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機
桃子真是我的孩子，李隆基看著桃子有模有樣的敲鼓，心裏被得意填滿了。桃子今後一定是個和娘子一樣精通音律，機靈聰慧的小公主。可惜，要是桃子是個男孩子就更好了。李隆基心裏忽然閃過一絲遺憾。不過沒關係，今後還有機會再生個孩子。
??“好，就要這樣敲，不能著急，手裏要穩。”李隆基把桃子拉到自己懷裏，拿著手絹給她擦汗水：“練習很久了，歇一歇。”在初秋涼爽的天氣裏，桃子打鼓竟然滿頭是汗，可見孩子是認真學習了。不惜力氣，一門心思鑽研，今後必然是個可造之才。可惜自己那些兒女們竟然都是好逸惡勞，全無鬥誌的人。真是富貴榮華的生活毀了她們了。
??桃子對李隆基這個先生越發的喜歡了，開始他以為李隆基沒什麽真才實學，隻是很會哄人罷了。因為前頭楊玉請的幾個先生，裏麵有很多這樣的人。誰知這個先生不一樣，有耐心，對他既沒有因為他是個孩子就輕視怠慢，認為小孩子懂什麽？也不會因為桃子是揚州富商的孩子就諂媚巴結。這位李先生對桃子細心，而且會和他說很多知心話。告訴桃子什麽不對，什麽是對的。
??“我不累，可惜阿娘還沒回來。要是她回來了，我就求阿娘叫你住在家裏去。小姨去長安了，阿娘也不在家，我一個人好沒意思啊！嗯，你還會騎馬是不是？能不能等我長大一些，教我騎馬呢。”桃子抓著李隆基的手，稚嫩的小手一一撫摸著上麵寫字，騎馬練出來的繭子。
??“好，等著桃子長大一些，我教你騎馬。你每天在家做什麽啊？”李隆基知道桃子開始信任自己了，於是慢慢的套話。桃子苦著一臉，歎口氣：“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阿娘給我安排一張日程表，我要按著上麵的日程，一樣不能錯。這是我犧牲了午睡的時間偷著出來的。等著明天我再找你了！”桃子看著陽光的影子開始歪了，忙著和李隆基道別，預備著□□回去了。
??“你阿娘有那麽多的產業，怎麽還舍得你這麽辛苦呢？”李隆基拉著桃子往牆邊走，一邊和他閑聊起來，知道桃子小小年紀，每日黎明即起，先鍛煉身體，等著太陽出來，天徹底亮了就要學習各種知識。不僅要讀聖賢書，還要學習算術，各種史籍，學習丹青，甚至還請了幾個會胡語的，隔上幾天給桃子上外語課！真是個可憐的小學生啊。桃子還要學習各種樂器，丹青繪畫！李隆基在心裏算了一下，桃子的課程比皇子皇孫們還要嚴格，課程還要多。等著桃子長大，絕對是文武全才。
??但是她一個女孩子用得著嗎？李隆基有些心疼了：“你阿娘也是拔苗助長。你還小呢，玩幾年又怎麽了？”
??“不行！，我阿娘說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要想後來居上可不是隻靠著年輕，要學習更多的知識，有更大的本領才行！其實，隻要先生別出那麽難的題，我還是很喜歡上學的”桃子歎口氣，畢竟還是個孩子，總有點貪玩。
??“你阿娘把你教的很好。”李隆基揉揉桃子的臉，心裏的遺憾更大了。桃子要是個男孩子多好啊！
??“當然，我阿娘是天下最好的阿娘！先生，你知道我阿娘去哪裏了嗎？她好像出事了！”桃子看著靠在牆頭上的□□，忽然扯著李隆基的袍子，滿眼都是擔心。剛才還是天真可愛，無憂無慮的桃子頓時叫人覺得可憐。李隆基心裏冷哼一聲：你還真不了解你阿娘，她精明的呱呱叫，你是白操心了！不過看著桃子惶恐無助的樣子，李隆基又心疼起來楊玉了：她一個人辛苦支撐，的確不容易。
??“你關心阿娘，但是要相信她，阿娘是最聰明的女子，不會有事的！就是有事，我也會幫她的！這下放心了吧。”李隆基給桃子吃了定心丸，可是桃子卻不是一句話就能打發的孩子。他憂心忡忡的說：“阿娘肯定出事了，我昨天聽見珍珍說要賬房把錢都提出來。而且你隻是個樂師，沒辦法的。”
??什麽？朕可不是樂師，朕是皇帝好吧！李隆基被閨女給小看了，心裏一陣鬱悶。不過桃子的話也叫李隆基擔心起來。楊玉若是沒有遇見為難的事情，也不會把孩子扔下這幾天不回來。她那樣嗬護著孩子，就不擔心趁她不在，自己帶著桃子走嗎？
