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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如實相告

  「不……我為什麼一點沒看出來?」她心裡忽然一下子多了幾分負罪感。


  她還記得從月老廟回來以後,明揚再見到她,神色就有些不太對勁兒,眼神兒觸碰時總是躲閃,見了她就跑。她還以為是因為他和杜二成打架的緣故。


  「不然你以為我平白無故和他打什麼架?!」杜二成哼道。


  「我、我那時以為,以為他寫的是……」杜若聲小漸如蚊蠅,又抬頭瞧了一眼杜二成的神色,「呵呵……以為是你的名字……給你氣成那樣,所以就由之任之也沒插手去管,我思想很開放的,什麼都接受的來。」


  那時他倆一同讀書玩的挺好的嘛。


  杜二成:「……」


  他吹鼻子瞪眼的原地轉了三圈,指著她氣憤的道:「你真是我二姐!我要把這事告訴姐夫去!」


  「哎!別!後來呢,後來沒隔多久你不是還和明揚和好了嗎?」杜若急忙拉住他。


  「他告訴我他寫著玩兒的,我就相信了!可我越發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兒不太對勁兒,你和姐夫和離那天,我看他幫忙叫馬車,又是給你銀子,還送你進城!不過打他也進城后我和他見面次數就不多了。」


  杜若心道,她和明揚見面次數倒是多的很。可她完全沒有看出來他喜歡自己。


  她也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倘若他真的喜歡自己,怎麼將這份感情隱藏的這樣深?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杜二成進去船艙里叫宋居安去了。


  不過很快他又出來了,對杜若道:「姐夫正和這次負責運送的絲綢的管事說事,我就聽見他們商量到了京都從哪個碼頭卸貨。咱們倆先吃吧!」


  天漸漸黑了,大船繼續在河面上前行,不過杜若發現跟在後面的船似乎少了幾條。


  睡下之後,她躺在宋居安身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心裡滿滿的都是事。


  圓月皎潔明亮,透過窗子照進來,輝光像是結了一層清冷的霜。她和宋居安在船上住的這個房間要大一些,側躺著能看清他稜角分明又有些冷峻的面容。


  就那樣睜眼看著他躺了一會兒,杜若忽然翻身坐起來,爬到他身上,拉了拉他褻衣,叫了幾聲他的名字。


  「想要嗎?」他從睡夢中醒來,聲音低沉且慵懶。


  十分蠱惑人心。


  他的手掌在她腰肢上滑動撫摸,想坐起身子,卻又被杜若給按下去了。


  杜若立刻拒絕他:「不想,你現在就跟我說清楚,你來宋家之前家在哪?做什麼的?有沒有娶妻生子?這回去京都做什麼去?不然到了京都你把我賣了我還幫你數錢呢!」


  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的陰險。


  「明日再說好不好?你不想我想。」他躺在那兒,手在她身上游移著。


  杜若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又將他的手捉住,「你給我如實說清楚,你……不會是個皇子吧?」


  他笑出聲來,「不是。」


  真是小瞧她了,她還真敢想。


  「那……是個王爺?」


  「不是。」


  「將軍?」


  「不是。」


  「京都哪家高門大戶的世子爺?」


  「也不是。」


  「那你是?」


  「我是個已死的人。」他道。


  杜若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挑挑揀揀,得出答案:「大皇子?或者是二皇子?爭權奪位失敗,假死逃過追殺?」


  戲文話本上都這麼來的,這樣的故事她可見太多了!

  他又笑了起來,連連嘆氣,「我是蕭暝,曾做過咱們楚國丞相,一個在世人眼中玩弄權術罪大惡極的人,當然,夫人你也是這麼說我的。」


  杜若身子一軟,差點倒在他身上。


  「你騙我的對不對?」她猶自掙扎。


  「沒有騙你。」


  杜若默默的從他身上爬下來,離他遠點。


  宋居安坐起身子,見她這樣的反應,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會嚇到你,要是早點告訴你,你必然會遠離我,更不會跟我去京都。」


  這屋裡只有他們倆人,杜若只覺得腦子裡有那麼一瞬間的惶恐震驚,接著又陷入了混亂的狀態。


  她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殺你的人是前赴後繼,出現在你身邊的人也都神秘莫測,你做的一些事情也是讓人不敢相信。」


  宋居安靠在床頭木板上,『嗯』了一聲,算是應她說的那兩句話。


  「那你相信我是好人嗎?」他問。


  「你叫我怎麼相信?!」她反應有些大,接下來又默不作聲了。


  「其實……說書人講的那些有真有假。」他緩緩開口道,「我年少父母雙亡,後來便去京都投奔了我叔父,論起來應當是遠房叔父。他是京都一個地方小官,叫殷淮,他待我是極好的,猶如親父一般。如傳聞所言,我喜歡上了叔父的女兒,她名字叫殷華容,也就是現在寵冠六宮的柔妃娘娘。」


  「她真是你為了謀求仕途送進宮的?你真的曾為了謀權不計一切?」杜若急切的問他。


  她覺得此時像是在做夢一樣,恍恍惚惚,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而她喜歡的這個男人正是被天下人唾罵的玩權弄色的前丞相蕭暝!


