給白中元之後,她好奇的問了句:「你的工資卡,留給耗子了?」
「沒。」白中元含糊不清的說道,「耗子的事兒不必我操心,有局裡和隊里呢,我給老楊了。」
「為什麼給他?」
「還能為啥,因為他缺錢唄。」接下來,白中元將楊偉成的家庭情況簡單說了說。
「這麼說,老楊日子確實過的挺苦啊。」感慨過後,許琳又問,「你把錢給了別人,自己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說著,白中元晃了晃手裡的早餐,「你看,這不是沒餓著嗎?」
「你臉皮可真夠厚的。」話里依舊透著諷刺,可許琳的態度已經有了極大的好轉:「你幫助老楊的事情我不做評價,學習雷鋒也好、念及兄弟情也罷,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好奇的是你以後的打算,不準備攢錢成家了?」
「成家?」換做兩天前說起這個話題,白中元絕對會極為的排斥,可現在他只是微微愣了愣神,便恢復了那副不著調的樣子,「我說許副隊長,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句富含哲理的話?」
「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神聖而偉大的繁衍使命,絕大多數男人都不會跟女人結婚。」說到此,白中元狠狠吸溜了一口豆漿,而後打了個飽嗝,「女人啊,太麻煩,哪如跟兄弟們一起喝喝酒、看看球來的痛快。」
「幼稚。」許琳冷哼,「行,就算你沒有成家的打算,那總得給自己留點兒養老錢吧?」
「養老,不是有國家呢嗎?」白中元不以為然,「退休金就夠了,再說,誰知道還能活多少年?」
「白中元,你這種思想很消極,很危險。」說著,許琳的眼睛轉了轉,「說實話,是不是沒有後顧之憂了?」
「什麼意思?」白中元警覺了起來。
「還能什麼意思?」許琳眨眨眼,輕輕說道,「有足夠的養老錢了唄?」
「我不是說了嘛,將來有退休金呢?」翻個白眼,白中元又嘮叨了起來,「早些年的話咋說來著,只生一個好,國家來養老,你是不相信我,還是對咱們國家沒有信心?」
「你這滿嘴順口溜,是想考研還是咋地?」懟過一句后,許琳表情變得玩味起來,「工資卡你毫不猶豫的給了楊偉成,這說明你根本不缺錢,要不你借我點兒?一兩萬不嫌少,三五十萬不嫌多。」
「你到底什麼意思?」這個時候,白中元總算是聽出了些東西,不由皺起了眉頭,「直說吧,不用藏著掖著的。」
「非要挑明嗎?」許琳冷笑。
「……」
迎著許琳的目光,白中元沉默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的同時語氣變得有些森寒起來:「我真借五十萬,你敢要嗎?」
「有什麼不敢?」許琳毫不示弱。
「罷了……」
此時此刻,白中元深切明白了什麼叫不要跟女人講道理,只能示弱解釋道:「我再說一遍,爆炸案中丟失的五十萬贓款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總之不要再引誘或者試探我。」
「莫名其妙。」許琳狠狠咬了一口手裡的包子,「我什麼時候說五十萬贓款的事情了,是你提的好不好?」
「你……」白中元有口難辯。
「你什麼你?」許琳得勢不饒人。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趕緊開車。」
「你開。」說完許琳直接下了車。
當車子再次啟動的時候,白中元搖身一變成了司機,他現在有種想撞牆的衝動,怎麼就粘上許琳這塊狗皮膏藥了?
許琳不明白中元內心所想,但卻能看出他的不高興,於是態度軟下來一些:「怎麼,真的生氣了?」
「不敢。」白中元目不斜視,「俗話說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您許大隊長剛請吃了早餐,感謝還來不及,哪能生氣?」
「口是心非,陰陽怪氣。」許琳滿臉不屑。
「對了,還得請你幫個忙。」
「有屁就放。」許琳現在拿白中元一點兒輒都沒有,這個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臊和廉恥,自然不會給好臉色。
「那個……」猶豫再三,白中元還是說了出來,「那天早晨得罪了周然,你看看怎麼道個歉合適?」
「得罪她?」許琳頓時來了興緻,「詳細說說,怎麼回事兒?」
「也沒什麼,就是坑了她一頓早餐。」白中元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
「你可真夠損的。」聽完,許琳先是嘲諷一句,接著說出了彌補的辦法,「回頭我約她出來一起吃頓飯,不是什麼大事兒,她不會往心裡去的。」
「那感情好。」白中元表示贊成之後,又嘿嘿一笑,「就是到時候又得麻煩你破費了,挺不好意思的。」
「等會兒?」許琳有些發懵,「你什麼意思,讓我請?」
「對啊。」
「憑什麼?」許琳氣的咬牙。
「因為我沒錢。」白中元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許琳氣結,好半天才抓狂的說道,「白中元,鐵公雞。合著我不僅要幫你拉人情,還要倒貼一頓飯是嗎?」
「我也不想,但是……」
「沒錢,對嗎?」許琳快氣瘋了。
「事實如此。」白中元無奈聳肩。
「行,我請就我請,但是得算利息。」許琳腦子有些混亂,這是當下想到唯一能找補回損失的方法了。
有了許琳的保證之後,白中元的心總算是踏實了下來,倒不是非要給周然道歉,而是他想通過許琳來拉近跟周然的關係。因為接下來有件事情,他必須要請法醫幫忙才成,而且最好是保密的。
許琳當然不知道又被算計了一次,還在為「訛」了白中元一筆而沾沾自喜著,人情可不會輕易讓他還的,到時候非得狠狠宰才行。
當然,許琳也不會太過於為難白中元,不會去讓他去做違法犯罪的事情,但法理的範圍之內,道德底線之上,做什麼就由不得他了。
二人內心各有算計,卻誰都沒有意識到,你來我往的言辭交鋒中,非但沒有生出嫌隙,反倒拉近了彼此之間的關係。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