??“這個麽，人不可貌相。你回家不要亂跑。我會把你阿娘帶回來的！”李隆基信心滿滿的對著孩子保證。桃子頓時眼睛亮起來，期待的說：“是嗎，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磕頭認你做先生！”
??給我磕頭，認我做阿爺才是正經呢！李隆基心裏一笑，看著桃子□□回去了。本以為是一點小事，但是現實超出了李隆基的預料。楊玉這幾天沒回來，是被軟禁在鹽場。揚州刺史派親信把所以鹽場給圍起來。不許一個人出來，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剩下的連一隻老鼠出不來。
??李隆基頓時臉色難看起來，對著珍珍炮火全開：“簡直無法無天，娘子就這樣被他們扣著？是揚州剩下的鹽商呢？”被皇帝的怒火嚇得一哆嗦，珍珍竟然打磕巴了，高力士輕聲咳嗽下，暗示皇帝這裏是揚州，在王忠嗣來到之前，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李隆基看著嚇得戰戰兢兢的珍珍，無奈的放緩了語氣：“是我太激動了。我看你跟在娘子身邊有些年了，怎麽辦事這麽沒分寸呢？”
??“鹽商總會的馬總商也被關起來了，剩下的鹽商誰還敢說話。倒是汪總商想辦法四處營救呢，但是情況很不好。揚州刺史指名要那本總賬冊，還說就是鬧到了江南道禦史跟跟前也是一樣的。看樣子他們是從江南道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和我們鹽商作對了。”珍珍眼裏全是擔心，她想了想，對著李隆基說：“娘子臨走的時候囑咐過，要好生款待先生，現在家裏是這副樣子，今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先生何必平白攪和進來。我已經叫人預備了車船馬匹，先生還是選個日子離開揚州吧。這個是一點小意思，還希望先生不要嫌少。”說著珍珍把一張銀票放在李隆基麵前。
??“這是什麽？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櫃坊匯票？”李隆基好奇的拿著那張紙，也不是很大，但是紙質堅硬，圖案清晰，上麵寫著憑票即兌足銀一萬兩。底下標注著一串奇怪的數字，最後落款是恒泰錢莊。一萬兩，還真是個大數字啊。怎麽她想拿著錢打發自己嗎？
??“娘子說先生是她的債主，我也不知道娘子欠了先生多少錢。這一萬是我能動用的最大數額了。眼看著事情越來越緊急了，他們放話書要是娘子不把總賬交出來，就要查封了所有商號，來抄家了。倒是我們誰也不跑不了。沒準還有牢獄之災！先生平白被牽扯進來做什麽。不如先拿著錢離開。等著事情過去了，娘子是不會賴賬的。”珍珍以為楊玉真的欠了李隆基一筆錢，就真的拿了要給他。
??李隆基看著手上的銀票哭笑不得，這算是什麽？給自己的賞錢嗎？哼，好大膽子啊，竟然在太歲頭上動土了。他們找那本總賬不過是受賄貪汙的證據在上麵，這些官員們收了鹽商們太多的錢了。這次他們想趁機把鹽商都吃了，然後一家獨大。這就是宰相認命的好！這樣下去，真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子。太宗皇帝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麽下去不是官逼民反，再現隋末群雄並起的亂局，就是邊境上異族入侵，給脆弱不堪的大唐狠狠一擊。
??李隆基一笑，推開了銀票：“你家娘子這麽富有，她怎麽會隻為了區區一萬銀子就說我是債主呢。實話告訴你，你家娘子欠我的，可不隻是這點。就是拿她整個的產業也不能抵償。你放心，我不是來落井下石的。你家娘子，哼，機靈得很呢。沒多久要哭的就是別人了。我現在也不能走，更不能甩手不管。你想想，她要是真的垮了，我上哪裏找她要債呢。”
