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候好戲
桃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早就驚動了外麵的保姆們，雲孟先起身問：“桃子，這麽晚了還不睡，是不是想喝茶啊，還是哪裏不舒服，娘子不是已經幫著你把貨物都處理了。沒事了，小孩子總是會犯錯的。別說是你了，就是安歇久在外麵走的商人也會上當的、”雲孟披著衣裳進來的，剔亮了燈，坐在桃子床邊安撫著的他。
??桃子無奈的說：“我沒事了，大概是今天阿爺帶著我射箭，我太興奮了。”桃子接過來雲孟端來的茶杯，喝了幾口溫水。雲孟仔細的給桃子蓋上被子，輕拍著的，好像桃子還是個小孩子那樣：“乖寶寶，睡覺了。我看著你！”
??桃子眨巴幾下眼睛，扯了雲孟的袖子低聲的說：“嬤嬤，你喜歡過什麽人嗎？我記得小時候，在揚州一個管事想娶你。你為什麽拒絕了？你分明是很喜歡那個人的，還做了衣裳送給他是不是，我那個是問你，你還說是給自己做的。我都看見你送衣裳給那個人了。”桃子現在對男女感情很糊塗，他希望知道更多人的感情故事，從而得出經驗來。
??雲孟愣一下，隨即點點桃子的額頭：“你個小鬼頭，真是機靈得很呢。原來你那天是裝睡騙我呢。我是喜歡他，但是卻不能拖累他。你知道我是個寡婦，娘子不容我，夫家更是沒拿當人。但是我要嫁人了，他們肯定會和蒼蠅一樣，聞見血腥味就撲上來。魏琛是個好人，到時候肯定要妥協的。我不想他被拖進無底洞。”
??“什麽意思啊？你在我家這些年了，也沒見過你的家人來啊？他們不是不要你了嗎，怎麽還會來找你呢。再者說了，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你沒兒子，就聽自己的了！誰還能強迫你啊！”桃子皺皺眉，一臉不解的看著雲孟。
??“我娘家如今敗落了，是我的後娘管家。她是個貪婪的人，要是聽見我再嫁了，魏琛也是小有家產的。她必然會找上門來的給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爭要錢的。雖然我再嫁不用管他們的意思，但是一個孝字就要壓死人呢。到時候他們胡鬧起來，反而叫人以為是我如何了。何必要連累別人呢，魏琛是個忠厚老實人，被我牽連了——我過意不去啊。我那個夫家也是一言難盡，比我娘家還不堪呢。她們要是誣陷我和魏琛早有奸情——造謠一張嘴，就是打官司還我清白，名聲也完了！這世上還是愚人多喜歡看人家笑話的多！舌頭底下壓死人！魏琛人品在哪裏，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安靜過日子。若是娶我，隻怕是沒有幾天安靜日子，又要破財，又要被人指指點點的何苦呢？”雲孟歎口氣，隨即整理了情緒：“好了，我說什麽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快點睡覺吧！”
??桃子抓住了雲孟低聲的問：“嬤嬤是喜歡魏琛的是不是？”
??“喜歡有什麽用處，喜歡一個人就要一直在一起嗎？再說了，我喜歡他，可不是叫他跟我受磋磨的，喜歡一個人就希望他什麽都好！”雲孟輕拍著桃子的後背，想起什麽：“你問我這個，是不是和幺娘生氣了。”雲孟還不知道桃子生意出問題的原因是幺娘。
??“嗯，是也不是。我被人坑了都是阿娘的計策……”桃子忍不住把心裏的煩心事和雲孟說了。聽了桃子的話，雲夢臉色極其難看，嚴肅的說：“你阿娘做的對。那個小丫頭心思太多了，本來我想著你也大了，應該明白事情了。和幺娘一處玩玩也就罷了。誰知她竟然存了壞心思！”
??“你們都不了解她，為什麽都說她壞啊！這不公平！”桃子立刻激動起來，要坐起來和從小照顧自己的保姆爭論個子醜寅卯來。
??“我問你，你的事情是不是都和幺娘說了？”雲孟板著臉，一字一頓的問桃子：“你生意的事情，本來我看你生意做得不錯，後來你找借口為了和幺娘玩，荒廢了不少的時光，生意才一落千丈的，你被阿娘責備，這個事情她知道嗎？”
??“知道啊，幺娘也跟著著急，她大概是病急亂投醫，才上當的！”桃子竭力為幺娘辯解。
??“可是騙你的人給她和她家裏不少的金錢，她不會不知道吧。你被騙了，她是什麽反應。是你逼問她才說出真情的，還是她先和你認錯，主動承認的？”雲孟眼神嚴肅，盯著桃子的眼睛不叫他回避。
