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泥石流
桃子費力翻過圍牆，雙腳落在了堅實的地麵上，桃子舒口氣，心裏念著：“阿娘我來了！哼，你們休想關住我。”桃子躲在一塊山石後邊，探出頭看看四周的動靜。一陣腳步聲傳來，是侍衛們在舉著火把在巡邏呢。桃子立刻躲在山石後邊，屏住呼吸，等著他們過去。
??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他在水溝裏麵躲了半天身上已經濕噠噠的了。這會夜風吹來，桃子感覺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真冷啊！幸虧排水溝裏麵沒有很髒，但是淤泥和那腐爛的樹葉之類的東西時間長了味道也不怎麽好。桃子嫌惡的撇撇嘴，阿娘看見我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的。我趁機裝可憐的樣子，然後阿娘就心軟了！
??好容易巡邏的士兵走了，桃子預備要走，誰知過來了幾個侍女。看樣子阿娘還沒休息呢！再等一下。桃子隻能依舊躲在山石後邊。誰知這來來去去的，眼前就沒斷了人。要是這麽下去，自己怎麽出去啊！
??就在桃子又餓又冷的時候，外麵終於安靜下來。他們都走了！桃子高興的在心裏歡呼一聲，悄悄地出去，誰知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劃破了空氣。是鳴鏑的聲音，桃子頓時汗毛倒豎！我的小命要完蛋了！桃子親眼看見過羽林衛和左右威衛的士兵訓練。他們有些特別的厲害的狙擊手藏在一些製高點上，若是發現了目標就會用鳴鏑標記他的方向，然後士兵們就會按著鳴鏑的指示萬箭齊發！
??桃子還沒來得及喊一聲，一聲呼喊，接著無數的燈籠火把亮起來。他的阿爺竟然出現在眼前了。桃子心有餘悸，傻傻的看著李隆基，仿佛他的阿爺是從天而降的神仙一樣。見父子兩個就這麽對視著，誰也沒說話。半天桃子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桃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哽咽咽，似乎有無數的委屈無處可訴。李隆基看著桃子，雖然剛才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是鳴鏑射出的一刻，李隆基的心提在嗓子眼，生怕有個什麽閃失。借著火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桃子。這是是桃子有生以來最狼狽的時候，往日桃子都是整整齊齊，他有潔癖，年紀雖然小，但是從頭到腳不能有一點髒亂。可是現在的桃子，身上的小袍子早就看不出來什麽顏色了，上麵塗滿了汙泥和枯葉雜草什麽，頭上的發髻也散亂了，一些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桃子的臉。小臉蛋更是小花貓一樣！
??李隆基忽然想起當年楊玉為了逃出長安，也是藏在排水溝裏麵，真是母子兩個啊！李隆基伸手把孩子抱在懷裏，關心的問：“怎麽是你？發生了什麽事情？剛才傷著你沒有？”李隆基摸了摸桃子的手，涼冰冰的還在微微顫抖。李隆基顧不上桃子身上的髒汙，一把抱起來：“快去預備熱水。叫太醫來！”
??桃子抽抽搭搭的洗了澡，被裹在柔軟暖和的被子裏。這個時候李隆基換了一身輕便睡衣進來了。桃子臉上一紅，刺溜一下鑽進了被子裏，但是很快桃子又鑽出來，一臉認真的說：“我犯錯了，請阿爺懲罰我！”從亂箭下逃生叫桃子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要是以前，他肯定會扯著嗓子大呼小叫，嚎的驚天動地的，這樣阿娘就會心軟了。自己以前幹了什麽就算是一筆勾銷了。但是現在桃子明白一件事：世界上還有自己耍賴撒潑解決不了的。
??剛才桃子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麽叫規矩森嚴，什麽叫帝王權威了。
