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相遇

  南詔大捷,大唐的疆域擴大了,吐蕃則是失去了一個小弟,暫時不敢對大唐造次了,隻憑著這一條,再也沒有誰敢對雍王殿下作太子有什麽異議了,就算是另外選個皇子出來,這些皇子們沒有誰想做李建成的,雍王殿下不僅是手握兵權,還保持著財權,更要緊的是桃子可是生人最寵愛的兒子。和當年玄武門之變的秦王點下比起來更有優勢。


  桃子做太子毫無疑義,隻等著禮部安排太子冊封典禮了。聖人則是滿心歡喜的把政務一股腦扔給了桃子,歡喜去陪著娘子了。大家驚訝的發現貴妃並沒因為被摔成殘疾而是去了聖人的寵愛,反而貴妃在聖人心裏的地位更重要了


  那些當初裝聾作啞,甚至是幸災樂禍的人都慌神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聖人竟然已改風流性子,對著貴妃忠貞不二。聽說貴妃傷得很重,沒準再也不能站起來,簡直不可想象,貴妃現在隻是個能喘氣廢人罷了。別說是皇家了,就是一般百姓之家,女主人忽遭橫禍,男主人也不會這麽一心一意的照顧啊!看樣子聖人真是把貴妃當成了的心尖子了。


  大家一邊心裏暗恨自己眼光短淺沒見識,一邊想盡辦法去搜羅什麽傷藥,什麽珍貴的藥材,然後立刻送到宮中,獻給貴妃。至於理由,很簡單,恭賀雍王殿下被立為太子啊,反正伸手不打修笑臉人啊。


  桃子剛從政務中掙紮出來,就見著管事抱著一摞厚厚的單子進來:“這些都是他們謹獻給貴妃的。郎君還是要按著慣例嗎?”桃子沒好生氣翻個白眼:“你都知道了按著慣例辦,幹什麽還要拿進來給我看啊,我累了,想要休息!”說著桃子哼一聲,轉臉逗弄起來身邊一個籠子裏麵的鸚鵡了。


  管事的笑著說:“郎君這些日子政務繁忙,就容易心浮氣躁的。但是今天的禮物裏麵卻有個特別的東西,壽王給郎君送來了禮物,說娘子肯定會喜歡的!”說著管事的一排手,一個侍女抱著個沉甸甸的木頭盒子進來。


  “這是什麽?怎麽有些眼熟的樣子?”桃子打開盒子,裏麵放著好些精致的小骨牌,上麵卻是畫著古怪的圖案,圈圈,杠杠的,還有東南西北,中,發的字樣。桃子歪著頭想了一會,恍惚的記起來,他小時候,跟著阿娘在揚州的時候,曾經看阿娘玩過這樣的東西。隻不過那是用很硬的紙板做出來的,但是除了阿娘剩下的人,例如珍珍愛愛憐憐她們都玩不好。阿娘後來也不玩了!

  這個東西是壽王送給阿娘的!桃子忽然明白一件事,李瑁知道楊玉的喜好,他也會玩這個!管事的從袖子裏摸出來個的精致的金掐絲桃子形的小盒子:“送禮的人說,這副牌還要配上這個骰子才能玩!”


  桃子伸手拿過來,輕輕地搖晃下,盒子裏麵發出清脆的聲音,打開看,兩個象牙骰子,安靜的躺在金絲盒子裏麵的。那副牌看上去是全新的,但是手裏的骰子盒,卻有些年頭了。看得出來這個盒子被精心的維護著,可是時光仍舊給它鍍了痕跡了。


  是誰一直把玩著這個盒子呢?答案呼之欲出——當然是李瑁了!桃子神色如常:“很精致的樣子,卻不像是宮中所製,大概是民間那個能工巧匠吧。我下次去見阿娘的時候帶上。剩下的還有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了,除了一些錦緞珠寶之類,就是荊州的土產。對了,其中有一些極品的茯苓,一個有鬥那麽大,據說這個東西祛濕補益脾胃,隻滋養身體最好的。曾經有人用鬥大的茯苓治好了腰腿病。這個東西可以請柳先生看了,看是否合用。”管事匯報著李瑁送來的禮物。


