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鸞照鏡(下)郭照、軻比能番外
郭照記得,軻比能那時對幼子乳名的涵義沒有做任何猜測。他似乎並不算一個慈父。除了在郁泰西滿周歲的時候,從前線送來一柄鑲滿寶石的彎刀,就再沒操心過孩子的任何事。
到郁泰西兩歲時,軻比能得勝歸來,獲戰利品無數。
權勢更近一步的父親,想要親近唯一在身邊的兒子,想要獎賞他些東西時,小小的郁泰西給他的,卻只是一個有禮有節地拒絕:謝父親大人惦念。郁泰西什麼也不缺。
早慧的孩子回答得溫和體面,氣度儼然。然於父子來說卻敬畏有餘而親近不足。
軻比能只一眼便看出自己和孩子的根結所在。他在慶功宴后,步入郭照的房間,自背後環住正在忙碌的郭照,聲音沙啞而沉悶:「照兒,為什麼我們不能像普通夫妻那樣坦然相對?」
郭照合上眼睛,深吸兩口氣,默然不語。
軻比能環著她的手,漸漸收緊,像是要把人揉進自己骨血中一般。可片刻后,他又像想到什麼一樣,開始緩緩放鬆,手臂一點一點自郭照腰間滑落,終於徹底離開。
「照兒。」軻比能背轉向郭照,語帶倦意和失落,「我們之間防備太重,如果你防我,只是為了大漢,我認。若你防我,是因為你心裡另有……算了,照兒,我也是人。我也會累,也會痛,也會失望,也會氣餒。韓遂的軍隊已經敗了,我當初答應你的事,也已經辦到。以後,你在教我兒子的時候,我不希望再聽到漢風儒雅之類的話。那會讓我覺得你的心,並不在這裡,並不在我軻比能身上,而是……」
「軻比能,你疑我?」郭照沒等他說完,便轉到了他跟前,眼睛眯起,直直盯著軻比能,聲音冷硬如冰地問道,「呵,你竟然在這上面疑我?」
軻比能微微錯開了眼,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難道不該嗎?郭照,你的忠誠從來不在我軻比能身上。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
郭照一愣,緊接著冷笑連連:「是。是心知肚明。既如此,大人又何必與郭照一道惺惺作態?前方酒宴未散,大人,好走不送。」
軻比能僵了僵,看著郭照眼裡全是驚痛與難以置信。郭照面無表情地轉身,給他一個冷冷的背影。
「……好,好。好!」軻比能從齒縫間蹦出三個咬牙切齒,語調古怪的好字,然後仰面長笑,「啪」地一腳踢了房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郭照依舊靜靜地站在遠處,動也未動。直到商蓉前來奉茶,見她立於廳中,不言不語才察覺不妙。幾個箭步衝上,掰開郭照藏於袖中的拳頭,那裡修剪精緻的指甲已齊根而斷。掌心處氤氳出一片血跡。
「夫人……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商蓉一邊包紮,心疼不已地勸慰。
郭照眼望著自己的手掌,表情複雜非常:「知道嗎?軻比能他剛才……竟疑我與曹子桓有私?我想了千種萬種他猜忌我的理由,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個。」
商蓉一愣,轉下頭,欲言又止。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經年往事是一道傷,軻比能他早已知道,為何以前不說偏放到現在?倘若不是已經對眼前人著意上心,他如今又何必獨佔心盛,妒火難掩?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猜疑,去試探,去揣摩,甚至去觸怒,來以此證明現在她心裡盛的是他呢。
可惜這些,商蓉卻一句也不能跟郭照講:講了能如何?這兩個註定了不能互相信任。明明都是聰慧剔透,偏偏會鑽了牛角尖,若自己想不明白,別人替他們解開了這一個結,自然還有下一個結在等著他們。即便是愛至情濃,他們也隔著家恨國讎,民族天下。