??李隆基挑挑眉，這個小子竟然沒接著耍賴撒潑，要知道桃子撒潑的本事比他正經學習的本事可見長的多了。現在一般潑婦根本打不過桃子。剛才李隆基想好了，要是桃子還敢耍賴，自己可不會手下留情，給他一頓竹筍燉肉是一定的。誰知孩子竟然先認錯了。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李隆基喜一肚子的氣也消下去大半了。
??“你知道錯了？看樣子還是神策軍的鳴鏑更厲害些，我和阿娘說破了嘴皮子，你還是我行我素的。今天可是嚇著了。你知道錯在什麽地方了嗎？”李隆基坐下來，伸手把桃子臉上的碎發撥開。這個孩子長得越發像自己了。
??桃子低著頭哼唧一下：“我不擅闖興慶宮，可是我也接受教訓了。我不想被那些人整天在耳邊煩我啊，我做錯什麽了嗎？難道是阿爺還在計較上次的事情，我也知道那樣不好。但是我很擔心阿娘！”桃子聲音越來越低沉。
??“你這個小東西啊！這世上沒有誰能隨心所欲。即便是身為天子也有很多無奈。你看整個大唐是靠什麽運轉如常呢？是規矩，這些規矩誰也不能挑戰。就像是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到了什麽節氣就有什麽樣子的天氣。人要順應自然，也要遵守世上的規矩，就是天子也一樣。你阿娘很愛你，你這些年被保護的太好了。沒了敬畏之心。這次是個教訓，你不是個孩子了，人總是要長大的，今後辦事說話要有分寸，要有敬畏之心知道嗎？”李隆基看著桃子隻裹著一床被子，對著外麵說：“拿了桃子的衣裳來。”
??結果高力士進來表示：“上次娘子把桃子的衣裳都收拾起來了，說是已經小了，要換新的。但是現在新衣裳還沒做好，還要去宮中拿來！”李隆基對著高力士說：“把朕的衣裳拿來給桃子穿上，在水溝裏泡著好玩嗎？”
??桃子臉上一紅支支吾吾的說：“一點也不好玩，我餓了！”
??很快幹淨的衣裳，香噴噴的米粥都送來了。李隆基拿著自己一件睡衣給桃子穿上。雖然還是很大，但是也不會拖拖拉拉不成樣子了。小孩子長得真快啊，李隆基感歎道：“用不了兩三年，你就要和我一樣高了！”
??“到時候我是不是搬出宮了，我自己住！”桃子眼巴巴的看著李隆基，自己單獨出去住，想想就心花怒放。
??“到時看你的表現。若是還這麽目中無人，驕橫不法的，我就把你關起來！”李隆基敲敲桃子的頭，等著兒子長大了，自己真的老了。不過幸而有娘子在身邊陪著自己。到那個時候，自己可以輕鬆下，把擔子分擔給別人。然後和娘子兩個人好好地享受下悠閑時光。想到，李隆基皺皺眉，他要仔細問問，桃子為什麽做牆頭草。這對他有什麽好處嗎？
??看著桃子在認真的吃東西，李隆基忽然問：“你在心裏肯定對我這個阿爺有很多不滿是不是？覺得當初是我辜負了你們母子？”
??桃子一心在美食上，他搖搖頭：“不是，阿娘說了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其實阿爺也是受害者啊，不對你們兩個誰也別說誰了，烏鴉站在豬身上——哈哈，我說錯了，是鳥隨鸞鳳飛騰遠，哈哈，我方才是口誤！你們大人的事情我不摻和，也不發表議論，我幹甚要怨恨你啊？”
??這還叫不摻和，李隆基的小心髒悶一下，娘子說什麽來著，叫我先叫柳東桓給自己開寬胸順氣的藥喝下去。當時還以為是娘子玩笑呢。現在是真的有必要了。這個破孩子，跟誰學的啊？一張嘴什麽烏鴉站在豬身上。我和娘子哪裏像豬了，我們誰是烏鴉誰是豬啊？哼一聲，李隆基涼涼的說：“這個毛病就要改掉，你要注意身份，什麽村的俗的，一張嘴就出來了。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啊。身為皇家子孫，要談吐優雅知道嗎？”
??“高雅不是裝的，孫子才是裝的呢。我知道了。下次注意！”桃子哼一聲，連著阿娘自己都這麽定位的，阿爺你還是別自欺欺人了。
??“那你覺得，我對你不好？”李隆基接著問。自己對桃子可算是疼愛了，這些兒子能和桃子一樣得寵的幾乎沒有。不過這是自己認為的，孩子是怎麽想的呢？
??“阿爺對我也很好，為什麽這麽問呢？”桃子總算是把粥喝完了，抬起頭好奇的看著阿爺。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和阿娘說那樣的話？”李隆基憤怒的看著兒子，你個不孝子，這麽冤枉自己的老子心不會痛嗎？