  “我是問別人的!哪些藥物也用不了這麽多,隻說心意收下,藥物是上天賜給天下百姓,最近我聽說有人為了索羅珍惜藥物竟然騷擾百姓,那些藥物他們隻管送來,全部作價變賣給醫署,所的錢賑濟百姓。至於那些送藥的人都記下名字,然後查一查,他們哪來的錢搜羅這些珍貴藥物,是不是擾民,甚至勒索百姓了!”桃子黑著臉,渾身冒著寒氣。


  管事心裏豎個大拇指,真不愧是郎君,這不是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叫他們自己挖坑埋自己嗎?

  郎君本來就不待見這些見風使舵,捧高踩低的小人,但是又不能明著發作。這些人自以為弄些珍貴的藥材就能投其所好,在郎君麵前博得好感,誰知卻被郎君抓住短處。這些藥物十分昂貴,除了家底豐厚的,剩下的誰有那個閑錢買啊。借著機會調查他們的收入情況,那些官員誰清廉,誰是表麵清廉其實貪婪就清楚了。


  至於那些地方官和擁有食邑封地勳貴和宗室們,調查他們是不是盤剝封地百姓,簡直是一招致命啊!郎君忍耐他們多時了,這會可算是抓住機會狠狠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


  “郎君清廉自守,恪守本分,真是叫人欽佩。隻是各位皇子們都送了不少的東西,其中不少的珍貴藥物,他們也要——”管事的有些為難,為了太子之位,已經死了三個皇子,囚禁了三位了。若是桃子還要找機會整治他們——難保不會弄出點事情來。


  “你說諸位兄長的禮物啊,他們是我的兄長,自然不在此列。不過我是收禮物的,你隻留下一點,剩下的仍舊退回。就說諸位兄長的心意我領了,但是咱們兄弟一切所有皆是聖人所賜,他們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既顯得生分,又浪費錢財。我們兄弟之間不講虛禮,他們若是拿我做親弟弟,就把禮物收回去。等著過些日子,我設宴答謝他們。”桃子一擺手,管事的立刻明白了:“是,小人這就親自把禮物退回。”


  看著窗外的天色,桃子伸個懶腰:“我出去走走,不用帶很多人。”


  長安一處幽靜地方,據說以前是一片菜園子,後來被人買下來,修建了房舍,整修道路,逐步建成了長安甚至天下最有名的學堂了。那個學堂桃子不陌生,而且很熟悉裏麵出來的人,那就是當初壽王李瑁建的義學,隻說是給家裏的奴仆們辦的學校。叫他們識字,知道道理,那些奴仆們的孩子能夠有一技之長。後來這裏麵出來不少的能人,或是厲害的工匠,或是不顯山露水,卻精明幹練的各級官吏。


  今天桃子終於有機會來這裏,一睹真容了。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地方能培養出這麽多的人呢。眼前一片鬱鬱蔥蔥,長安各處路上栽種的多是柳樹,唯獨這裏,沿路上不是梧桐樹,就是鬆樹,遠遠看去一片深綠色。已經是夏天最熱的幾天了,陽光白花花的炙烤著大地,路上被陽光照射的地方都發著白光,踩上去就會覺得燙腳。可是一到這裏,撲麵而來的豐富都帶著清爽的氣息。


  桃子忍不住感慨著:“我沒想到長安還有這麽安靜的地方。你當初在這裏學習倒是很幸福的。”桃子對著身邊的隨從方信說:“這麽熱的天氣在樹下讀書,也是一件美事。”方信回想著當初的情形,很是懷念:“在這裏上學是樹下最快樂的時光了!那個時候年紀小,在莊園裏跑慣了,剛來的時候還不情願呢,隻覺得被拘束起來,好幾次還偷偷地溜出去,在長安城各處遊覽。等著天黑了才回來,一下子就被抓住了!不準吃飯,還要眼巴巴的看著別的同學吃飯,最後打掃衛生之類的粗苯活都是我幹!連著幾天下來,每天隻能吃最粗陋的食物,看著別的同學上課。後來我再也不敢逃出去了。”


