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好風
宮中，李隆基正對著高力士發愁呢，聽著聖人長籲短歎的，高力士隻能裝死。聖人為什麽歎氣，很簡單，一早上貴妃就出宮去了，看她的好友阿蠻。本來說好了中午之間就回來了。結果已經是下午了，還沒影子呢。派去打聽消息的好幾批了，回來隻說是娘子和阿蠻聊天十分投機。
看樣子要等著晚上才能回來呢。聖人時時刻刻要娘子在身邊，肯定是長籲短歎的。可惜啊，老奴也沒辦法，難不成把娘子給綁回來？是聖人早上自己故作大度，說什麽你隻管去找阿蠻。不要惦念我。我正好有時間安靜下來做點自己的事情。結果呢，政務沒看，翻看一本書就在哪裏發呆。高力士表示要不要叫梨園子弟們進來彈奏新曲解悶，聖人也是沒興趣。
現在對著老奴唉聲歎氣的，有什麽用處啊？是你放娘子走的，自己也沒跟著，我也不能去親自把娘子接回來。哼，我耳聾眼花沒聽見。高力士在心裏吐槽著李隆基，幹脆站在那裏裝死。李隆基無奈的打破了安靜：“力士心裏在心裏必然是看我的笑話？”
高力士頓時臉垮下來了，真是不好玩，竟然惱羞成怒拿著身份壓人了。高力士趕緊誠惶誠恐的拱手：“不敢，老奴怎麽敢在心裏腹誹聖人呢。老奴隻是擔心，等著娘子回來必然要問我今天聖人做了什麽，可是聖人今天一直在悶坐，還唉聲歎氣的。娘子要是知道了，必然責備我沒服侍好聖人啊。因此正在發愁呢！”
“真是個老滑頭！好了，娘子也該回來了，我們去迎接下！”李隆基看著太陽的影子越來越長了，高興的站起來：“我現在越發是離不開娘子了。倒也不是上了年紀害怕寂寞，而是覺得娘子在我身邊，我心裏能安靜下來。真是奇怪——以前和武惠妃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卻沒有這種感覺。你說這是不是所謂的心神相通呢？”
我還能說什麽？高力士滿頭黑線，扯了扯嘴角：“聖人對娘子一片真情，娘子對聖人也是如此呢。”誰知話音剛落，楊玉那邊派人來說今天晚上不回來了，楊玉要陪著阿蠻了！
李隆基瞬間石化，然後碎成了粉末，我的心好疼啊！李隆基一臉我的心好痛得樣子，好基友高力士忙著說：“聖人不如去親自接娘子回來。今天晚上，沒有宵禁，大概娘子要和阿蠻去燈市上散心了。”這個時候正是春天最好的時候都，洛陽人白天去出城賞花，晚上在東市和西市上還有熱鬧的夜市，因為在十五的時候舉辦，就被稱之為燈市。
李隆基立刻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什麽，滿是懷念的說：“娘子就喜歡這樣熱鬧的集市。在長安的時候，她能和阿蠻在街上逛街一整天。大概她是想回味下當年的情景了。”高力士忙著附和著聖人，叫人立刻準備便服，安排侍衛和安全工作。
聽著高力士要興師動眾的派很多人跟著，李隆基不耐煩的一擺手：“好了，這是在洛陽。底下的官員整天說什麽夜不閉戶的，我到時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好吧，聖人既然發話了，也隻能如此了。高力士隻能叫侍衛們都穿上百姓的服色，悄悄地跟著。不過這些年來，洛陽和長安越發的繁榮了，想來應該是沒事的。
果然有人來通報，娘子和阿蠻已經去燈市上了！李隆基立刻坐不住了，趕著換好了衣裳也去燈市上了。
高力士看著聖人的背影，忙著跟上去：“想來娘子和阿蠻還要去吃飯呢。這個時候她們肯定去晉賢居了。不如聖人也去那邊坐坐啊。”
“哼，我和你打賭。她們才不會去晉賢居呢。那天我聽見娘子問珍珍洛陽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最出名的酒肆是哪一個。我聽著珍珍說，如今洛陽最好的酒肆是四季樓。那個地方在什麽地方啊？”李隆基站住腳，問高力士四季樓在什麽地方。高力士也是一愣，他雖然跟在聖人身邊，可是耳朵裏也被什麽四季樓給灌滿了。但是自己還沒時間和機會去四季樓親自考察下啊。正在高力士結巴的時候，一個侍衛忙著出來解圍：“回稟聖人，四季樓離著紫微城不遠，就是那個和名堂遙遙相對的高樓。那座樓就叫做四季樓，意思是一年四季都能看見紫微城的美景。還有，樓底下整個一個街坊都是四季樓！”