所以,做普通人也是一件莫大的幸福。不用背負太多,自然輕鬆快活。
軻比能在此後,有近半年沒有進過郭照的房門,但是在郭照的護衛上,卻加以重兵。對外而言,他是擔憂妻兒安全。然於當事人來講,卻無異於軟禁監視。當然,這些還都不算什麼,真正讓商蓉她們不安的,確實軻比能對郁泰西的加倍上心,疼寵非常。
就像是一種轉移,軻比能把他昔年對郭照的希望統統都寄托在了她的兒子身上。他把他當做嗣子,當做幼子,即教導又疼惜。簡直把郁泰西捧上了天去。
從未感受過父愛的郁泰西在最初的不適應以後,對軻比能開始漸漸由疏遠,變的親近。小小的孩子,敏感又早慧,在察覺出自己父母之間的僵持和疏離后,自動自發的當起父母間潤滑劑和傳聲筒。
只可惜隔閡深重,郁泰西到底也沒法明白為什麼父母間明明相互關心,相互在乎,卻偏偏要做出傷害彼此的事呢。
他帶著不解去問軻比能,軻比能只是愣了愣,然後就抱起他:「容兒想學騎馬嗎?為父給你選了一匹良駒,要去看看嗎?」
郁泰西詫異卻也乖巧,點著頭,被軻比能帶去馬場。
那天軻比能是個盡職的父親,他一直把幼子護在懷裡,手把手地教他御馬之道。那天,軻比能也是個合格的首領,他指著鞍韁俱在的寶駒,告訴郁泰西:「御馬之道同御人一般。良馬不在你手裡,不被你所用,就形同野馬。」
郁泰西仰視著自己父親:「您是在說母親嗎?」
軻比能微微一愣,隨即搖頭。
不。不是她。她怎麼會野馬?她是母狼、母豹。強悍冷酷。她的心從來不在鮮卑,偏偏他想留住她,明知不能碰,還是忍不住想碰。於是軟禁、監視、奪子,他把用在政敵身上的手段用在了她那裡。
她卻不爭不吵,只是冷笑以對,彷彿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的笑話。她沒有再像那次一樣服軟低頭,主動示好。儘管在人前,兩人依舊能端出恩愛的架子,可一轉身便又成一雙夫妻,兩種心思。同床異夢,不過如此。
僵持半年,軻比能鐵腕行政,郭照配合如初。兩人就像最開始的盟友一樣,依舊合作無間。但是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任憑偽裝,也掩飾不了內心感受。
建安十七年,軻比能在把鮮卑的舊貴族們震懾一遍后,力排眾議,毅然決然地遷城九原。把自己牙帳設在了離中原最近的邊界城。
像是在彌補什麼一樣,不久后,軻比能就在九原城大興土木,仿造漢家宮室,開始修築自己的王宮大殿。彼時中原之地南方戰事未歇。軻比能的動向,並沒被算入軍事範圍,只是引起警惕卻並未有人提出反對。
但是,與他結縭數年,相知甚深的郭照卻明白,這個人的野心在平定韓遂的戰爭過後,進一步膨化升級。或許對現在的他而言,鮮卑的統一已經遠遠不能夠滿足他的胃口了。他的手馬上就要伸向中原漢土。
建安十八年,在平定韓遂的戰爭過去一年以後,鮮卑三部大人之一的素利也為軻比能所敗。部眾土地皆遭兼并,貴族執政歸附軻比能。鮮卑大部三去其二,塞北在軻比能手中完成了形式上的統一。
幾乎是同時,中原漢室的聖旨落到了九原城:封軻比能為附義王,郭照為附義王妃。一個空銜既是褒獎,亦是警告。
然於鮮卑來說,這頭銜便成了中原皇帝對他們首領尊榮的認可。他們不在意軻比能為王為皇,他們只在乎下一步,軻比能會將他們領向何方。
一場大勝,就別重逢。於九原城外,郭照像所有將士的妻子一樣,迎候凱旋之師。
似是喜悅衝擊了頭腦,或者大勝后心態不同,在城外看到迎候來的郭照時,新晉的附義王爺竟不顧眾目睽睽,不顧郭照掙扎,自馬上伸臂,抱起郭照同騎入城。
十里凱旋,十里榮光。九原城的百姓親自目睹了馬上那對賢伉儷的恩愛情重:那是鮮卑最尊貴的男人和他最心愛的女人。儘管她是漢人,但他仍舊在以他的實際行動向她表明:塞北三千里土地他已拱手奉上,他願意與她分享他的榮譽,權力、部下,子民。
然喜慶之下,卻暗流洶湧。
九原府王宮前,軻比能與郭照剛剛下馬,便有變故突生。宮門偏角,一道寒光閃現,來勢如電,直指軻比能。
