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子輩家務操心事
蔡嫵詫異地看著柏舟:「出什麼事了?」
柏舟抿抿唇:「回主母,嫻兒姑娘回來了。」
蔡嫵挑挑眉站起身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嫻兒回來了?回來了好呀。咦,怎麼沒見她進來?」
柏舟沉著臉,指指廊下走道:「咱們大姑娘跟嫻兒姑娘一起過來呢,會遲一些。嫻兒姑娘,臉色不太好,而且……眼睛也是紅紅的。像是……受了什麼欺負。」
蔡嫵一聽一下皺緊了眉毛,抬腳上前站在廊下,靜靜地等著戲嫻過來。
迴廊盡頭,戲嫻被郭照攙扶著,眼圈紅紅,臉色蒼白,小臉憔悴,渾身透著一股猶豫和哀傷,只是一隻手卻穩穩地放在了小腹上,顯出一種柔和至極的表情。
蔡嫵眯眼看著幾人走近,然後又瞧了瞧戲嫻的臉色,最後還是不放心地開口:「進去說,嫻兒,把腕子給我。嬸嬸給你把把脈。」
戲嫻抿抿唇,進了屋子后,邊把手腕遞給蔡嫵,邊低下頭,倔強地閉上了嘴巴。
蔡嫵摸著戲嫻脈象,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臉上先是一喜:哎呀,自己這是要不到三十做祖母輩了嗎?但在看著戲嫻臉色后蔡嫵又是一憂:嫻兒她……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這又是怎麼了?
蔡嫵把著戲嫻脈搏,眼盯著戲嫻,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聲音緩緩地開口,肯定地道:「你有快三個月的身子了你可知道?」
戲嫻沉默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蔡嫵皺起眉,也沒來的及責怪戲嫻為什麼早前不告訴他們這事,就得頗為擔憂地看著戲嫻的紅眼圈問:「那你這是……你……和子佩吵架了?小兩口鬧矛盾了?」
戲嫻僵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著頭,目光有些發獃地看著地面。
蔡嫵被她表現弄的心裡抓毛,小心臟一個勁兒的「咯噔」「咯噔」跳。
郭照也是偏著頭,滿是擔心地看著戲嫻。就見戲嫻在沉默半晌后,忽然抬頭,一把抓了蔡嫵腕子,咬咬唇后,聲音顫抖地跟蔡嫵說:「嫵嬸嬸,嫻兒……嫻兒想……和徐瑾……和離!」
蔡嫵聞言「唰」地一下就僵在了那裡,等反應過來戲嫻說的是什麼以後,一下就冒出三丈的火苗:「和離?嫻兒,你剛才說什麼?你可知道你剛才在說些什麼?」
戲嫻萬分篤定地點點頭:「嫻兒知道。嫻兒說的,就是和……徐瑾和離。」
蔡嫵皺緊了眉毛,好一會兒才忍著不解和怒氣問道:「為什麼?告訴嫵嬸嬸,你為什麼和徐瑾和離?」
戲嫻合上眼睛,抿嘴低頭就是不說話。
蔡嫵看著她,心裡一陣火氣,聲音也不自覺抬高,厲聲問道:「戲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戲嫻僵了僵,抬起頭,怔了好一會兒后,忽然一把撲進了蔡嫵懷裡,抱著蔡嫵萬分委屈地哭訴道:「嫵嬸嬸,嫻兒後悔了……嫻兒不想再回去了。」
蔡嫵一下愣住了身形,剛還是氣憤滿滿的蔡嫵,在戲嫻撲過來的那一霎,怒火瞬息消滅。取而代之地是滿滿的心疼和無奈。她伸手環住戲嫻的肩膀,一邊輕輕地拍打著戲嫻後背一邊放緩了聲音,語帶疼惜地問:「嫻兒,告訴嬸嬸,到底是怎麼了?」
戲嫻在蔡嫵懷裡抽抽搭搭地哽咽:「嫵嬸嬸,徐瑾他……」
「他怎麼了?」
戲嫻身子僵了僵,最後還是搖搖頭,沉默地爬蔡嫵懷裡,哭的萬分委屈,淚珠子一點一點下掉,沒一會兒就浸濕了蔡嫵的衣襟。