  真是似曾相識的教育方法啊,桃子心裏一笑,自己也逃學過,後果比這個還慘呢。看樣子自己的猜想對了一半了。“你說沒在這裏學多久,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禁不住外麵的熱鬧,幹脆不上學了?”桃子想起方信和自己說過,他隻在這裏上了一年半的學,剩下的時間都跟著郭鬆學學武功了。


  方信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順著桃子的話說:“我實在不是個讀書的料,還是更喜歡練武。現在義學早就關門了,隻剩下這些樹木了。當年這些樹可沒現在這麽大,那邊還有個很大的水麵。天氣熱的時候,大家都下水嬉鬧了。我的水性還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一個夏天身上曬得黑黑的!”


  “我看你不像是個讀不進去書的人。這幾年你跟著我身邊,也能處理文書了,我看你寫字很有筆力,是下功夫苦練出來。你以前上學半途而廢實在可惜了,若是能再多讀點書,我可以推舉你做官呢。你難道願意一輩子跟著我身邊被使喚嗎?”桃子總覺得方信有些話沒和自己講。什麽不喜歡上學了,他在逃避什麽嗎?


  方信一愣,隨即明白了桃子的意思,看看四周沒人,才壓低聲音說:“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人的命是上天注定的,我能夠在郎君身邊服侍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不能奢求別的了。當年比我大一些的孩子,他們上學早,有些人已經做官了,有些人呢——現在還不知道死活呢,我雖然隻上了一年半的學。卻能在郎君身邊服侍,比起來那些不知生死的人可是好多了!”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知生死啊?他們是去參軍了?如今邊境上沒什麽要緊的戰事了,怎麽還會——你說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現在越琢磨越覺得這個義學很古怪。”桃子直直的看著方信,一道白光從腦海中閃過,莫非是李瑁——


  “郎君不知道嗎?這個義學是貴妃當年辦起來,雖然對外說是壽王殿下——”方信很無奈的解釋起來,麵對著雍王殿下要怎麽張嘴說當年的事情啊。雖然很多事情他也是聽別人說的——但是貴妃做過壽王妃的事,怎麽也無法繞過去啊!和桃子說這個,真的太尷尬了!


  看著方信吭吭哧哧的樣子,桃子就明白了,當年阿娘到底是做了什麽啊!“你別逼著他了,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問我!”李瑁的聲音忽然從一棵樹後冒出來,桃子看過去,就見著李瑁穿著一件很樸素的袍子慢吞吞的出來。


  “你不是在荊州嗎,怎麽會在這裏?!”李瑁是就範的親王了,沒有皇帝的詔令是不能隨便離開封地的,而且私自潛入長安可是很大的罪名啊!


  “你不是想知道關於義學的事情嗎?我想來什麽地方,自然是能來的。人有自由遷徙的權利不是?”李瑁看著桃子,笑了一下,桃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瑁,在他的印象裏,李瑁一直個陰沉頹唐的存在,而且因為李瑁和楊玉的關係,桃子和他身邊的人似乎在有意的回避李瑁。


  桃子看著李瑁,忽然冒出個念頭,十八哥當年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啊。隻可惜命運對十八哥很殘酷。


  “那邊還有個酒肆,我們過去坐坐!”李瑁指著不遠的地方對著桃子說:“那個酒肆可是在義學存在之前就在這裏了,這麽多年了還在呢。當年,我第一次來這裏踏勘地方,還笑話過人家。那個時候這裏都是一片荒地,被開墾成了菜園子,我說這個地方怎麽能開得起酒肆呢,誰回來這裏喝酒!”李瑁看一眼桃子:“你肯定也是這麽想的,對不對。但是世上的事情沒絕對,你看義學當初門庭若市,現在呢則是荒涼一片了,假以時日又會變成了的荒蕪的園子,那個酒肆呢,依舊是不溫不火的買著自己釀的酒。真是眼看著起高樓,眼看著宴賓客,眼看著樓塌了!”