周邊侍從尚未反應,郭照已然撲身向前。三菱雕花箭入肉起聲,直釘右胸。濺起的殷紅血花,驚痛了軻比能的雙眸。
軻比能一把將懷中人抱起。邊對著侍從大吼叫大夫,邊大步流星往府中趕去。
「軻比能」懷中人抓住他的衣襟,聲帶決然,「郭照此一世,唯有一生和一命。昔年北來,我已許大漢一生。今日,我便許你一命。軻比能,你曾問我,若有一天,你遇刺,我會如何作為?」
「……真是個傻瓜……命都許你,你竟問我會如何作為?」面白如紙的人似無奈似嘆息的一句話,早低不可聞,卻足夠讓軻比能僵直了身體,融化了心臟。
一波一波的鮮卑名醫被請來宮室,伏跪於地,偷眼看著軻比能不知該如何診治:傷,棘手。身份,更棘手。郭照若是死在了這檔口,中原對自家大人最大的牽制也就沒了,鮮卑一統,大軍南下,是他們多少年夢寐以求的事情?
「本王要王妃活著。」一句話,便已表明了態度。
鮮卑的大夫們冷汗涔涔,看著面若寒霜的自家大人,不,是自家王爺,顫聲而答:「屬下……儘力施為。」
一番忙亂,幾經兇險。許艾的中藥加雜上鮮卑的蠻醫,竟也硬生生把性命垂危的生命從閻羅殿中搶出。
兩天已過,軻比能才被允許進入郭照的房間。
帷幔之下,榻上人安靜蒼白,像尊玉人兒。然軻比能卻於心中生出無端恐懼。
他在害怕,害怕這榻上女子會一睡不起。他也恐懼:恐懼這世上再無一個人會如她一般,與他相知、相伴,相疑、相怨。這個女子強悍如斯,早已不知何時讓他熄了征服之心,甘為裙下之臣。就像那一箭飛來時所驗證的那般:或許,他們曾劍拔弩張,曾針尖麥芒,然而,他們相愛。
「我不在時,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冷嗎?」軻比能攥著郭照的手,環視著他很久不曾踏入的房間,緩緩發問。
沒人回答。被問的女子依舊在昏睡之中。
軻比能脫靴上榻,躺在郭照身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攏住她的肩頭。直到手心感受到衣料透過的溫熱,他才輕輕地鬆了口氣。
他們皆固執孤傲。在過去的三百多個日月里,連這樣靜靜地相依,都是一種奢侈妄想。而至今,他們只是接觸到彼此淡淡的體溫,就足夠心滿意足。
幾天以後,郭照自昏睡中醒轉,商蓉才小心翼翼轉告她:刺殺事件的主謀乃是軻比能的胞弟策力。這位昔年逃脫的叛賊,終於在這次刺殺中,抱了一箭之仇。但同時也搭上了自己和無數手下的性命。軻比能怒不可遏,誅殺令下,策力三千鐵騎被碾為齏粉。策力本人萬箭穿心。兩個男孩,被斬首示眾:實際上,那兩位對自己父親所為,一無所知。他們真正認作親人的,是養了他們幾年如今受傷卧床的伯母郭照。
可是,誰能保證,他們以後會不會醒悟自己認賊作父呢?胞弟和侄子又如何,斬草必除根,這對軻比能來說,從不困難。
而此次事件以後,軻比能自然也加強了防衛,王宮內外,從上到下,護衛重重,皆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親兵嫡系,忠誠不二,勇武可嘉。
而郭照醒來后,兩人對先前的分歧和爭吵皆揭過不提。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他們又回到了郁泰西出生之前的時光。
然而事實卻是,不提起不代表它不存在。
平興元年,中原曹魏代漢。軻比能依舊是附義王,王妃也依舊是郭照。可也正是這一年,軻比能早年被送去中原的兩個質子並沒有隨著曹魏遷都的大隊去往長安,而是被太子曹昂進言,將其二人放回了鮮卑。
中原戰亂時,拉攏一個強大的鮮卑部會對北方安定有莫大好處。然而等到中原戰事平息,一個野心勃勃的統一鮮卑部,卻成了中原心頭最大的隱患。
放歸質子,是示好,亦是挑撥。中原人很想知道:兩個對鮮卑疏離脈管里留著鮮卑舊貴族的血液兒子。與一個在鮮卑之地長大卻為漢家女所生的兒子,到底哪一個才是鮮卑人心目中的繼任者。在受過漢家文化奴化的長子,次子,和骨血里就有漢家血統的幼子間,軻比能到底會選擇哪一個做附義王世子?
