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留念
李隆基好笑又好氣的對著楊玉指點著:“你這個促狹鬼,竟然在偷聽!過來!我還以為這些日子娘子把我忘記了呢,忙著管理後宮。”李隆基越說也酸,不滿的瞪著楊玉,你怎麽能為了那些女人把我扔在一邊
楊玉咯咯笑起來,花蝴蝶一樣飛到了李隆基麵前:“假話,我不在,你才方便呢,我這個人尖酸刻薄,性子霸道,整天在三郎眼前晃,你肯定倍感壓力啊。我不在了,就像是推翻了壓在身上的大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多快活啊!我說啊,你幹脆叫花鳥使們選美的時候,也要把一技之長放在考核範圍內。擁有一技之長的美人總是受歡迎!”楊玉抱著李隆基的脖子,眼波流轉。
“娘子不在我身邊,我總覺得缺了什麽。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對娘子怎麽樣,你心知肚明。後宮的事情隨你喜歡。這樣很好,隻是一件事,我要提醒娘子,上下尊卑禮不可廢。那些酒釀什麽賣出去就賣出去了,但是服飾首飾都是——”李隆基忽然想起,楊玉說過她的那個世界對上下尊卑沒這麽嚴格,奉行的是人人平等。要是把服製亂了,叫平頭百姓穿著皇室的服色招搖過市成什麽樣子了!也會給楊玉招來攻訐的。
“我知道,我可不是照搬啊。隻是放一點宮中——不對,隻能說是宮中一些元素罷了。而且對外的和宮中供奉完全不一樣,自然不用擔心禮製問題。我查了下賬目,府庫中積存了不少絹帛,這些東西越來越沒流通性了。還是盡快拋出的好。我素來最見不得內耗和浪費。那麽多人大好年華,有手有腳,也不呆傻,整天做米蟲實在是浪費,巨大的浪費!”楊玉摟著李隆基的脖子,深深地和他對視:“三郎要是覺得沒麵子,那就恢複以前好了。”
“我怎麽會有別的想法呢,我實在佩服娘子奇思妙想。當年長孫皇後以身作則,提倡勤儉,竟然穿著舊衣示人,叫宮人們紡織,為前線將士們製作衣衫,其實效果有限,重在態度。娘子這麽一來,既做了天下表率,也得了實在利益。”李隆基捏了捏楊玉的臉,親了她的鼻尖:“娘子若是做宰相,我就高枕無憂了!”
“才不要,我做宰相,三郎高枕無憂,你要做什麽啊!”楊玉哼一聲,抓著李隆基的手,在他手心裏畫著圈圈:“難不成三郎厭煩我了,想把我支開?我這麽辛苦辦事,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咱們去華清宮避寒吧。長安的冬天實在不好玩。”
“娘子做宰相,我做娘子的賢內助啊!每天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對了,我可以陪著娘子說話,和你一起欣賞歌舞,一起花前月下。別著急,我們盡快去華清宮,那裏安靜沒人打攪。對了,娘子不是念叨著冬獵嗎。等著山上的雪再厚一些,我們去打獵!”李隆基咬著楊玉的耳朵,很享受被楊玉緊張寶貝的感覺。其實在娘子身邊,做個家庭煮夫也不錯啊。
華清宮,楊玉看著窗前的水仙花含苞欲放,滿足的歎口氣,桃子來信了,他在益州一切都好,軍隊的主力也到了指定位置,但是南詔和吐蕃竟然毫無察覺,其實不僅是南詔和吐蕃沒有察覺,就連著長安也沒多少人知道桃子到底是去做什麽了。隻是山高路遠,南詔那地方屬於蠻荒之地,氣候風土人情和中原不同。楊玉知道戰事就要開始了,因為南詔的冬天晴朗幹燥,若是拖到了春天,就要進入漫長的雨季了,可不是行軍打仗的好時候。
