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夜下殺機
「杜娘子,明瑟姑娘叫我給你送個香爐過來,說你坐這兒久了約莫要犯困,這裡頭燒的是薄荷香,聞一聞就清醒了。」那下人恭敬的道。
「多謝!」杜若對他點頭。
那下人將香爐放在了桌角旁,又直起身子退出去關上了門。
杜若本來打算起身出去看一看,但又見人拿來了香爐,實在是有心了,只好坐在那兒接著畫。
畫著畫著,她忽然覺得頭漸漸沉了,濃重的睡意來襲,幾乎睜不開眼睛,手上更是無力拿筆。
這幾日她把自己折騰了個夠,月事也剛走,想東想西的,下午就犯困了,現在忽然特別想躺下來睡覺。
她將筆放在一旁,決定趴著打會盹兒休息片刻。
迷迷糊糊睡去,朦朦朧朧醒來。
杜若睜開眼睛,發覺房內一片漆黑,而自己竟然在柔軟寬大的床上躺著!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竟已經入夜了。
她掙扎著坐起來,覺得頭尚有點暈,緩了一會兒,房內的情形大約看的清了,發現自己仍舊在作畫的這個房間內,只是有人將她移到了床上。
許是明瑟見她畫著畫著竟然睡著了,沒有離開,所以讓下人照顧她,可是她睡的也太死了吧?杜若不僅懊悔非常,早知道那個下人抱著香爐進來的時候,她就應該出去看看的。
夜不歸家……這一條,不知道算不算做『十惡不赦,不守婦道』的罪名?
在這樣陌生的地方睡覺顯然十分不舒坦,她下了床想出去看一眼,等走到房門口正準備拉開房門的時候,卻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說話聲離的不遠,好似在院子里。
「天涼了,守夜得多加兩件衣裳!」一個人老嬤嬤道。
「這還不打緊,要是到了冬天,那才要人命呢,我這把老骨頭不經凍,一凍膝蓋疼的睡不著覺!」另一個人道,聽其聲音似乎年紀也不小了。
「也不知道姑娘讓守著的這個小娘子是什麼人?」
「誰知道呢,夫人死前就是被關在這個房間里,平日里也沒住過人,孟爺會經常過來看看,囑咐下人每日打掃……」
站在房門后偷聽的杜若渾身一個激靈,寒毛都霎時立起來了。
她扭頭朝整個房間看了一眼,鬼神之類的她不相信,但心裡頭不免有些膈應。
她以為這兒是明瑟住的,沒想到是棠梨的房間!難怪她幾次問,都沒人回答她,她當時沒多想,現在想來,這難道不是有意為之?!
為什麼讓她來這兒畫畫又睡在這個房間里?上回換穿的衣裳是不是也是棠梨的?還有……外面的下人和周寧婆婆說的似乎相差無幾!原本她不太相信,現在忽然覺得震驚極了,那麼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了?!
杜若覺得身子有些發抖,就像是在迷霧中行走,不知不覺進入了獵人的大網,等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她已經被網住了。
外面的聲音停住了,那兩人打了個呵欠,又開始絮絮叨叨低聲說些別的。
杜若緊張的站在房門口,動作輕輕的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朝外面看去,發現那兩人坐在不遠處的石桌上,用手撐著頭閑聊。
她轉身走到桌前將地上的香爐拎起來,又拿了個凳子放在窗下,站上去,將香爐舉起來,看著前面的那些花花草草,用力朝外邊擲去。
香爐不知道撞到了什麼,發出『咚』的一聲響,那邊的花葉枝影不住顫動起來。
那兩個下人聽到聲響,連忙朝那邊望去,「是什麼東西響?」一個人道。
「是不是貓?」
兩人感到很是奇怪,一個起身走去那邊查看,另一個也站起來朝那邊走了幾步,問前面那人有沒有事兒。
杜若連忙走到房門口,拉開一尺多寬的縫,側身迅速走了出去,又將門關上,身體貼著牆面往另一邊挪,等到了牆角轉到了另一邊才鬆一口氣。
然而靠在牆上,杜若瞬間又迷茫了,這大半夜的她要去哪兒?
她目前也沒受到什麼傷害,只是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
月色下的綉庄靜謐的很,周圍的碧瓦樓台沉浸在月光下散發出各自的美麗,蒼穹如同一匹沒有邊際的黑鍛,是那樣的柔和神秘。遙望天與地像是一幅褪了顏色的畫布,而她立在畫面中央仰望著這一切。
杜若朝前面慢慢走。走了一會兒,前面出現了去往碧雲閣的那座石橋,她便拐彎朝另一個方向走。
睡是睡不著了,她也不想回去睡,不過她心裡現在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害怕了。
前面傳來風穿竹林的細碎風聲,一個黑影從她前面不遠處掠了過去,迅速進入了那片竹林。
杜若又朝前面走了幾步,才猛地察覺不對勁兒,這大半夜和同她一樣不睡覺的還有別的什麼人?