就像一個怎麼堪也堪不破的局。無論選擇是誰,都與漢家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軻比能眼見這兩個長大成人卻如陌生人一般的兒子,只覺得無奈諷刺,悲涼滄桑:既然你們漢人把人送到我面前,我若當真沒有什麼反應,豈不是太對你們不住?
建興元年,軻比能在曹昂登基兩月,大赦天下,人心未穩之際,不顧郭照反對,回師南下,出兵并州。中原和鮮卑之間,安定太平數十年後,戰火重燃。
任城王曹彰被急調并州,抵禦外寇。曹彰早年曾隨送親隊伍深入鮮卑,對北地軍略民俗瞭然於心。任城王接旨出征前,皇帝曹昂曾宣他入宮,親自告誡:「軻比能在鮮卑號稱不落的雄鷹。行軍征戰數年,鮮有敗績,昔日朕曾與他並擊匈奴呼廚泉,此人心智堅毅,冷血無情。用兵與鮮卑將領直來直去多有不同,三弟需小心謹慎。」
曹彰老實應下,轉天帶人出城,見到送軍使時才讓他代為轉告皇帝:臣弟帳下有百步穿楊的神射,不怕射鷹不落。
曹彰說的這位百步穿楊自然指的是管迪。那場戰爭里,管迪確實光彩奪目。以管迪為先鋒軍的曹彰部,從入并州境內起便與軻比能交鋒不斷。兩隻勁旅,犬牙差乎,拉鋸膠著。習慣了攻無不克的軻比能部,這次算是碰上了硬釘子。而軻比能軍中的步度根舊部看到管迪時,亦是詫異非常地驚嘆:「管仲儀的兒子……竟然也有如此能耐!」
你來我往,戰局持續近一年,互有勝負。軻比能雖未得入漢土,但軍隊卻依舊精良如故,未曾傷筋動骨。這一戰打到年末時,無論是剛剛安定的中原,還是統一不久的鮮卑,誰也不想再把這場戰事無休無止的拖下去。雙方秣馬厲兵,決戰一觸即發。
就在決戰前夕的僵持期,一封九原城的加急文書突破層層阻攔,被鐵峰送到了軻比能手中:王妃與二王子策格因事起爭,複發舊傷,危在旦夕。
一封書信,徹底打破軻比能戰前的平靜之心。在他準備對此事置之不理,專心投入之際,鐵峰又一封信改變了他的看法:大王子耶力合聯合鮮卑舊勢力,發動九原兵變,軟禁了王妃與三王子。正在籌謀鮮卑漢臣和親漢派貴族皆遭報復,局勢危急,望見信速歸。
後方起變,骨肉相殘。軻比能縱然是冷血無情,也不能看自己基業被這麼生生毀掉。於是決戰還未打響,附義王就做了個讓鮮卑人詫異不已的決定:投降大魏,停戰退兵。
曹彰權衡再三,終究是沒顧管迪反對,接受了鮮卑獻降。然後眼睜睜看軻比能數萬大軍離開并州,返回九原。
而等軻比能到了九原,踏入宮室,才明白事有不對:哪裡有什麼性命垂危?哪裡有什麼報復叛亂?眼前的女人穩若泰山,眉眼犀利,冷若冰霜。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纖纖玉指間白玉杯落,引一聲脆響。軻比能警覺轉身,兩道麗影飛身向前,寒芒閃現……
那一晚,守在門外的商蓉和卓蓓聽到了宮室內,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然而第二天,這哭聲的主人就妝容整齊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面無表情地向她們宣布:附義王殿下平亂負傷,不治身亡。告訴鐵峰,動手吧,耶力合無需再留。