楊玉在心裏默默地算著南詔的戰事什麽時候開始,忽然身後有人抱住了她:“娘子想什麽呢,這麽出神?連著我進來都沒察覺!”李隆基咬著楊玉的耳朵,忽然想起什麽:“我知道了,你在擔心桃子。也難怪,他還是第一次離開我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不過這個小子有點天分,第一次帶兵,竟然安排的井井有條,龍武衛在他手上也訓練有素,我當初還以為桃子把龍武衛變成了押運稅銀的鏢師呢。誰知深藏不露!還分散各地,隱於無形!”李隆基很滿意的點點頭,龍武衛是皇帝的私人武裝,本來是拱衛長安的。現在桃子竟然把龍武衛化整為零,分散在各地,控製了地方上的藩庫。李隆基覺得更安心了!這樣一旦地方上有事,中央能更快更有力的控製局麵。
這次征伐南詔桃子擬定的計劃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因此就沒大張旗鼓的帶兵征伐,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李隆基看了兵力部署和作戰計劃——獲勝是十拿九穩了。
這麽多兒子,不是性格柔弱,整天沉溺溫柔富貴鄉中醉生夢死,就是野心勃勃卻智商捉急,又蠢又壞。李隆基有時候很是鬱悶,自己兒子不少,可是就沒一個能當大任的。幸好有桃子,要不然自己百年之後怎麽到九泉之下見先祖呢?
“你放心吧,桃子這回肯定能大獲全勝。沒準夏天的時候你就能見到桃子了!這幾天一直陰沉沉的,看樣子要下大雪了,等著雪後,我們去打獵。祖先奪得天下可不止是靠著書本上那點東西,尚武之風不可丟!”李隆基說起來冬獵的話題。
楊玉來了興致,眼睛閃閃發光來:“我倒是沒參加過冬獵呢,這次我一定要親自打獵,不準你叫人作弊!我的騎術很差嗎?我可是很認真的練習了!”李隆基真是把楊玉當成了易碎珍寶了,每次什麽打馬球啊,什麽狩獵啊,李隆基不是帶著楊玉,就是叫她在一邊看著,堅決不準她一個人騎馬參加進來。楊玉很是鬱悶,她辛苦練習騎術,卻沒一次派上用場!
這次騎馬在山地林間奔馳,在茫茫雪原上追獵物,楊玉可是一定要參加的!
若是往常,楊玉這麽撒嬌,李隆基肯定是都答應下來了,但是這次他眼裏閃過一絲擔心,親親楊玉的額頭:“不是娘子騎術不好,我是擔心,你是個新手,要知道在雪地上騎馬比平時更危險,因為大雪把地麵上很多危險都蓋住了,一旦馬蹄踩在了什麽石頭縫,什麽老鼠洞上很容易摔倒的。驪山山勢陡峭,要是真的摔了,可很危險呢!”這幾天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是要發生什麽事情。李隆基下意識的不想叫楊玉參加危險的活動。其實那天楊玉隻需要穿的美美的,在安全的地方心上別人縱馬追逐就好了。
楊玉親親李隆基的嘴角:“我知道,三郎是關心我。可是我實在悶得很,不過既然冬獵這麽危險,三郎可要小心啊!”楊玉評估了下冬獵的危險性,還是采納了李隆基的建議,做個漂亮的拉拉隊好了。
“娘子放心,這點小事不算什麽!”李隆基很樂於在楊玉麵前展示自己,以此證明自己還沒老,依舊是英明神武的聖人。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楊玉忽然想起什麽,笑著說:“教坊編排了新曲,我看了下還不錯。三郎可有興趣聽聽?”李隆基立刻來了興趣:“這些天無數的事情,一點興致都沒有!總算是閑下來了,我正要輕鬆幾天呢。娘子說好,肯定是好了!”
