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心大師

  楊玉一個眼神,桃子就恢複了安靜,“你這個樣子叫你阿爺看見了,該怎麽想呢?我和你說過了,不要動不動就蹦起來,要喜怒不形於色。好了,我是叫你帶著小荔枝去見世麵的,不是叫她涉險的。這會好看!看你怎麽辦。我先聲明,小荔枝不能去和親啊!我出錢,多置辦嫁妝,你另外選人吧!”楊玉立刻表明態度,桃子皺著眉頭:“實在不行我就踏平吐蕃!”


  “你還胡說呢。這不是你現在的任務!你回仔細想想要怎麽答複,不過先和小荔枝通通氣。正好叫她知道什麽是世道險惡,這會我倒是要看看尹子琪能做到哪一步。”楊玉伸手敲一下桃子的額頭:“好了,忙你的去!”話音剛落,就見著李隆基踱著步過來了:“桃子怎麽一臉鬱悶呢,發生了什麽事情?”李隆基雖然是詢問的口氣,但是神情卻是在說我知道發生了什麽,問你的意見呢。


  桃子皺皺眉:“阿爺,我莽撞了。現在吐蕃竟然要求小荔枝去和親!真是豈有此理,我們大唐女子怎麽能被人挑挑揀揀的。就是村野農婦,也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的。我立刻回絕了。隻說小荔枝身份不是公主,而且她早有婚約了。”


  “哼,你昨天還信誓旦旦的說再也沒有公主和親的事情了。怎麽今天就改口了?我仔細想了想,你說得對,不分情況,隻派公主和親,這樣隻會降低我大唐聲望和形象。尤其是對吐蕃,他們不講信用,屢次提出和親隻是為了勒索更多的東西。以前文成公主入藏和親是形勢所迫。現在形勢變了,再也不能生搬硬套以前的辦法了。”李隆基看一眼兒子,故意問:“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叫我先去打聽下吐蕃人的底細。他們肯定是看中了小荔枝是王忠嗣的女兒,別的不說隻憑著王忠嗣滅了突厥,吐蕃肯定是想扯王忠嗣做虎皮,恐嚇周邊的小國。雖然咱們現在沒有徹底打趴下吐蕃的實力,就算是我食言而肥,另外選個公主送去和親。我也不能叫小荔枝去。”桃子一臉堅決,李隆基眼裏露出了笑容,讚許的點點頭:“好,隻管放手去辦!”


  看著兒子信心滿滿的背影,楊玉有些酸溜溜的說:“我這個阿娘今後隻怕是要排在後邊了。看看,桃子一張嘴就什麽吐蕃的利益算計。哼,壓根不提小荔枝也算是他的妹妹了。我覺得,要是有利可圖,桃子能把小荔枝給直接打包,送到吐蕃去。現在是妹妹,沒準什麽時候嫌我礙事了,把我甩到九霄雲外去了!”


  “娘子這是什麽話。若是桃子隻看重親情,你才要著急呢。他能明白輕重緩急,很好了!身為儲君的就要眼光開闊,不能拘泥於兒女情長。”李隆基拉著楊玉的手,可憐兮兮的說:“娘子一早上光顧運籌帷幄,翻雲覆雨了,隻怕是現在也累了。我最近閑著無事,改了一份樂譜,這會他們應該演練熟了。我們一邊賞花,一邊檢查他們練習的成果。”


  “唉,我是發愁的睡不著,你兒子是忙的腳打後腦勺,唯獨你這個聖明天子啊,有閑情逸致修改樂譜!”楊玉打量著李隆基,身上政務的擔子去了一多半,李隆基這些日子倒是越發油光水滑,滿麵紅光了。


  “娘子何必這樣操心勞力?你隻管把自己手下人整頓好,剩下的,到時候自有分解。娘子羨慕我神經不錯,這都得益於我多年修煉吐納之術。你很該也練習啊!今後我帶著娘子一起修煉。你可以喊我一聲師傅。”李隆基笑著抓著楊玉的手,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楊玉在心裏翻個白眼,說的輕巧,不管?!一個四季樓就叫你臉上掛相了,要是查出來更多的事情,沒準你就要拿著我開刀了。真是太難了,做個依附與你的小女人太沒安全感了,也不符合我的性格啊。可是我要做個有事業,有思想的女人,你又要覺得自己受到威脅了。真不知道怎麽才好!