??最後桃子無奈的承認是自己找了證據，幺娘才無法抵賴承認的。“你個傻孩子啊，真是一片癡情喂狗了。若是有人和你金山銀山，叫你去拉著幺娘的阿爺去賭場，你做嗎？”
??“不去，幺娘的阿爺去了那個地方肯定是輸的什麽也不剩下了。他要是把幺娘抵債了怎麽辦呢？就是不抵債，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桃子嗤笑一聲，好像雲孟在說理所當然的廢話。
??“若是他說隻要你答應了，就能實現你的夢想呢？”雲孟好像換了一個人，眼神犀利。桃子愣住了，他想了半天才無力地說：“那也不行啊，做人怎麽能害人呢？”
??“是啊，做人怎麽能害人呢？你喜歡的是幺娘，又不是幺娘的阿爺。你尚且存了善念。可是幺娘呢？她要麽是愛錢勝於愛你，要麽就是不善良，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騙，她得好處。你若是生意做得好，別說一套首飾了，就是再多的東西也有啊。幺娘為什麽放棄了即將到手的大富貴，選了一套不怎麽值錢的首飾呢？她心裏明白和你長久不了！”雲孟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桃子的腦門：“你自己想清楚吧！躺好，別凍著了。”
??第二天早上，桃子睜開眼整個人激靈一下，從床上翻身起來摟著被子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怎麽來了？”
??幺娘眼圈紅紅，抱著個包袱：“我被帶進宮裏來了，他們說叫我今後在這裏打雜！”桃子想起來阿爺對他說的，頓時高興起來。還是阿爺更明白自己！
??看著幺娘委屈的樣子，桃子關心的問：“你怎麽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你放心，在這裏，我罩著你。誰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叫人給你安排個好地方。”話音未落，就見著桃子兩個禦賜的教引嬤嬤進來了，黑著臉對著幺娘：“你怎麽還在這裏，快去洗澡換衣裳！”桃子有些鬱悶張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是一想若是自己這個時候幫著幺娘，她今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幺娘怯生生的出去了，其中一個教引嬤嬤陳尚宮說：“殿下不用著急，既然聖人發話叫幺娘來服侍，她就在這裏不走了。今後可有見麵說話的日子呢，黎明即起，時候不早了，殿下該起身了！”說著一拍手，侍女們端著盆子等進來，服侍桃子起身。
??雲孟一邊給桃子梳頭發，一邊說：“這會你高興了，既然幺娘來了，你就收收心吧，我可看見還有那麽多的功課呢。今天開始可要用功了。娘子發話了，要你安心在宮裏讀書，剩下的事情不用操心了。還有兩位尚宮雖然很嚴肅，但是她們都是按著規矩辦事的。宮裏這些人，全憑著她們這樣的人管理呢。若是整天笑嘻嘻的，放縱了她們，這宮裏可不要翻天了？”
??桃子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哼哼著說：“我知道了，我沒責怪她們的意思。雲孟，你見過幺娘了。她是個很老實的孩子……”
??“不用你幫著她宣傳，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人品如何了。你不是說幺娘要是長在宮裏，也會是個可愛的小娘子嗎。現在機會來了。她要如何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和你說啊——聖人幫著你求情了。若是幺娘不錯，就叫她留下來。”雲孟低聲的在桃子耳邊說著內幕消息，桃子頓時歡喜起來。
??“隻是幺娘還要學規矩，你不要急著找她去。”雲孟一拍手，幾個小宮女魚貫而入。真是些美人坯子啊！桃子忍不住睜大眼，看著麵前的這些女孩子，審視一圈，桃子的臉竟然紅了下。他哼一聲，保持著鎮定。
