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鈐娘一出現，楊玉愣了片刻，她做夢也沒想到什麽還珠格格這樣荒謬的事情竟然出現在自己身上。楊玉楞一會之後，看向高力士，似乎在問蓋章的事情不是你在辦嗎？怎麽能出這麽大的紕漏呢？
高力士很是無語，聖人的確寵幸過鈐娘，可是她卻是被娘子你的好朋友阿蠻給攆出去的，我就是給她全身蓋滿了“風月常新”的章子也沒用啊。而且這個鈐娘心機頗深，她大概是早就察覺自己懷孕了，卻隱瞞不說，還故意惹怒了阿蠻和其他教習們。最後被趕出了長安。本來永新娘子是想離開梨園了，找機會見到聖人哭訴一番，仗著有身孕就能名正言順的入宮了。
可惜她沒想到，她被直接送出長安，遣回原籍了。結果——高力士剛想把責任承認下來，是自己的疏忽造成了嚴重的事故。但是沒等著高力士先站出來認錯，李隆基卻平靜的說：“鈐娘怎麽處置，貴妃定奪吧。”那個語氣，那個神態，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就是楊玉說要把鈐娘給滅口了，李隆基也不會眨眨眼的。
楊玉覺得自己被一塊磚頭迎麵飛過來了，她差點沒上來氣。這是幾個意思啊？我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嗎？要把鈐娘給殺了還是給喂狗了？怎麽你好像受害者一樣啊！沒等著楊玉張嘴，李隆基先走了。被晾在哪裏了！楊玉隻覺得臉上一陣熱，一陣疼的。他是幾個意思啊！
高力士可沒跟著李隆基離開，他看著楊玉，張張嘴，無奈的說：“一切都是奴婢的不是。這個事情，還請娘子不要放在心上。聖人大概是覺得被永新娘子給欺瞞了，心裏生氣呢。絕對不對著娘子的。至於鈐娘，以前的事情若是要追究起來，總是有些蛛絲馬跡。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娘子不如就放過好了。”
好人都叫你們做了，楊玉隻覺得心裏堵得慌。你們主仆真是夠了！李三郎裝著不聞不問，說什麽一切叫我定奪，我定奪得了嗎？鈐娘是你的女兒又不是我的女兒！我憑什麽決定她的命運啊。再者說了鈐娘身上可有個風月常新的刺青呢，還不是永新娘子身上那個拓上去刺下來的，更有當初李隆基賞賜給永新娘子幾件東西。而且鈐娘是在永新娘子的老家出生，籍冊上麵出生日期，母親，接生婆，裏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算起來鈐娘是公主的可能性很大的。
楊玉有什麽立場和證據反對呢？叫她做心狠手辣的狠毒貴妃，追殺李隆基的滄海遺珠！楊玉腦子沒壞。可是李隆基那個態度叫楊玉心裏鬱悶，仿佛李隆基默許了楊玉會痛下殺手。原來在你們的眼裏我就是個狠毒的女人？
還有高力士，你的工作失誤怎麽我來承擔後果啊！還裝好人，說什麽仔細追查起來肯定能找出些蛛絲馬跡，然後呢，推翻鈐娘的話。這種事情遮掩還來不及呢，還要大張旗鼓的追查？你當著我的腦子和渣渣龍一樣嗎？楊玉心裏狠狠地想，就算是放現代社會，那些身價不菲大老板們有了這樣的事情多半都是息事寧人。花錢把孩子媽打發走了，給上一筆封口費，甚至有些還贈送老公一枚，給她一個看起來正常的家庭和社會地位。那個孩子，若是家裏太太和先生勢均力敵，多半不能認祖歸宗，隻能養在親媽身邊。然後小小年紀被安排送出去。
若是先生掌握了大部分話語權的，那個孩子多半會回到家庭，若是年紀小則是放在正房太太名下，年紀大了，無法遮掩，幹脆頂著親戚的名頭，送到國外去了。
因為家庭穩定，對一個公司領導者是很重要的。可以玩，但是不能玩出格。這個道理楊玉清楚。怎麽李隆基卻認為楊玉是個一根筋，傻乎乎的單蠢分子呢？或者在李隆基眼裏，她就是個隻管自己，不管不顧的人？
想到這裏，楊玉冷笑幾聲：“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心情很好呢。隻是鈐娘畢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能隨便把她安在那個嬪妃的名下。哪有忽然冒出來個這麽大的公主，天下人都不知道的？而且鈐娘這一路上走一處，就紅一處，多少人見過她啊！這怎麽和天下交代呢？是因為鈐娘唱歌好，因此成了公主？我擔心的是拿捏不好分寸，皇家成了天下的笑話，聖人之所以是聖人，那不就行為無可指摘嗎？”楊玉對著高力士不客氣的吐槽。