  “娘子在心裏又在編排我什麽呢?是不是覺得我太挑剔了,在心裏把你和陸江海們歸成一類了?要提放著你?結果嘴裏還說的風輕雲淡的?”李隆基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果然是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娘子不僅有美麗的皮囊,更重要的是,她的靈魂太有趣了。


  這個人簡直是個會讀心術的妖精!楊玉吃驚的瞪大眼,愣了一會才憤怒的說:“你到底是誰?一個能看透人心的妖精嗎?難怪呢,做了這些年的太平天子,臣子們一個個被你揉搓的沒脾氣。你這個法術也教給我唄!”楊玉換上諂媚的表情,抓著李隆基的袖子,眼巴巴的就差要搖尾巴了。


  “胡說!我可不會什麽讀心術。都是這些年磨練出來的。其實實在是娘子的心思太好猜了,我一猜一個準!你這個人目標明確,因此不管你做什麽,遇見什麽,我熟知娘子的性格和行事目標,因此一猜一個準。你啊,總是擔心別人如何了。我生氣不是生娘子的氣,你的確有野心,但是這個野心和別人不同。你最大的野心就是成為天下首富,站在財富的頂端,得意洋洋的喝茶。至於其他人,為了金錢不擇手段,手裏有了點資本就忘乎所以了。妄想要掌握國家重器。那個陸江海,還有更多的人,都是一樣。變著法的壓榨百姓,欺瞞官府。現在看起來他們隻是唯利是圖,等著財富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就要——”李隆基沒說下去,他越來越陰沉的語氣叫楊玉跟著汗毛倒豎起來了。


  楊玉能模糊的感覺到陸江海有誅九族的一個小想法,也隻是個含糊的想法,楊玉除了感慨錢是男人的膽子之外並沒什麽特別。但是這話從李隆基嘴裏說出來,事情就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了。


  下意識的抓著李隆基的手,楊玉緊張的問:“是不是他們真的有什麽不法舉動!”這群人腦子被銀子給塞滿了,腦漿子都換飯吃了?真是想得出來,要仗著自己財力雄厚,也要弄個皇帝當當?別傻了,天下可不是拿錢換來的。別說楊玉看李隆基帶著愛情濾鏡,就是陸江海他們那群人捆在一起,也抵不過李隆基一個手指頭動的。真是活膩歪了,你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楊玉這會心裏飛快的轉著,她要怎麽和這些人迅速切割啊。然後趁機收編了他們的商業版圖。


  “按著娘子的說法,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們正在作死的邊緣試探呢。不過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大概隻是打濕了鞋底。不過離著他們脫掉鞋子,直接下水也不遠了。娘子預備如何應對呢?真是個撿便宜的好機會啊。那個,娘子不是最喜歡打折促銷嗎?每年西市和東市年底打折的時候,你都是最興奮的。好像不買就是虧了!”李隆基一臉戲謔的捏了捏楊玉的臉。


  楊玉恨得牙根癢癢,她氣急敗壞的跺腳:“胡說,我才不是購物狂。我可是有的放矢的,我每年都買的是打折的寶石和香料什麽的,又不是什麽都買。最後那些東西還不是又賺回來了!”


  “哈哈,那都是因為你硬生生造出來個年底什麽促銷節日,還逼著我解除長安三天宵禁。那些胡商們不想降價,但是眼巴巴的看著別人賣貨心裏著急,想要先升後降,你倒是好,叫官員們先記錄下來平日的價格,先升後降的直接問責。他們隻能被裹挾著降價了!”李隆基眼裏全是寵溺,娘子就是個狡猾的可愛的小狐狸啊。


  楊玉得意洋洋的扭屁股搖尾巴:“我受夠了那麽多地價寶石,叫將作監設計一下,等著新年的時候賣個大價錢。這樣宮中過年的錢就有了。三郎的那些嬪妃們有了豐厚賞賜,宮中上下服役人等有了年終獎金。我容易嗎?最後收益的是誰啊!”


  李隆基使勁的揉著楊玉的臉,笑著說:“娘子是我的賢內助啊。我真是休了幾輩子才得到娘子這樣的寶貝呢?”