??“這些是聖人派來服侍你的。你們叫什麽名字，年紀多大？”雲孟叫小宮女們自報家門，一共是六個丫頭，最大的不過是十三歲，最小的十歲，分別叫佳蕊，佳蕙，紫綃，紅綾，檀雲，碧痕，她們有的善於歌舞，有的精通樂器，有的則是能寫一筆好字，有些則是精於針線活。桃子撐著架子，垂著眼睛說：：“很好，我身邊沒什麽特別的事情，一切事情都是嬤嬤們打點的。你們好好地聽她們差遣就是了。我這裏，除了書房不能隨便進去，剩下的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了！”
??這些女孩子對著桃子道了安康，都出去了。看著這些女孩子婷婷嫋嫋的背影，桃子忍不住嘀咕一聲：“真是會添亂！我不要她們服侍！”
??“桃子啊，聖人幫著你在娘子跟前說情，幺娘已經到你身邊了。你也要知道投桃報李啊。再者說了這些都是聖人的心意。難道幺娘不準你和別的女孩子說話嗎？再者說了，你們之間互相信任，就是再來六十個侍女，你們也不會有問題。若是互相猜忌，就是沒有的事情，也能憑空出來。這些都是聖人的心意，更是宮裏的規矩。你是大孩子了，要開始預備親事了！”雲孟幾句話，桃子再也不吭聲了。
??楊玉陪著李隆基正享受著難得午後陽光，李隆基笑著說：“娘子在做什麽呢？”楊玉放下手裏的的水仙花球莖：“這個養在清水裏麵，等著過年的時候就能開花了。我把上麵多餘花莖切掉，要不然一個花球冒出來這麽多的花莖，那一支也沒開好。”
??“娘子真是沉得住氣，你不問問桃子的情形嗎？”楊玉似乎對桃子徹底放手不管了，連著幾天都不理會桃子，更懶得打聽桃子現在的情形。
??“有什麽好問的，不過是桃子把那個幺娘捧在手心裏。她現在大概是桃子身邊陰影的女主人吧。那些侍女都被她拿捏住了是不是，曾經桃子嘴裏什麽也幹不好，傻乎乎的幺娘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個最知道規矩，老實本分忠心耿耿侍女了？她那個敬業精神，這宮裏隻怕沒有那個奴婢趕上她了。桃子正享受著幺娘無微不至的關心，樂不思蜀。”楊玉嘲諷的冷笑幾聲，接著雕刻水仙花。
??“娘子真乃神人啊！你猜對了，我倒是寧願這個幺娘對著桃子爭風吃醋，耍小性子，和那些侍女們明著暗著的互相爭鬥。誰知她竟然這麽城府深厚。不過，她身後出謀劃策的軍師也挺厲害的。”李隆基冷笑一聲，其實桃子身邊一切細微的風吹草動，全在李隆基和楊玉的眼裏。
??隻是沒想到幺娘的作為和城府，遠遠超越了她年紀和閱曆，李隆基當然知道，幺娘進宮後，每逢三，十三，二十三這三天，都會神秘的消失一會。至於幺娘在這段時間做了什麽，見了誰。皇帝比誰都清楚。
??“有人指點，也要幺娘是個可塑之才。好了，且叫她們高興幾天。我有個好事和三郎說。”楊玉笑著摸出來個賬冊，遞給了李隆基。李隆基也不接賬冊，笑著說：“叫我猜猜是什麽事情。大概是河東，河西，朔方還有安西都護府這些地方你的錢莊生意很順利！”李隆基一臉我聰明吧，快點表揚我的樣子。
??“是三郎聖明，隻是很奇怪，安祿山治下平盧竟然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啊。這個人真是有意思的很呢。”楊玉裝著不經意的提起了安祿山。李隆基眉頭皺一下，隨即說：“這個猢猻看著憨厚，其實油滑的很。娘子不用管這個事情，我叫李林甫去做就是了。”
??楊玉心裏閃過個念頭，剛要說什麽，卻見著高力士進來，低聲的說句什麽。李隆基臉色嚴肅，對著楊玉：“娘子慢慢的弄這些花兒吧，我有些要緊的事情要處理。”說著李隆基急匆匆的走了。
??楊玉叫住了高力士：“阿翁且站一站，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娘子別著急，沒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今年天氣不好，關中連著半年沒下過一場透雨了。看樣子冬旱連著春旱了。隻怕明年要到洛陽去了！”高力士歎口氣，轉身走了。楊玉聽著高力士的話，在心裏轉著幾圈。
??想了一會心事，楊玉對著春桃說：“你去看看桃子做什麽呢，叫桃子身邊的人來，我要問話！”春桃答應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一會功夫春桃帶著個小宮女進來了，楊玉隨便打量下，心裏明白了幾分。還真是個偽裝很好的野心家啊。來的正是幺娘，她身上穿著一件深綠色圓領上襦，底下是紅白的條紋高腰裙，標準的宮中女侍女的裝扮。其實按著幺娘的身份，她可以按著自己的喜好穿戴打扮，別說是幺娘了，就是桃子身邊新來的那幾個，也都裝扮的很精致呢。她這麽裝扮，無非是叫人知道，她是個安分守己，很低調的人。