高力士臉上一紅，忙著替李隆開解：“娘子想的周全，真是時時處處都為聖人著想，聖人對鈐娘冷淡，大概是生氣永新娘子心機太深，弄巧成拙。至於鈐娘如何安排，嗯，這樣，她既然是善於歌唱，太子殿下送她來也是因為鈐娘善於歌唱。就叫她在宮中教習歌唱好了！至於今後的事情，聖人自會和娘子商量之後定奪的。”
楊玉沒心情和高力士糾纏下去了，當著他的麵叫了春桃來：“那個鈐娘安置在個安靜的地方，她們唱歌的人每天都要練聲的，選個安靜的地方，不要叫人打攪了鈐娘，也不要鈐娘打攪了別人。”春桃想了下：“宿羽宮正好閑著，叫鈐娘住在那裏吧！”
宿羽宮和高山宮和上陽宮隔著洛水呢，還真是安靜了！高力士忍不住在心裏想娘子辦事真是滴水不漏啊。上陽宮這邊人多，可是宿羽宮呢就冷清的多了，這邊的人等閑不去，正好杜絕了言語是非。隻是娘子的臉色真不好看啊。
“你等一下，鈐娘不要委屈她了。一應供給不要缺她的！”楊玉叫住了要去傳話的春桃，囑咐不要慢待了鈐娘。一個大活人已經站在眼前了，玩什麽不給吃飯小花招，太沒品了，也沒必要，更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看著楊玉如此安排，高力士算是暫時放心了。他忙著告辭離開，到李隆基這裏匯報了。楊玉看著高力士的背影消失了，整個人一下子委頓起來，她躺在床上，扯了被子蓋住頭：“我身上不舒服，隻想躺著！”
宮中很快傳遍了，貴妃舊疾複發，躺在床上下不來了！
大家都以為楊玉疼的是腿，其實楊玉難受的是心！
我竟然活成了自己最討厭，最看不起的樣子！楊玉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不管是現代社會還是這裏，楊玉都對那些忍氣吞聲，一臉我是賢惠大老婆的女人不怎麽看得上。自己不缺胳膊少腿，為什麽過得那麽憋屈啊。這裏也就算了，是名副其實的男權社會。私生子不是非離婚不可的理由，女人鬧起來反而不占理。可是現代社會，離開誰不吃飯啊。竟然也賢惠的三從四德，自己暗地裏憋氣，鬧得一身病。
真是當初找男人不長眼，不帶腦子啊！誰知多年的優越感一夕崩塌，楊玉被現實狠狠打臉！
她才是那個不長眼，不帶著腦子的人。楊玉隻覺得以前給人的嘲諷和蔑視被放大十倍百倍最接拍回來，拍的她頭昏眼花，徹底暈了。當初她為什麽沒想到這一層啊！楊玉後悔的腸子都青了，都怪李隆基這個騙子，他就是個演員啊，還演技了得，裝什孤身一人，有些失落的中年人啊。楊玉一直把李三哥和李隆基重疊在一起了，她當初怎麽就沒想清楚，認識明白這個人是個超級花心大蘿卜啊。
盡管所有人都沒有嘲諷楊玉，等著看貴妃笑話的心思。因為永新娘子早已經是過去式了，鈐娘不過是個意外罷了。貴妃實在沒必要為這個生氣。但是楊玉過不了內心自己那關！她以前怎麽明著暗著笑話蔑視別人，現在就報應自己身上了。
楊玉甚至理解了那些大佬身邊的太太們，她們之所以放低身段，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實在是環境所迫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是這些身家雄厚的大佬們，根本不可能夫妻兩個整天拴在一起。聚少離多，外麵無數的誘惑，更別提主動送上門的。真是防不勝防啊！若是不能容忍，那就來一場慘烈離婚大戰。不說多年感情喂了狗，自己的孩子受影響，雙方的家人跟著擔心。隻一樣公司形象，要知道公司形象關聯著生意，多少競爭對手早就虎視眈眈的等著你犯錯呢。你來這麽一出，那些董事們先不幹了。為了你自己的家務事，砸了大家的飯碗，簡直是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因此激烈的反擊方法不要想，那也行不通。難怪爽文受歡迎，就算是活的比大多數人好，成為站在山峰上的幸運兒，也不會事事如願的。還是太年輕啊——楊玉想起以前自己有些言論，很是愧疚。誰不想恣意活著，但是條件不允許啊。