華清宮中聖人和貴妃卿卿我我,但是十王宅裏卻是冰天雪地,一切都結了厚厚的冰殼子。但是冰封之下,一股暗流蠢蠢欲動。
李琦坐在熏籠前不知想什麽,聖人心思越發難以琢磨了,本以為著聖人和貴妃會借機狠狠地把這些兒子們敲打一頓,誰知隻是處罰了幾個奴婢就沒了下文了。隻是宮中那些有嫌疑的奴婢們都被遣散了,或者是放回家去,或者尋個錯處給流放了,有些則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仿佛他們就沒存在過一樣。
難道他們都被滅口了?李琦有些心驚,以前隻知道高力士很有些手段,沒想到這位貴妃更是心狠手辣。以前怎麽沒發現呢?李琦有些急躁,他安插的人也失去聯係了,李琦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和找。自己多年精心布置毀於一旦了!真是可恨!自己還是太小看這位前任嫂子了。隻以為她掌管後宮肯定忙著鏟除異己,誰知根本不是那回事!貴妃真是好手段啊!不僅收服了這些嬪妃們,還把宮中打理的井井有條,真正是內言不出,外言不入啊!
要是任憑著事情發展下去,自己也危險了。正在李琦心裏煩躁的時候,就見著家人進來通報:“壽王來了!”李瑁算是吃盡了苦頭,總算是被放出來了,不過李瑁現在是徹底的孤家寡人,王妃韋氏不明不白的死了,家裏被翻個底朝天,以前顯赫熱鬧的壽王府成了別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家裏的人跑的跑,散的散了,就連著他的侍妾們也跑了不少。
李隆基在離開長安去華清宮之前把李瑁放出來了,李瑁一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的人都遣散了,隻留下一些不肯離開的。這位十八哥算是一敗塗地,再也沒翻身機會了!李琦有些不耐煩:“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麽呢?”
“我是個不祥之人,既然小弟厭煩我,我就不打攪了!”李瑁已經站在門口,聽著李琦不耐煩的話,轉身要走,李琦忙著追上去,拉著李瑁陪笑道:“不是我嫌棄兄長,實在是我擔心連累了你。你是個有福氣,你雖然被關了一段日子可是卻躲開了更大的災禍。你看這裏,人人垂頭喪氣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被流放貶斥!”
李瑁上下打量下李琦:“你這是怎麽了?垂頭喪氣的?聖人明察秋毫,你沒做那樣的事情怕什麽。我被關起來那段日子,承蒙你好記得我,我如今出來了,特別過來道謝。怎麽又煩心事嗎?”李瑁擺擺手,很快一個仆人捧著個盒子進來,放在桌子上打開了,李琦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暗想真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十八哥手上真有些好東西呢。
原來盒子裏麵裝著是一柄匕首,底下還有一張紙,那柄匕首一看就不事凡品,藍色的刀刃閃著的陰冷的藍光,叫人有忍不住伸手去摸的欲望,李琦拿著匕首越看越喜歡:“也不是什麽好的。這是波斯來的嘴鋒利的匕首,你喜歡打獵,就送給你了。當初我是打算自己留著用呢。現在看來是不會用到了,寶劍贈英雄,這個給你吧。”李琦歡喜的說:“我卻之不恭了,但是不能平白奪人所愛,這個多少錢啊!”