??珍珍張口結舌。現在消息不通，無法問清楚這位李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李隆基身上散發出來的沉穩和威嚴，叫珍珍開始信服這個人了。看出來珍珍的動搖和猶豫，高力士在邊上說：“你不知道郎君的身份吧，他可是寧王身邊親信。別說是揚州刺史了，就是江南道禦史，也要給我們郎君幾分麵子。”：其實江南道禦史還是郎君點頭同意任用的呢。
??原來真是上麵大有來頭的人物啊！珍珍看著李隆基的眼光都變了，立刻請李隆基插手這件事。
??李隆基心裏打定主意，接著唬人：“其實仔細講究起來，你們娘子起家的資本還是我的呢。當初她在長安洛陽的產業也是很可觀的。”哼，要不是朕當初幫著她出主意，悄悄地給她便利，娘子的生意能那麽順利嗎？
??頓時在珍珍的眼裏，李隆基形象又高大起來了！李隆基答應了珍珍幫著把楊玉撈出來。答應的事情就要辦到，李隆基需要先想想。他是天子，要是放在長安，這根本不需要皇帝發話，自然有人把一切都辦好了，最後隻需要匯報下結果就好了。但是這裏是揚州，他也不是皇帝，而且還不能暴露身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為理論上，皇帝還在去泰山的路上呢，是絕沒可能出現在揚州的。冒充聖人可個大罪！
??沒等著李隆基整理個頭緒出來，就有人通報柳東桓來了！他還敢來！李隆基聽見這三個字，噌的一下坐直身體，一臉厭惡的說：“他來做什麽？”這個柳東桓真是會添亂，娘子到底看上他什麽呢？長得好，會看病嗎？
??李隆基剛想叫人把柳東桓給打發走，但是轉念一想，對著通報的人：“請他進來。”柳東桓站在李隆基麵前竟然有些心虛。這位神秘的客人到底是楊玉的什麽人？算了，還是先說正經事：“我今天得了個消息，已經有人要對著馬家的孩子和桃子下手了，因為馬總商和娘子不肯把賬冊拿出來，他們要拿著孩子威脅他們就範。還是先把桃子藏起來比較好。”柳東桓看著李隆基無動於衷的樣子，有些著急了：“刺史附上有人生病，請我過去看診，我也是偶然聽見的。”
??李隆基看一眼柳東桓，指著一個椅子說：“多謝你報信，有話還是坐下來慢慢說。”這個柳東桓有點膽子，隻可惜還是太嫩點了。柳東桓有些著急，心裏猜測著李隆基的身份，他坐下來之後，猶豫了下，問起來李隆基的身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先生，上次開的藥，先生可吃了，還有什麽不舒服嗎？”
??小子還是有點本事的，李隆基不得不承認柳東桓的醫術的確不錯，喝了幾天藥，身體感覺好極了。不過這小子覬覦娘子，絕對不能接受。李隆基麵無表情的說：“多謝，先生醫術果然不錯。現在身體健旺。我從長安來，姓李。你可喚我李三哥就是了。”
??高力士聽著皇帝的話，忍不住同情的看一眼柳東桓，娘子的眼光不錯，這個醫生有些本事，更有膽識。若是沒有聖人比著，也是個良配。可惜在聖人麵前，十個柳東桓綁在一起也比不過聖人一根手指啊。可憐的柳大夫，你要看開些。
??“姓李？原來娘子不姓楊啊。看先生的年紀，你是娘子家中長輩吧。晚生柳東桓。不知您是娘子什麽人。”柳東桓認為楊玉的夫家姓楊，因為揚州人都知道恒泰的當家娘子是個寡婦。
??什麽人？！當然是她的夫君了！李隆基剛要諷刺下柳東桓，順便亮明身份，叫柳東桓徹底死心，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這個糊塗蟲竟然以為自己是楊玉的長輩，接下來柳東桓就要向我提親了嗎？
??“哦，聽說你和她有情？可是真的？”李隆基故意沒回答柳東桓的話，反而先問起來柳東桓和楊玉的關係了。提起來楊玉，柳東桓臉上明顯有些紅，但是他隻是稍微有些羞澀，就很大方的說：“我和娘子兩情相悅，希望先生能成全我們。”高力士看看周圍環境，想著等一會自己躲在什麽地方，省的血濺一身。這個柳大夫，老奴實在佩服你的勇氣！
??“成全？你要我怎麽成全你呢？”李隆基擺出來一副嶽挑剔嘴臉，柳東桓愣一下，他除了一身醫術，的確是身無長物。但是很快柳東桓就冷靜下來，對著李隆基說：“我雖然是身無長物，但是我有一片真心。而且我自認依靠著我的醫術，可以養家糊口的。”李隆基都要吐血了，就憑你？！養活一個娘子這樣的美人你知道要多少人力物力嗎？