認識到了現實殘酷，和自己的幼稚還不是最要緊的，最叫楊玉內心糾結的是，她也要被同化了！以前不管幼稚也好，理想主義也罷，楊玉都能堅持住自己的底線，順便還嘲諷下別人。但是現在。她悲催的認識到，在她知道鈐娘身份那一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反而是下意識要顧全某人的聲譽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之間被同化了。
來到這裏這些年，終於被徹底同化成了一個三從四德，滿腦子封建思想的女人了！她還是她嗎？
楊玉越想心裏越涼，她想逃走，但是卻無處可逃。隻能躲在被子裏自怨自艾！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楊玉翻個身，下意識的皺眉，她開始厭惡自己，而且越來越厭惡自己。“出去！我要睡覺了！”聽著楊玉不耐煩的聲音，李隆基嘴角泛起個笑容。果然如此，娘子這是不甘心啊。她那麽傲嬌的人，從來都是她站在道德高地上教訓別人，一副俯視眾生的樣子。結果卻從雲端摔下來了，慪氣是一定的。
“我擔心娘子的身體，特別過來看看。既然娘子沒事，我就不打攪了！這個是柳東桓開的滋養身體的藥，要趁熱喝，我先放在這裏了！你心裏不舒服，要撒氣，打人罵人容易，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李隆基在帳子外麵循循善誘，結果惹來楊玉更大的火氣：“我幹什麽和自己生氣，我一點不生氣，哈哈哈，我心情好得很！”
李隆基腦子閃過香酥鴨子的畫麵，嗯，娘子一點沒生氣，真是嘴硬啊！好吧，既然娘子發飆了，自己就不說話惹她心煩了。李隆基幹脆是坐在幔帳外麵，拿著一本書翻看起來。
我幹什麽要和自己生氣，和自己過不去！楊玉生氣的掀開帳子，抓起桌子上的藥碗，狠狠地灌下去！誰說我生氣了？我生氣還能想著喝藥啊！我沒生氣！楊玉心裏碎碎念，湯藥的苦澀慢慢在舌尖散開，真難喝啊！剛要叫侍女端水來漱口，麵前就出現了一杯溫水，順著拿杯子的手往上看，怎麽是他！
李隆基簡直是比春桃還貼心仔細的，服侍著楊玉漱口，喝水。一眨眼，李隆基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碗水果，都切成大小適中的塊兒，擺在碟子裏，“吃一塊水果壓一壓，娘子是想接著睡呢，還是要戲班子演戲給娘子聽。”楊玉在床上躺的悶死了，幹脆叫了梨園中的戲班子在窗外給她演戲解悶。
楊玉拉過被子蒙住頭：“叫他們接著唱好了！”誰知楊玉竟然睡著了。別看這幾天她一直賴在床上，可是一直沒睡好。誰知這個下午，她竟然是沉沉睡去，一睜開眼，屋子裏已經是燈火輝煌了。看著楊玉有些懵懂的坐起來，李隆基笑著迎上來：“娘子睡得可好，我先倒杯茶給娘子醒醒神，還有水果你先吃著。這就預備好晚膳了。晚膳之後，娘子洗澡的水也準備好了，我給你配製了熏香，泡在水裏可舒服了。等著服侍娘子洗浴之後，我順便給你梳理頭發，做個按摩。最後整理床鋪，服侍娘子休息，你看這個程序怎麽樣啊！”
楊玉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了，李三郎到底是抽什麽風呢。雖然這幾天楊玉裝病，李隆基也是每天過來探望。但是人家是天子啊，不過是和顏悅色的詢問身體如何了，想吃什麽？或者大手一揮，奇珍異寶，各種玩意送上來。誰知李隆基忽然放下身段，簡直比楊玉身邊的奴婢們的周全仔細。
“咳咳咳，你要幹什麽？”楊玉一口茶水噴出去，她臉紅耳赤的咳嗽半天，盯著李隆基。
“娘子不是身體不適嗎，我在照顧娘子啊。剛才的流程娘子還有什麽意見嗎？若是沒意見，就照此辦理如何？”李隆基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他忍著笑，哼，看娘子還能忍多久。
沉默一會，楊玉無奈的捂住臉：“就按著三郎的意思辦！”李隆基立刻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這個人——楊玉對著李隆基的背影無力的揮舞著拳頭。他肯定是看出來什麽了，要不然怎麽會得意洋洋的？還一反常態，他要做什麽？想著李隆基那份殷勤，楊玉心裏竟然舒服了不少。