??桃子認真的看著李隆基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阿娘就是處於弱勢啊，若是你們真的分開了，阿娘身上全是髒水。他們還會嘲笑阿娘癡心妄想，最後一場空，可是對阿爺呢。卻是一段值得誇耀的風流韻事。這可不是對阿娘不公平嗎，我可不想阿娘受傷！”桃子看著李隆基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即便緣分盡了，大家互相保全體麵是一個人必要的休養啊！我不想看見阿娘受傷，這樣的可能性也不能存在！”
??桃子說的竟然有幾分道理，叫我無話可說啊！李隆基一時語塞，半天才說：“在你的心裏，還是阿娘比我重要！”
??“因為我覺得阿娘會隨時離開我！我要很使勁才能把阿娘抓住！”桃子低聲說出內心的煎熬，李隆基一愣，緊張的抱著桃子：“你說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不會連兒子也不要吧！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從小就有種感覺，仿佛阿娘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就像是故事裏的仙子那樣，來人間不過是曆劫的，忽然一天，她經曆了命中該有的劫難，就會離開我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想，隻要我做的足夠好，阿娘就會留下來。我不能就熬阿娘傷心，這種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桃子有些無助的抓著李隆基的手：“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我害怕那天一早起來，阿娘就不見了！”
??桃子的話就像是閃電擊中了李隆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心事，從認識楊玉開始，李隆基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是大人，而且和桃子身份不同。並沒這麽急迫的危機感罷了。楊玉可不是什麽仙子，她就是個妖精！
??但是今天桃子的話叫李隆基那點不安又被勾起來了。強自鎮定的笑了笑，李隆基笑著說：“你從小和阿娘一起長大的，自然擔心阿娘，其實我小時候，比你更孤單。我的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就沒了，父親，也不能時時刻刻照顧我。他那個時候自顧不暇，我和姨媽在一起，真是一言難盡。到現在我有時候也會無端害怕起來，要是姨媽那天忽然離開我了，我怎麽辦呢？”
??桃子感覺自己找到了隊友，他抓著阿爺的手，緊張的問：“那麽阿爺是怎麽做的呢？”
??“生老病死，我們無能為力。我隻能盡自己的能力對姨娘好。可惜，有些事情，算了不說了。你阿娘也很擔心你呢。”李隆基親了桃子的臉，看看外麵的天色：“已經三更天了，你該休息了。”
??桃子抓著被子，忽然想起什麽：“我阿娘知道我來了嗎？她怎麽不來看我呢？”
??“她當然知道你來了，今天在宴會上，她還和我說桃子也該學學規矩了，不過那些尚宮們太過於古板了，你一個孩子肯定不喜歡她們沉著臉在身邊聒噪的。當年阿娘學習規矩也是這樣，當然她不會明著表現出來。她咬著牙，逼著自己快點學會那些規矩，這樣就能徹底耳根子清淨了。當時看起來，她的學習成果很好，果真是個安靜賢淑的淑女了。其實呢，誰知道呢！”李隆基趁機在兒子跟前吐槽著楊玉。
??桃子從來沒挺李隆基說起以前如何，就抓著阿爺不肯放手：“聽起來是我阿娘的做派，她就是個狡猾的人。特別會裝！後來呢，我阿娘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啊！”
??李隆基嘴角路癡個得意的笑容，哼哼，我一定要趁機扭轉在兒子心裏的形象！娘子，今天晚上你就好好地睡覺吧，等著第二天早上，太陽照常升起，但是世界卻不同了。李隆基幹脆著高力士表示他今天晚上要和兒子開臥談會，不回去了。