??“哼，我看你是看上了娘子的家業，嘴上說的不錯，叫女人養著也不錯啊。”李隆基尖酸刻薄的話，的確有殺傷力，柳東桓臉色明顯的蒼白起來。看著他沉默無奈的樣子，李隆基心情大好。你小子還敢和朕爭娘子！？做夢去吧！看著柳東桓變得虛弱，李隆基接著開始第二輪打擊。他忽然語氣一轉，從剛才的尖酸刻薄，搖身一變成了善解人意，世事通透的人生導師了。
??“你還真是個年輕人，太容易衝動了。我先問你，你剛才和我說，你們兩情相悅，她都和你說過自己的過去嗎？你對她有多少了解？”李隆基示意給柳東桓一杯茶。高力士忙著斟茶遞上去。小子，你等會會死的很那看！
??柳東桓愣了一下，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楊玉的了解幾乎就是一片空白，隻知道她是揚州的鹽商，帶著個孩子，還有個傳說中的小姑子。至於楊玉從什麽地方來，以前經曆過什麽，都是一片模糊，似是而非的。
??“我，她——”柳東桓心裏沒底了。他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楊玉曾經和他開玩笑，講過一個故事，一個書生半夜投宿在民宅，發生了一段豔遇，第二天早上卻發現自己身處亂葬崗，什麽民宅，什麽美人都沒了。柳東桓緊張的咽下口水，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莫非就是那個倒黴的書生？
??“嗬嗬，你不用這樣緊張。她不是什麽妖精，更不是什麽背著不可見人秘密的逃犯，隻是個小心眼任性的小娘子罷了。我幾年前惹她生氣，已經找她快四年了！現在終於找到了。果然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一個不小心就要離家出走。”李隆基一臉曖昧，柳東桓外焦裏嫩徹底成了石頭。
??“你，你——你到底是娘子什麽人？你不是她的父親嗎？”柳東桓平生的常識被徹底毀壞了，楊玉和眼前這個人是夫妻！柳東桓忽然發現桃子很多地方長得和這個人一樣！“你們年紀差那麽多，焉知不是你強迫她的。”
??柳東桓腦子裏立刻腦補出來一出李三哥仗勢強成親，弱女子含淚走他鄉勵誌大戲。李隆基冷笑一聲：“收起你的胡思亂想。等著娘子回來你自己問她吧。我看你今天是借著報信來打探消息的。你這個呆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既然他們要用孩子做要挾。娘子如何提前沒預料到，把桃子藏起來呢？刺史府的人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動手？不過是他們不敢，也沒辦法進來罷了。你這個人，做了蔣幹還洋洋自得。”
??楊玉敢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裏，那就說明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葛成慶急著弄到賬冊。必然會用鹽商們的孩子做籌碼。他早就該派人進來搶走桃子，或者隻需要當著楊玉和馬總商麵前說一句，為了家人和孩子，他們就得乖乖就範。但是為什麽僵持到了今天。還不是這裏十分安全，刺史府的人根本進不來。
??這個柳東桓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人做了棋子了。等著把桃子轉移出去，那個時候他們才好下手呢。
??柳東桓一敗塗地，徹底認輸了。等著柳東桓走了，李隆基臉上得意之色卻沒了，皇帝眉頭緊鎖，對著高力士苦澀的說：“力士，沒想到大好河山成了這個樣子！”
??※※※※※※※※※※※※※※※※※※※※
??李三郎被現實刺的鮮血淋漓了。不過幹掉情敵，也算是安慰了。
??今天爭取三更，不過別抱太大希望。o(╥﹏╥)o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