她剛駐了足,就聽到竹林里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竹林裡頭火光四濺交鋒激烈,不知道一時間哪兒來那麼多人都湧現在了竹林里,黑夜中一支支利箭破空穿過。
杜若急忙躲在了一座假山後,火光閃爍中她看見一個人被十幾個人包圍在中間,刀光劍影密不透風,那人的身上中了好幾支箭。她又想起暴雨那天她來綉庄,剛進門就有人要闖入,連著跳進來三次都被綉庄的守衛打出去了。
這綉莊裡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藏有什麼秘密?
她來不及多想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因為她看到另一邊長廊里有幾十個人舉著火把朝這邊快速湧來,火光將附近照的如同白晝。
跑了沒多遠,杜若聽到身後有人喊道『什麼人在那邊!』,似乎有幾個人朝她這邊追來。
她急忙轉過花圃擋住自己,藉機朝另一邊的屋舍跑去,等繞過了那幾間房子,後面的人似乎沒有追來,剛才她跑的急,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對她喊的。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打鬥的聲音離她逐漸遠了,聽不清了,杜若才發覺自己一腦門子的汗,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看清前面的路,腳底下一崴,杜若摔在了地上。
左手火辣辣的疼,似乎刮到了地上的石子兒,她咬了咬唇,慢慢從地上坐起來,抬手查看傷的如何,卻又忽然抬起頭來。
夜風習習,月光皎皎。孟遠舟身上仿若披載著月色銀輝,在她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她面前。
杜若緊張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了不少,仰頭望著他,心道,今夜真是離奇的很,不管怎樣,大不了就是死吧。
他朝她伸出手來,問道:「好好走路也能摔倒么?」方才她走的那樣急,他以為只是莊裡的一個丫鬟,沒想到走近了看卻是她。
見她也不吭聲,只是警惕的看著自己,孟遠舟只好收回了手,又疑道:「你怎麼在這裡?為何不在房中睡覺?」
他又朝周圍看了一眼,這邊安安靜靜的,離竹林那邊稍遠。
杜若從地上站起來,喊了一聲『孟爺』,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解釋道:「我半夜醒了發現自己在綉庄,有些睡不著,就出來走走,沒想到返回去的時候迷了路,就走到這兒來了。」
他點了點頭,「我送你回去吧。」說完他朝前走去。
杜若朝周圍看了一眼,發現沒有人跟著他,便跟上去問道:「孟爺怎麼也沒睡覺?」
「睡不著,出來走走。」他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杜若的心又一瞬間提了起來,「看到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明瑟和你說過了吧?十五那日我要外出辦事,你隨我同去,修文到時候也去。」他道。
「嗯,說過了。」杜若點頭,不過經過今夜,她不會去了。
「明日十一了。」他又道。
「嗯。」
她扭頭看他一眼,心驚膽戰難以平息。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不相信竹林里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而且明瑟將她安排在棠梨的住處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左想右想,孟遠舟似乎也思慮沉沉,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一直走到杜若住的那個房間外停住。
守在外面的那兩個下人趴在外面的桌子上一動不動,似乎都睡著了。
「進去休息吧!」他道,說完便轉身走了。
杜若朝四周看了一眼,推門進屋,心中慌亂仍舊難以平復。綉庄一定有什麼事兒不為人所知,竹林被圍攻的那個人應當活不成了,畢竟她親眼看見那人中了幾箭。
出人命了,暗夜殺人、被殺,她想去報官!可是衙門會管么?
杜若靠在床邊上胡思亂想,不知何時又睡著了,早上她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
等她開了門,一個丫鬟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孟修文一手抱著蹴球,一手拉著明瑟的衣裳也跟著走了進來。
明瑟笑的和昨日一樣好看,聲音也如昨日般婉轉,只是再見到她,杜若一點都不淡定了,畢竟這一切都是明瑟安排的。
誰知道她笑容底下藏著什麼禍心?
「小少爺,明瑟姑娘。」杜若行禮。
「這些飯菜是我讓人給你準備的,正好小少爺也還未用飯,你們兩個一起吃吧。」明瑟道。
「這不合禮數,少爺身份尊貴,我怎能與他同桌而食?」杜若連忙道,「昨日我在這畫畫竟然不小心睡著了,感謝明瑟姑娘照顧,我現在還不餓,家中還有事兒就不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