??父子兩個躺在床上，聊了半夜。“……你阿娘可對你很放心呢，她特別喝了安神湯，說這樣我打你的時候，她就不會被吵醒了。省的聽著你哭喊，吵得他不能入睡了。”李隆基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在桃子麵前說起來楊玉的壞話。桃子卻是嗤笑一聲：“阿爺，你其實不用這麽不著痕跡的和我說阿娘的壞話！我是阿娘的兒子，可清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生氣的時候就喜歡躺在地上打滾，他們都吃這一套。就阿娘根本不理會。最可氣的一次，她坐在那裏嗑瓜子喝茶，看著我打滾。然後還叫來所有的人圍觀。那麽多人坐在那裏，圍著我，看我打滾，然後他們還喝茶吃東西，按著阿娘的指揮給我喝彩！你說這是親生阿娘做的事情嗎？我都成了耍猴的了。”
??“原來她對你也是這樣啊，你不知道，你阿娘對我更是狠心呢。一次我說錯話惹她生氣了，你阿娘整整一個月沒理我，見著我就和看不見一樣。最後我隻能裝瘋賣傻的求原諒！真是沒尊嚴到家了！”李隆基想起當年作為李三哥的時候，一次不經意的說笑惹惱了楊玉，害得他被美人冷落一個月。那個滋味真是抓心撓肝啊！更別說楊玉耍了自己，到揚州去過悠閑的小日子了，結果連自己多個兒子都不知道。要不是阿蠻回長安，李隆基隻怕到現在還整天長籲短歎，滿世界找楊玉呢！
??本來是父子談心大會，誰知成了楊玉罪行揭批大會了。桃子拿著看難兄難弟的眼神，看著阿爺：“你知道她的母老虎性子還敢下手，我真是做了什麽孽啊？怎麽攤上你們這樣的父母啊！你不是天子嗎？怎麽在阿娘跟前沒脾氣啊！”原來竟然是阿娘耍了阿爺，桃子對阿娘的敬仰頓時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好吧，他現在比較同情阿爺，算起來他們都是在楊玉黑暗統治下的可憐蟲了。
??“其實吧，那次的確是我不對。我不該對著她態度輕佻，說些她最不喜歡聽的話。你娘是個很好的人，她對人很真誠。那時候她身上一股英氣，就像是一把剛出鞘的寶劍，閃的人睜開眼。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欲望，行動更是老辣。那個時候她比還蔑視一切呢。別說我這個天子了，就是天上的天帝擋了她的路，她也會毫不遲疑的幹掉一切擋路的阻礙！也就是有了你這個小東西，她變得柔和了少了。其實你阿娘把心思全放在你身上了。她就像是捧寶貝一樣的捧著你。你今天的性子，這麽不守規矩，都是你娘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若她隻是恒泰商號的娘子，你就是再胡鬧，我也不管。可是你不隻是恒泰商號老板娘的獨生子。你還是阿爺的兒子，是大唐的雍王！今後你跟著阿爺，阿爺教你，怎麽做李家合格的子孫。”他對桃子可是寄以厚望的。不過仔細想想，桃子的膽大妄為，和當初某人真是一樣啊。一個女人算計天下人心，把李瑛拉下太子之位，和武惠妃攤牌，轉身毀了李瑁的千秋大業。
??“哈——”桃子打個哈欠，鑽進了李隆基懷裏：“我隻希望明天別被阿娘教訓。阿爺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疼愛的摸了摸桃子的小腦袋，李隆基低聲的說：“好，我不會叫阿娘罵你的。至於她怎麽罰你，我可不管了！也算是你小子出賣我的代價！”
??懷裏桃子已經睡熟了，李隆基卻是沒什麽睡意。桃子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呢。按說楊玉那樣寵溺桃子，時時刻刻的不放手，孩子不該這麽沒安全感啊。桃子是個聰慧可愛的孩子，身上幾乎融合了自己和楊玉一切的優點。若是今後——李隆基心裏一動，他看著桃子的眼神越發柔和：“小東西快點長大吧，今後還指望你幫著阿爺分憂呢！”
??※※※※※※※※※※※※※※※※※※※※
??李三郎：這是苦肉計，你看桃子聽話多了吧！
??楊玉：三郎不愧是操弄人心的高手，人家苦肉計都是自己出血，你倒好桃子差點被射成了刺蝟了！你嚇唬孩子，心理陰影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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