  桃子看著李瑁,忽然生出個想法:他說話和阿娘很像啊。


  李瑁轉過身,看著站在原地的桃子,挑挑眉:“你害怕了?擔心我把你給吃了?放心吧,這裏是長安,你是儲君,我麽,一個私自潛入長安,不被待見的親王,我能把你怎麽樣啊。你不是想知道義學的事情嗎,你阿娘現在肯定沒時間和你說這個。她這個人,過去的事情就真的翻篇了。你去問她,也是徒勞的。而且她肯定會美化自己,然後把我說的一無是處。在某種程度上我的確是個混蛋,但是並非一無是處!要不然,就憑著你阿娘那樣現實的人,她當初也不會選我是不是。”


  桃子仔細分析著李瑁的話,雖然自己對李瑁感情複雜,但是不能否認,李瑁說的很有道理。桃子一笑:“我怕什麽?我隻是從來沒和十八哥這麽接觸,一回生二回熟,不如我們去找個不錯的地方好好地喝一杯。我現在可是很領略了各種鄉村小店,我在外麵的時候做夢都想平康坊的燈紅酒綠呢,恨不得抱著烤羊睡覺!”


  “嗬嗬,真是吃苦了!你能堅持下來就是勝利了。你阿娘教育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嬌生慣養,太仔細了,孩子需要摔打,要放養——”李瑁眼裏閃過一絲陰沉,閉上嘴不說話了。李瑁的情緒辯變化太明顯了,桃子看一眼李瑁,她的嘴角緊緊抿著,眉頭緊皺,似乎在承受著什麽痛苦。


  李瑁腳下加快,桃子都要使勁才能跟上他!這個人,竟然如此陌生!桃子忽然發現自己對李瑁根本是一無所知。


  到了酒肆門前,一個很破舊的籬笆院,院子裏麵卻是有一棵很大的皂角樹,需要兩個人才能和抱起來,繁茂的枝葉遮蓋住了整個院子,在樹蔭下放著幾張桌子。這個時候沒一個客人,掌櫃的是個中年人,正靠在門框上打瞌睡呢。李瑁推開了柴門,拴在門扉上的鈴鐺響起來。


  掌櫃的張開眼,眯著眼睛打量著來人:“客人裏邊請——是壽王殿下啊,殿下多年沒來我這裏了!今天是什麽春風把殿下吹來了?還是老樣子,有剛出壇的米酒。還是按著當初娘子給的法子釀造的呢。這位小郎君是——世子吧!”掌櫃的認識李瑁,而且把桃子當成了李瑁的兒子了。


  桃子一愣,他要怎麽解釋呢,剛才掌櫃嘴裏的娘子肯定不是李瑁的妻子韋氏,而是自己的阿娘。還真是亂麻一團!

  “我不是——李僾”桃子看著李瑁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忍不住出聲反對。真是太倒黴了,我們是兄弟好不好啊!憑什麽占我便宜啊!


  李瑁打斷了桃子的解釋,壓低聲音說:“別解釋了,越說越說不清楚,你不想陷入無休無止的解釋中,對不對。而且我們的關係解釋起來很費勁呢!”說著李瑁拍了拍桃子的肩膀,一臉的慈祥。


  圈圈個叉叉的,桃子咽下嘴邊的髒話,占我便宜,想得美!桃子大咧咧和李瑁勾肩搭背,豪氣幹雲的喊道:“兄弟,今天哥哥請客,別客氣,都記在我賬上!”說著桃子對著掌櫃說:“這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啊!我今天特別要請客,誰知我這個弟弟啊,真是我著想,生怕我破費了。我說平康坊也好,鴻宴樓也好,隨便長安那個酒肆都好,他偏不要,說什麽你這裏有好酒!我今天可把話放在這裏了,你別糊弄我,要是酒不好,我可要砸店了!”


  掌櫃的徹底蒙圈了,什麽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分明是壽王點下看著更年長啊!這都是誰跟誰啊!

  李瑁被桃子一口一個賢弟叫親熱,他哭笑不得,隻能對著桃子悄悄拱拱手:“我認輸了,你果然得了玉奴的真傳了!”


  “注意身份,玉奴不是你能叫的!”桃子陰森森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看樣子他們是不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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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子和李瑁都想在口頭上占對方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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