李隆基一聽，眉頭不易察覺的額皺了下。還真是很有背景啊！和名堂遙遙相對？按著規製，不管是親王和公主們的府邸還是民間百姓們的房屋，規製都不能超過皇城的建築，尤其是皇城中代表著帝王權威的建築。名堂是武皇當年修建，高度和規模都是天下第一了。能和名堂遙遙相對的，肯定是超越了別的大殿的高度和規製。簡直是對著紫微城另外建了一個小皇宮啊！
但是這隻是個酒樓！李隆基臉色沒變，依舊是一臉期待：“娘子真是會選地方。她這個人，就是嬌氣。去吃飯肯定要最好的地方。”說著李隆基翻身上馬，身姿矯健策馬跑遠了。
高力士對著一個內侍說：“你趕緊把那個四季樓的底細給我查清楚了，等著我跟著聖人回來，立刻來告訴我。”跟在聖人身邊多年，高力士對李隆基的脾氣了如指掌。
楊玉臉上有些難看，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了。到底是誰幹的好事啊？珍珍和她說如今洛陽最有名的酒肆就是四季樓，楊玉和阿蠻滿懷期待的出來吃飯。誰知到了四季樓跟前，楊玉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個地方選的“太好了！”簡直是活膩了！
幸虧這些年李隆基多數時間在長安，要是他在洛陽——楊玉不敢想象了。她壓低聲音對著身邊的人說:“你立刻把珍珍給我叫來。”等著楊玉和阿蠻進去，早有個管事樣子的人出來，很殷勤的問候請安：“王夫人安康。這位夫人是——”管事低著頭，很是恭順客氣的樣子，但是眼神早就把楊玉上上下下打量遍了，而且在心裏推測她的身份和來曆。
“這位可是貴人，她是玉真公主府上的人！今天早洛陽偶遇，我特別請夫人出來散心的。找個安靜的地方，把你們的好東西都端上來。我和夫人有話要說。”那個人管事忙著對楊玉叉手拜見：“夫人安康，小人名喚如意，夫人有什麽吩咐隻管叫小人！”說著如意一擺手，出來兩個窈窕綽約的女子，請楊玉和阿蠻跟著她們走。
一路上楊玉看著這奢華的酒肆——不對，應該稱為酒店了。若是放在現代社會，這個四季樓絕對是個一線城市中最奢華最高檔的那種酒店了，隻要提起來就有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感覺。說起來楊玉還算是這裏的股東呢，那個時候自己正在和傷病鬥爭，哪有心思管這個。隻是底下送來一份投資計劃，好像有什麽在洛陽修建一個更大酒肆計劃。這裏本來就設計的是住宿餐飲甚至還能承辦宴會和會議的。楊玉也就沒仔細看，叫珍珍看著辦了。
隻是沒想到，竟然是辦成這個樣子了！楊玉的腦子裏忽然閃過李隆基的臉，這個地方太招搖了，李三郎那個小心眼肯定是多想的。其實不用李三郎想多了，楊玉自己都覺得不合適了。四季樓沒有官方背景，卻正對著則天門，也就是紫微城的正門，當年武皇登基稱帝的地方修建這麽個東西。
觀感太不好了！楊玉漫不經心的和兩個侍女聊天，打聽這裏生意如何。其中一個是哪個帶著幾分得意的說：“夫人是第一次來洛陽嗎？我們這裏可算是聞名天下了，怎麽可能生意不好呢。洛陽因為運河便利，更是東都，商賈雲集，更有讀書人和豪門氏族的公子們來光顧的。每天的生意好得很呢！”
楊玉裝著好奇的四處看看：“是麽？我是有些日子沒來洛陽了，我當初也是在洛陽住了一段日子呢。你說什麽有不少公子們來光顧，這一路上我竟然看見一個熟人啊！”
另一個侍女撲哧一聲笑起來：“他們怎麽被夫人看見呢。來這裏的人多半是有事情呢。大多數都是商人們，剩下的來這裏，就是遇上難事了！在四季樓沒有平息不了的事情！”