??幺娘老老實實的給楊玉請安，楊玉也不看幺娘：“起來吧，我本是叫雲孟或者陳尚宮來的，怎麽你卻來了。也罷了，桃子都是你在身邊服侍的？他最近做什麽呢？”
??幺娘小心翼翼的說了桃子每天的起居作息，言語之間很有條理，雖然有些緊張但是語氣卻是不急不緩，很鎮定的樣子。楊玉仔細的聽著，和自己掌握的事實對上了，幺娘並沒撒謊和掩飾什麽。這個女孩子真是不簡單啊。
??“還算不錯，沒想到你在宮裏學的倒是挺快的。以前桃子和我說你很好，我還半信半疑的。今天見了，不由得信了幾分。你在宮裏要認真學習，好好地服侍桃子知道嗎？”楊玉雖然還是板著臉，但是語氣放緩了不少了。幺娘似乎鬆口氣，趕緊表示自己一定要忠心耿耿的服侍。不辜負娘子的額囑托。
??楊玉梅什麽興趣擺擺手：“都是嘴上說得好聽，你別和她們一樣，隻拿著好話騙人。我累了，你回去吧。對了，這個給桃子拿回去！”說著楊玉指著不少的書本，叫幺娘拿去。幺娘拿著這些書轉身要走，卻聽著楊玉冷颼颼的聲音響起：“你站一站，這宮裏可是比莊子上闊氣多了，你別這麽沒見過世麵，眼皮子淺，若是還敢伸手，我可是不客氣了！”
??幺娘渾身激靈一下，忙著跪下去說：“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楊玉仿佛對幺娘的態度很滿意，點點頭，哼一聲，放她走了。
??屋子裏麵安靜下來，楊玉無奈的歎口氣，剛才麵對著幺娘，她好像拿了紅樓夢王夫人的劇本。這個幺娘還真是個善於藏拙的人，看起來老實得很，其實一肚子的心眼。自己的桃子怎麽遇上個野心家，偽君子呢。
??不過狐狸總是要露出尾巴的，雖然桃子的感情之路，一上來就是困難模式。但是隻要能過關，今後桃子就是百毒不侵啊！人家都說女孩子家長最操心，其實男孩女孩子都一樣操心啊！
??“娘子剛才真是變了一個人，你竟然能容下幺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李隆基笑著從幔帳後邊出來。楊玉一挑眉：“三郎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弄了那些女人在桃子身邊做什麽？不拍這些女人互相爭寵，把你的兒子給啃得連個渣子不剩？”
??“幹什麽，自然是看戲啊。熱鬧點才好玩呢。桃子是我的兒子，他要是連著幾個奴婢都管不好，可真是個庸才了。娘子可還記得你有個族兄，叫楊釗的？”李隆基坐在楊玉身邊，一副我們一起看戲的表情。
??楊釗——楊國忠！這個倒黴孩子又怎麽了？楊玉嘴角抽了抽：“怎麽了，他不是在扶風做個縣丞嗎？”
??“長安和關中鬧旱災，官員們不是伸手要賑濟，就是吵嚷著去洛陽就食，堂堂天子，為了糧食竟然要離開長安！成什麽樣子！隻有這個楊釗，在扶風開渠引水，雖然也會減產，但是他治下倉庫糧食儲備充足，能度過饑荒。看起來他是個人才啊！又是娘子的親戚，我預備著選他到長安做官。”李隆基一臉興奮的和楊玉誇獎著楊釗。
??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該來的總是要來了。楊玉心裏苦笑了下，對著李隆基嫣然一笑：“真是朝廷官員的提拔，我不該插嘴，也不能插嘴。聖人覺得楊釗不錯，就提拔他一下，希望楊釗不要辜負了聖人的期望就是了。我想的是，關中旱災的，想來會有不少的災民。盡管現在還沒顯現出來，明年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會明顯了。我想先籌集些糧食，趁著一個冬天的時間運來洛陽長安。再一個，為了盡心，我願意捐些糧食出來。先放在大慈恩寺，和景龍觀，等著需要的時候就放出來賑濟災民！”
??“娘子真是賢惠，就是長孫皇後在世也未必能有娘子想的周全了。不如這樣，我親自出麵給娘子站台呐喊助威。索性辦的熱鬧些，叫他們都出點力氣。”李隆基攬著楊玉的肩膀，眼裏都是笑意。
??※※※※※※※※※※※※※※※※※※※※
??桃子：我不是那塊石頭，假寶玉！我是真的！
??楊玉：不管你真的假的，都給老實待著，別動歪心思，別和你那個不爭氣的阿爺學！
??李三郎摳耳朵：誰？娘子剛才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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