  「別人這樣說也就罷了,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會傷了我的心的。」他低聲道。


  杜若不語。


  緩了緩他接著道:「當年,我們也是真心相愛,叔父也有意讓我們成婚。只不過……後來,叔父在斷定一件爭奪田地的案子時,得罪了京都權貴,他們找了個由頭,將叔父下獄,抄沒家產,將所有家眷趕出府去……」


  殷淮得罪的那人是彼時皇上寵妃惠妃的娘家表哥楊威,仗著惠妃受寵,便胡作非為,與百姓爭田奪地,大打出手。


  殷淮向來秉公執法,頂著巨大壓力判了百姓一方贏。沒想到半個月沒到,麻煩便接踵而至。


  「叔母憂懼病死,我和華容倆人無處可歸,一邊為叔父伸冤,一邊暫居客棧。當年我還是太過年輕稚嫩,官場之道更是一無所知。」他冷笑一聲,那時的他竟然妄想奪回公道。


  處處申冤無門,他也正趕上參加會試,只好先作罷。


  那年他考了會試第一,又成為殿試一甲第一名。


  「我以為終於可以伸冤了……」宋居安語氣平靜,偶爾發笑,也是極冷的,似乎重回到了過去的那段艱難日子。


  「魏國公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此事,為了拉攏我,應允我為叔父一家討回公道,又認華容作乾女兒。對我們照顧有加,我便入了他的門下。」


  「所以……你就開始跟著他幹壞事兒?」杜若問。


  他搖頭,「沒過多久,楊威因為駕馬飛馳撞傷了三皇子,皇上大怒,接著又查出他們收受賄賂,強搶民田等惡事,此事交由三皇子辦理,魏國公竟私下問我如何處置,我便說讓他們全家人償命。」


  有權有勢的人玩弄起陰謀權術來輕描淡寫。


  楊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就在他的一句話間全沒了,惠妃因此失寵。換來的是,魏國公將殷華容送到了三皇子的府上,三皇子又將她送入了宮中。


  「魏國公告訴我,華容是自願的……」


  他不肯相信,便跑去親自問她,她說她的確是自願的。


  「你還愛她么?」杜若輕聲問他。


  沉靜了一會兒,他才道:「她已經變了,變得我完全認不出來了,我愛的是很久以前的她……我後來懷疑一開始魏國公拉攏我,就是朝著華容來的。」


  目的是將她送進宮,伴在皇上身邊。


  杜若跟著沉默。


  怪不得秦蕊提起柔妃時,和她說的話有些奇怪。原來宋居安和她有莫大的牽連。


  「別坐著了,躺下吧,夜裡水上太冷了。」他聲音柔和起來,朝她伸出手。


  「我……我……」她遲疑著,雖然她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但心中還是有些發憷。


  終於,她將手放在他手上,挪過去,在他身邊躺下來。


  「你這就不怕啦?萬一我在誆騙你呢?」宋居安笑她。


  「並非不怕……以前在鄉下雖然咱們同床異夢,但若你要是想殺我,下手的機會真是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他在她額頭上親了兩下,無奈道:「我本來打算為我自己正名之後再告訴你的,你偏要問我。」


  「你都死了差不多三年了,還怎麼正名?再次回到京都出現在人們面前?這不是堂而皇之的去送死么?」杜若十分憂慮。


  她冷靜下來腦子裡又想起了許多事情,又支起上半身嚴肅問他道:「那傳言你好女色是怎麼回事?!還一夜御五女!」


  「你都不先問我為何下獄被流放么?」宋居安反問道。


  「這個也要問的,你先回答我上個問題!」


  他笑了一聲,「當然不是真的,要不然我身邊怎麼只有你一個?」


  她趴下來,用胳膊枕著臉,思索著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貌似沒什麼可懷疑的……他以前厭惡杜如蘭厭惡的不得了,連碰都不碰她一下。後來進了城,一些女人有意接近他,他似乎也沒接過招兒,比如管雙雙。


  「你是怎麼走到如此落魄的境地的啊!」她發出一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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