“什麽錢不錢的,我雖然窮了,可是還沒到賣家當的地步。其實底下那張紙才最值錢呢。那個是雷火彈配方和製作方法。”李瑁語氣輕鬆,仿佛在說很普通的一件事。
雷火彈——叮鈴一聲,手上的匕首掉在了地上。這會在李琦看來什麽匕首,什麽天下第一的利刃都不香了!雷火彈,這可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啊。看著李琦貪婪地把那張紙住在手裏,李瑁則是一挑眉:“這個東西呢,你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被別人知道了。我知道你手上散漫,花錢沒數。以前我還能幫著你,可是今後隻怕是力不從心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拿著這個還能賺一筆。我也就放心了!”李瑁說著歎息一聲,看著窗外的不語了。
李琦好奇的問:“什麽話,我們一輩子的兄弟,兄長什麽時候都是兄長。這個東西你怎麽得到的?”“這個啊,當初還是我府上的人弄出來的,後來的事情你知道。我和你說清楚啊,雷火彈的配方和這個不同,是在這個基礎上改良出來的。因此這個東西威力不能和真正的雷火彈比。不過還是能唬人。憑著這個弄點錢還是可以的。不過這個東西有妨礙,你要小心些——”李瑁很不放心的看著李琦,很猶豫,有點要把那個配方拿回去的意思。
李琦趕緊把那張紙揣在身上,捂著衣領:“十八哥,舉手無悔大丈夫,你給已經給了,可不能要回去啊。你放心吧,我隻求安穩生活,你幹什麽這麽看我,要造反的不是我——”李琦發覺失言也就不說話了,李瑁卻是警覺的問:“你剛才說什麽?造反?是誰?”
“沒有,我胡說的。我這個人嘴裏沒正經的,十八哥別理會。”李琦趕緊打岔,親自烹茶,兄弟兩個坐下來,一杯茶之後,李瑁歎息一聲:“我來看看你,咱們姐妹兄弟,原先整整齊齊的,一眨眼竟然凋零至此。鹹宜到封地了,大概也不會再來長安,太華的身體——朝不保夕。你今後一個人在長安,身邊沒有兄弟姐妹,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了。我最舍不得還是阿娘的墳塋,不能親自去祭奠了!”說著李瑁的眼圈紅了。
“十八哥,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啊?怎麽聖人要貶你離開長安?!”李琦一臉的擔心,心裏則是盤算著十八哥真是個沒用的,手裏握著這麽多的寶貝還落到如此境地!要是換成是我——他要離開長安了,也不知道還有什麽東西能為我所用的?“你這個傻孩子啊,我還有什麽麵目在長安立足,聖人把我放出來,就是念在父子之情上叫我離開啊。你看著吧,沒多久旨意就要下來了。其實我巴不得離開呢。外麵天地廣闊,何必在長安蠅營狗苟,在名利場上渾渾噩噩呢?”說著李瑁長歎一聲,把杯子裏的茶一口喝了,然後站起來甩袖子走了。
看著李瑁的背影消失,李琦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放大,最後他竟然大笑三聲,隻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天下!十八哥真是個捧著金碗要飯吃的乞丐,自己但凡手上有他一半籌碼,早就成為天下之主了。走了也好——李琦忽然想起什麽,嘴角泛起個詭異的笑容,十八哥,你是我的親哥哥啊,再最後幫兄弟一把吧。
“來人,我要換衣裳!”李琦吩咐一聲,家人立刻進來服侍他換衣裳了。一會李琦的府邸裏出來幾個仆人,抬著不少的新鮮水果到各位皇子府裏去了。
楊玉聽著回報,臉上看不出來任何表情,珍珍對著那個人一擺手:“很好,娘子知道了,你們辦事要小心謹慎不能露出來任何蛛絲馬跡。”那個人也不多話,對著楊玉叉手一拜轉身出去了。珍珍咬了下嘴唇,低聲的說:“他們是要動手了。娘子這一步險棋,要不要和聖人通氣?”
“怎麽通氣呢?我給他的兒子挖坑,換成是你,你會是什麽心情?”楊玉看著自己的指甲,心裏卻是亂糟糟的。皇帝,自己和那些皇子們,關係太微妙了。其實要沒那層父子關係,不用楊玉動手,這些人早就灰飛煙滅了。可惜,他們是實打實的父子。別說李隆基能一日殺三子,要是李隆基真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武惠妃也不用死了。
楊玉不想這麽拖延下去,為了桃子,她一定要先給桃子趟出來一條路,把魑魅魍魎都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