蔡嫵蹙了下眉,沖杜若使了個眼色,杜若立刻會意,轉身悄無聲影地退出了門廳。拎著兩個戲嫻的侍女到了一邊的一個耳房裡。
花廳里,蔡嫵輕拍著戲嫻,邊給戲嫻擦淚邊擔憂地勸:「快別哭,快別哭。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這麼掉淚對眼睛不好。」
沒想到還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戲嫻哭的更厲害了。
蔡嫵一下子就有些手足無措,扶著戲嫻肩頭,有些著急地問:嫻兒,先別哭,先告訴嬸嬸,你這是怎麼了?」
戲嫻捂著臉,又抽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回道:「嬸嬸,我覺得……我不想再在徐家呆著了。」
蔡嫵一愣,皺著眉:「徐瑾不好嗎?」
戲嫻別過頭,還沒開口眼中就又湧出了淚花。
蔡嫵立刻禁口不言,不再逼問:她覺得自己現在只能等著杜若那頭結果出來。
可杜若那裡問詢結果也是相當讓杜若吃驚的,戲嫻身邊兩個侍女跪在地上,在杜若的威逼呵斥下,終於抖抖索索地說出了戲嫻在婆家的情況:
「我們姑娘,其實在徐家……沒有她跟夫人回報的那麼好。從成親到現在,,姑爺只去過姑娘房裡兩回。一回是……成親洞房花燭那天,還有一回就是……大約三個月前吧,姑爺醉酒後,進了姑娘房間。」
杜若渾身一僵,彎下腰看著兩個侍女,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們說,你們姑娘成親這大半年來,和你們姑爺只同房過兩回?」
圓臉的那個侍女點點頭,很是不平地說道:「何止這些,姑爺還經常夜不歸宿呢。家裡誰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徐府的人幫忙給他打著掩護,咱們的人,根本打聽不出他是幹什麼的。只曉得他出門時穿的衣裳跟他回來時穿的都不一樣的。姑娘有一回好奇,出口問了下,直接就被姑奶奶訓了一頓,說男人在外頭做事,女人只要好好守在家裡就好,旁的不用操心。」
而她身邊那個瓜子臉的侍女也在一旁小聲小氣地補充:「……其實……不止姑娘,咱們這些陪嫁的人也納悶。有些心思活泛的,現在都開始猜測姑爺當年娶姑娘……其實就是迫不得已。礙於咱們大人和荀大人他們面子,不得不娶的。而實際上,他自己早就有心上人了,咱們姑娘過門,讓他負了那個姑娘,他一時拋不開,接進府又怕開罪姑娘,得罪軍師祭酒府、中書令府和司空府什麼的。所以……只好就在外頭買田置地,養起了外室。」
杜若聞言整個身子都氣的微微抖了抖,瞪大眼睛看著兩個侍女厲聲喝道:「既然知道這些事情,為何不早早來報?」
圓臉姑娘即畏懼又委屈地申辯:「非是奴婢們不想來報,而是姑娘她不讓。……姑娘說……路是她挑的,人是她選的,如今這般境地,也是她……」
杜若合了合眼睛,滿是不信地冷笑著看著兩個侍女:「嫻兒姑娘若真不讓你們是說,那她今天為何回來呢?」
瓜子臉姑娘臉上閃過一絲恐慌,隨即伏低身子,不敢再看杜若。倒是圓臉姑娘挺直接地回答:「姑娘今天早上給姑奶奶立規矩的時候噁心乾嘔來著,被姑奶奶發現以後,直接說姑娘以後不用伺候姑爺了,讓雨兒去給姑爺做通房。姑娘氣不過,跟姑奶奶爭了兩句,姑奶奶就說……」圓臉姑娘說道這裡,臉色忽然漲紅,眼睛了也全是憤憤不平的光,咬牙深呼吸了幾次硬是沒把氣息喘勻。
杜若眼睛一眯:「那個所謂的姑奶奶……她說了些什麼?」
圓臉姑娘一咬牙,豁然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杜若,狠狠扣了幾個頭后才回道:「她說……在兗州時就知道高夫人是個……相比有其母必有其女。果不其然,這才成親多長時間,就要管到姑母夫君頭上。若是以後生了孩子,還得了嗎?」