半個月後,從九原城傳出的驚人消息:叛將耶力合兵敗伏誅。附義王軻比能在平息耶力合叛亂時,軻比能身受重傷,不治而亡。王妃受驚過度,卧病在床。王妃身邊蘇菁護主不利,自裁謝罪。醫女許艾愧責於心,自縊身亡。鮮卑政局如今一團糟亂。附義王世子之位爭論不休,以鐵峰為代表的漢臣及親漢新貴堅決擁立三王子郁泰西為嗣,而一直對軻比能死因抱有懷疑的阿密格以及一部分鮮卑舊貴族則力挺二王子策格。
在兩股勢力針鋒相對,鬧的不可開交之時,原本一直被認為卧病在床的王妃卻已經一身宮廷盛裝地出現在了長安城的皇宮大殿之中,脊背挺直,眉目如畫。目光淡然地看著她對面一身官服的男人。
時間壯大,空間久遠,多少愛恨經得起消磨錘鍊?昔日戀人再見,也不過是一句禮貌客套的:
「晉王殿下,經年不見,別來無恙。」
被稱晉王的男人收回失神的目光,微微愣了愣才攤開手中竹簡。彷彿平息了所有,他簡潔地回她:「……久別再見,王妃風采依舊如故。」
「晉王謬讚。」郭照淡笑如初。好像她面前的,只是一個即將談判的對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王妃以為鮮卑以後的路當如何走?」曹丕彎下腰,把手中竹簡鋪陳在桌案之上,望著郭照正色道:「此次附義王叛而復降……」
「先夫已然辭世。殿下,我們要談的是當下和未來。」
聲音乾脆利落如當日質問:曹丕,你喜歡我嗎?你喜歡郭照嗎?曹丕喜歡郭照嗎?
可惜當年談笑卻已恍若隔世:我呀?待天下太平,我最大的願望是開一家酒肆。二公子,你可願意做這家酒肆的掌柜?
散盡舊象,談判桌前,消瘦精幹的晉王細眼眯起:「那麼王妃又許我塞北子民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呢?」
「永不征戰!」唇間淡淡溢出四個字,落地有聲,鏘然有力,「而我的條件是,附義王沒有其他人,連潛在的也不能。只有我的容兒才有資格繼承他的一切。」
「空口無憑。」曹丕低著頭,輕笑著反駁,「王妃,我們很擔心,一旦除去策力,郁泰西會變成第二個軻比能。」
「是容兒。」郭照出言糾正,隨即朗聲說道:「據我所知,中原戰亂剛定,十室九空。陛下有心遷民,卻無民戶之便。答應我,鮮卑門戶會對大魏洞開,設闕通商,易市互惠。這一點於大魏有利無害。」
曹丕挑著眉,不置可否:「可這一點策格上台,我們似乎一樣可以得到。」
「策力上台大魏得到的只是暫時的利益。一個生活在中原的質子,和一個地道的漢人,哪個人的忠心,更有保證呢?」
「王妃似乎篤定,本王會今日會答應你的要求?」
「因為你是晉王,大魏的晉王。什麼對大魏有利,殿下心中一清二楚。」
曹丕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倒是如此。今日之義,本王若不答應,豈非愧對聖上,愧對江上?」
郭照站起身,沖曹丕微微一禮:「多謝殿下。郭照告辭。」
曹丕愣了愣,在郭照轉身離去之際,終於還是問出:「照……,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郭照宮裝齊整,昂首長立於殿門前。夕陽地暖光將她的身影無限拉長,投影到殿中的地磚上。聽到這句問候時微微轉過身。望著曹丕:「冷暖自知,與君何干?晉王殿下,本宮乃附義王妃。殿下,您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