楊玉頓時明白了什麽，這裏隻怕是充滿了掮客和各種利益交換了。兩個侍女把楊玉和阿蠻領到個精致的包廂，微微屈膝就出去了。這包廂裏麵自有幾個伶俐的侍女來服侍。楊玉和阿蠻打量著包廂，楊玉不由得心裏吸口冷氣。這個地方真是奢華啊。包廂是個套房，對著大門是個很大的屏風，半透明的菱紗上畫著山水畫，外麵很寬敞，靠著牆壁有些墊子和小杌子，應該是給樂隊的位置，這個場地寬敞，正好能有跳舞的空間。
裏間則是一個很大的桌子，上麵茶具齊全，一隻青銅博山爐冒著嫋嫋青煙，楊玉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博山爐可是漢朝的真品呢。幾個侍女打起簾子，原來桌子後麵是個闌幹，一片精致的園林景致躍入眼簾。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園子裏麵點起了路燈，還有掛在樹上，屋簷下的燈，真是個五光十色的夢幻世界。
侍女遞上來菜單笑著說：“不知道兩位夫人的口味，還請夫人點菜。”楊玉現在已經不餓了，她把菜單遞給了阿蠻：“我沒什麽胃口，你看著點吧！”阿蠻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擺弄著麵前的茶杯：“把你們的拿手菜上幾樣就好了，我們要安靜說話，不要叫人來打攪我們！”
侍女們忙著躬身退出去，屋子裏安靜下來，阿蠻剛要說話，楊玉卻做個手勢：“我是修煉的時間太久了，真是有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惚感覺。你呢，從邊塞苦寒之地來了這花花世界，有什麽感想啊？”
阿蠻會意，幹笑幾聲：“我能有什麽感想啊，當初我自以為見多識廣，誰知今天才發現，我竟然是個鄉巴佬！”說著阿蠻站起身，對楊玉做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猛地打開了門，一個站在門前的是珍珍身邊的一個侍女平欣，她被阿蠻嚇著了，差點叫出來。阿蠻手疾眼快，捂住她的嘴，把她扯進來：“不要出聲，你和他們怎麽說的？”
平欣倒是反應快，她很快冷靜下來，對著楊玉和阿蠻行禮：“娘子安康，謝娘子安康。大娘子有事實在趕不過來了，叫奴婢來服侍娘子和謝娘子。”
珍珍有什麽事情竟然沒來？楊玉忽然坐直身體，麵色嚴肅：“她有什麽事情，竟然叫你來敷衍我？”平欣臉色一僵，支吾著說：“今天是月中例會，大娘子和吳少誠起了衝突呢。這會大娘子正在善後呢。”
吳少誠？楊玉腦子裏浮現出個精明能幹中年男人。他出身寒微，從一個小夥計一步步的成了僅次於珍珍的二把手。楊玉心裏有些亂了，她對著平欣說：“辛苦你跑一趟了，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個包廂的？”
楊玉有些後悔了，平欣來肯定和前麵自報家門，那些人肯定知道楊玉的身份了。平欣忙說：“這裏的人不認識我，我隻說是王將軍府上的人，來找夫人的。他們就和我說了！”
楊玉此時徹底沒了吃飯的心思，她點點頭看著阿蠻：“我沒胃口了，咱們換一家好了！”沒等著阿蠻說話，就聽著外麵有人說話的聲音：“原來是王將軍身邊的參軍，真是失敬，你們夫人就在裏邊。”說著大門打開，李隆基一臉陰沉的進來了。
本來計劃的好好地夜遊就此結束了，楊玉一路上尷尬的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倒是李隆基，在宮門前牽住楊玉的手：“娘子不用介懷了。你這一兩年都在養病怎麽知道那些事情呢。而且你隻說入股罷了，是誰在經營啊？”楊玉想了下：“我恍惚記得是陸江海。”
“哼哼，當年他可是個清高孤傲的讀書人呢？怎麽一轉眼就變了？”李隆基冷笑幾聲，拉著楊玉就走。
※※※※※※※※※※※※※※※※※※※※
對著朝廷門麵開會所，太那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