  兩個人一路上嬉笑打鬧,去欣賞梨園弟子們排練的新歌舞去了。


  吳少成最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仿佛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著自己。莫非娘子要對我動手了?一直盤桓在腦子裏的想法就像是泰山壓在心頭。“不可能!娘子身體不好,怎麽會有時間和精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個老女人(珍珍)真是可恨。她一定到娘子跟前嚼舌頭告狀了!早知這樣,還不如找個機會斬草除根,叫她徹底閉嘴!”吳少成猛地站起來,在平滑如鏡的地板上來來回回的走著。這是一座精致的宅子,雖然外表看起來隻是個富裕人家的宅院,但是裏麵陳設華麗,裝修奢華,比那些王府毫不遜色。


  門扉被輕巧了幾下,吳少成不耐煩的叫著:“進來!”一個夥計裝扮的人進來,垂著手:“今天大娘子入宮去了,一直到快中午才出來。她並沒去別的地方,直接回去了,也沒有人去過。看樣子大娘子即便是和娘子告狀,娘子也未必相信呢。隻是四季樓的賬本被調走了。”


  “四季樓什麽賬本?不是年底才核查對賬嗎?才幾個月啊,又要對賬了?我就說了修文坊的地皮不是隨便拿來幹這個的,誰知他就是不聽。自以為和娘子的交情就能隨意而為了!現在好了吧!”吳少成一臉疑惑,忍不住抱怨起來當初非要堵著紫微城門前修四季樓的陸江海了。


  “那個,這些年聖人都在長安,輕易不來洛陽的。誰知道——竟然這麽巧。不過娘子和陸家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肯定會在聖人跟前周旋的。倒是大娘子那個人,她一直在娘子身邊,是娘子最信任的人。萬一她——還是先想對策的好。”那個夥計是吳少成的心腹王慶來,被安插在珍珍身邊的打聽消息。


  吳少成沉默了,他吞吞吐吐的說:“我本是個窮人家的孩子,若不是娘子,我隻怕現在還是個碼頭上扛貨物的民夫呢,都是娘子給了我機會,叫我能讀書,能學著做生意。我隻是看不慣大娘子隻手遮天,唯我獨尊的樣子。娘子本是個慈悲人,名聲都叫她弄壞了!再這下去,娘子反受其害!我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啊!”說著吳少成竟然眼圈紅了,哽哽咽咽的王慶來絮叨起來自己如何從小學徒到大管事的曆程。


  王慶來見著他這個樣子,立刻心領神會了:“這是為了娘子好,是為了恒泰百年基業。娘子知道了事情真相,肯定會對管事另眼相看的!這個事情包在我身上,神不知鬼不覺的,神仙也查不出來。”


  吳少成立刻嗬斥道:“胡說什麽,趕緊離開我這裏!”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個聲音:“吳管事好大的架子啊,我來了也要通報?”房子裏麵的兩個人嚇得渾身機靈一下,陸江海笑嘻嘻的拐進來了,他似笑非笑,搖著折扇:“你們好的膽子啊,光天化日竟然在密室之中謀劃著殺人害命!豈不聞神目如電,善惡有報?”


  吳少成忙著個王慶來個眼色,王慶來立刻縮在角落裏伺機離開。誰知陸江海根本不給他離開的機會,他隨便的翹腳坐在椅子上,從下到上的打量著吳少成:“如今朝廷改了章程,揚州鹽場的鹽引又到了重新核發的日子。我現在手上已經四張,你說我是把你捆起來送給娘子,她會不會為了感謝我,在送我四張呢?這個生意挺劃算的是不是?”


  聽著陸江海的話,吳少成都要哭了,他撲通一下跪在陸江海麵前:“先生,我為先生效力這些年,真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懈怠。先生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啊!你能壟斷遼東的聲音,我可是出了不少力。你不能——”


  “你現在已經不是恒泰在遼東的大管事了,眼看著還官司纏身,沒準明天娘子就會把你抓起來。到時候你把我賣出來,可怎麽辦呢。我可不信你能守口如瓶。把你賣了,我還能得到四張鹽引,怎麽都是劃得來啊!”陸江海陰森森一笑,他受傷的臉更猙獰嚇人了。


  看著在地上哭泣,哀求的吳少成,陸江海一笑:“別號喪了,我是來救你的……”


  不說陸江海對吳少成麵授機宜,王忠嗣府邸裏阿蠻黑著臉和王忠嗣正在發愁呢。吐蕃使者竟然要小荔枝去和親的消息,就像是清空霹靂,他們沒心思鬧離婚,坐在一起商量對策了。


  阿蠻盯著王忠嗣,心裏拿定主意,隻要王忠嗣敢露出一點要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把女兒送去吐蕃的意思,她就帶著孩子離開,叫他一輩子不要想再見到女兒。


  王忠嗣被阿蠻的眼神看如芒刺在背,心裏暗自嘀咕,娘子是怎麽了?這個事情是我能掌握的嗎?看她的表情,仿佛是我要把女兒送去吐蕃的!她跑來和我發什麽火啊,你和娘子關係那麽好,趕緊進宮去啊!求求娘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