但是要不要和他坦誠以前是錯了呢？叫我給他認錯——楊玉五官頓時擠在一起，那還不如殺了她好了。她可是知道李三郎這個人，給點陽光就燦爛，有點洪水就泛濫，給他個破筐趴在裏麵就下蛋！要是自己低聲下氣的認錯，他豈不要壓在她頭上了！楊玉的驕傲不允許她這麽快低下頭。那樣的話豈不是真的被徹底同化了！
一頓飯兩個人吃的各懷心思，李隆基看著食不知味的楊玉，心裏暗想，看娘子的樣子肯定是很糾結。她這個人雖然有點驕傲，但是是非分明，這會明知道自己錯了，卻要硬挺著不承認，真是比吃了敗仗還要難受。但是她心裏肯定不甘心，想著對我認錯了，豈不要被我吃得死死的。其實娘子早就被我吃的死死的了，隻是不肯承認罷了。我也不著急，且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桃子個孩子，一肚子的心眼，若是事後娘子追究起來，我就拿著桃子頂缸好了。
楊玉則是被李隆基的體貼鬧的渾身不自在，李隆基簡直是拿著楊玉當成孩子，一會給她夾菜，一會哄著她喝湯，楊玉都不敢看桌子上的菜色了，隻要她的眼光落在那個菜上，李隆基立刻就把菜夾到楊玉麵前的碟子裏。
“那個三郎這樣對我，是叫我吃不下飯了。”楊玉被李隆基的熱情鬧的渾身不自在，叫聖明天子給自己夾菜盛湯，這不是折壽嗎？
“咱們是夫妻，這有什麽的！娘子隻管安心坐著就是了。你身體不舒服，我來就好了！”李隆基根本不為所動，夾了一筷子菜送到了楊玉嘴邊：“張嘴，這個是你最喜歡吃的！”楊玉終於被李隆基給鬧的炸毛了，氣呼呼的扔下筷子轉身又回到床上躺著去了。
味道不錯，李隆基把這筷子菜吃下去，咂摸下滋味。剛才娘子的反應看來，自己離勝利就一點了。
楊玉靠著床頭氣呼呼的抱著胳膊，忽然李隆基端著個盤子，上麵放著她素日喜歡的小吃，看的書，還有水果，甚至有她的手絹和茶杯，滿滿當當的向著這邊過來了。“你要做什麽？”楊玉終於忍不住對著李隆基怒目而視了。
“我把你的東西都拿來了，省的你一遍遍的吩咐費事。你看你的水杯，你喜歡的零食，還有你剛看了一半的書，都放在這裏，娘子一伸手就能拿到了。我服務多貼心啊，娘子怎麽還對我橫眉立目的？怎麽還不高興？”李隆基挑挑眉，他感覺到楊玉就要繃不住了，接著加上一把火，學著平日那些奴婢的樣子，李隆基一臉諂媚的對著楊玉說：“我的要求也不高，隻求著娘子能下床走走。你這麽躺著，也不和我說話，每天除了喝水，看書，就是零食，水果。我看著春桃她們實在被你指使的團團轉！幹脆全拿來了。你每天躺在床上這麽不動，太陽曬進來都把你曬成兩個樣色了！靠床這邊是白色，靠著窗子這邊的是黑色的。太極兩儀在娘子身上可真是得到了論證了。”
一本書對著李隆基飛過來，楊玉徹底抓狂了：“你給我閉嘴！”楊玉竭力隱忍著什麽，臉上表情扭曲。他真是有喜劇的天分，想笑但是要忍住。我思考人生這麽嚴肅的問題，他竟然在逗我笑！
“還有娘子就是躺著無聊，叫他們唱戲解悶也沒什麽。但是能不能不要整天的演什麽甄嬛傳啊，你編的那個一點也不好玩。而且這幾天戲中的皇帝都死了好幾次了，你也要顧及下別人的感想啊！”同樣身為皇帝，李隆基可不想整天聽戲子們喊著聖人駕崩！
楊玉捂著肚子，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了，可是笑著笑著，她忽然哭起來。李隆基緊張的抱著楊玉：“剛才是我胡說的，你喜歡聽，就他們接著唱好了！”
“我才不要聽呢，你為什麽這麽對我啊。我很愧疚，當初都是我欠考慮——”楊玉還沒說完的，就被以吻封緘。
等著兩個人氣喘籲籲的分開，李隆基喘著粗氣，抵著她的額頭：“娘子何必這麽折騰自己呢。我怎麽會責怪你呢？”
“可是我心裏很糾結，我覺得自己在放棄底線。變得不是我了！”楊玉把頭埋在李隆基肩膀上，輕聲訴說內心的糾結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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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的巨大作用，誰也無法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