杜若「啪」的一下把手掌拍上了桌案,目光噴火看著底下侍女,咬牙切齒地問了句:「還有什麼,嫻兒姑娘在徐家還受了什麼,一併說來。另外,我還問你們,這些事情,徐瑾他知道嗎?他知道嫻兒受委屈嗎?」
叫小雨的那個姑娘直起身,思索了一下后遲疑地搖搖頭:「許是不知道的。姑爺在家的時間並不長久,而且他行蹤有些……很少有人知道他具體去了哪裡。那位姑奶奶在姑爺跟前和在姑娘跟前簡直就是兩個人。姑爺在家裡時,她又是張羅著,又是操心那,對姑爺就像對待自己親身兒子一樣,甭提多慈愛了。可是姑爺一離開,她立刻把什麼活都交給姑娘,而且晨昏定省,早晚規矩,一點不能少,姑娘待她哪裡是伺候姑母,簡直比伺候婆母還……。」
小雨話沒說完,圓臉小丫頭就在一邊介面:「奴婢聽到姑娘跟姑爺說過這事的。可是姑爺也只當勸姑娘說姑母孀居不易,難免性情古怪。加上姑爺說是姑奶奶從小把他帶大的,對他有教養之恩,他把姑奶奶當做生母一般對待。姑娘年輕,賢惠,還是多多體諒,別跟老人家一般見識。」
杜若冷笑了幾聲,站起身,跟兩個丫頭說:「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包括你們姑娘,記住沒?」
兩丫頭想躲過一劫一樣,連連點頭。杜若焦躁地揮揮手,止住她們動作,自己轉身回往花廳去給蔡嫵彙報情況。
花廳里,戲嫻已經被蔡嫵哄著,郭照勸著,極為睏乏地回了房間。只是到臨走,她到底也沒說出自己在徐家到底受了什麼遭遇。
等到杜若把侍女的說的情況回給蔡嫵后,一向還算溫和的蔡嫵一下就扔了桌案上一個茶杯,抬著頭,聲音沉沉地問杜若:「她們真是這麼說的?嫻兒在徐家就是這麼過的?」
杜若抿著嘴,狠狠地點點頭:「還有,聽說那位徐家姑奶奶之前在兗州時是知道高夫人的,所以在打聽了嫻兒姑娘家事後,並不樂意讓自己侄子娶嫻兒過門的。是徐瑾自己執意要……」
杜若還沒說完,就見蔡嫵「嘭」的一下拍到了桌案上,怒氣沖沖,口不擇言地說道:「我當然知道是他自己執意要娶的!可是娶回去以後,大半年同房兩次是怎麼回事?他這算什麼?放著嫻兒當擺設還是要讓嫻兒守活寡?」
杜若看著氣上眉梢的蔡嫵識趣地閉上了嘴。
蔡嫵豁然起身,捏著帕子在花廳里來回踱了兩圈,越想越生氣,最後一下停住腳,對著杜若吩咐:「去派人把徐瑾給我叫來,我要親自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的嫻兒交到他手裡,他就是這麼對待她的?」
「母親不可!」
蔡嫵話音一落,郭照的聲音就從廳外傳了進來。緊接著郭照身影也跟著出現在廳門口:她剛才陪著戲嫻一道回房去了,現在回來,正好就聽到蔡嫵要杜若去叫人的這句。
蔡嫵回過神:「照兒?為何不可?」
「母親這是關心則亂。剛才嫻兒姐姐在這裡時,母親可曾注意到,您每次提到徐瑾時,嫻兒姐姐的臉色?」
蔡嫵愣了愣,她剛才凈擔心戲嫻了。在她看來,她們家嫻兒丫頭臉色從頭到尾都是委委屈屈的,哪裡能看出提到誰時,她表情有啥變化?
「母親沒看到嗎?每次您一提起徐瑾,嫻兒姐姐反應就很不正常,或是發僵,或是呆愣。」
蔡嫵身子頓了頓,眨著眼睛回憶了一番以後很有同感地點點頭:「照兒的意思是?」
「偏聽則暗。母親何不暗中著人到徐府及他左鄰右舍間暗地打探一番,看看事情是否真的如嫻兒姐姐兩個侍女說的那樣。」
蔡嫵怔了下,說實在的,她還真沒想到這個。照她的想法就是:我們家嫻兒便是有千錯萬錯也自有我們說教她。我們就是愛護犢子我們就是偏心。我就是只要聽我們姑娘怎麼說的就好。至於旁人,好好看著就好,不用瞎操心。而對於徐瑾那個守寡的姑母,蔡嫵想的更是直接:那女人就是更年期加晚年生活孤苦導致心理變態,所以現在是變著法的折騰侄媳婦。不搞得家裡,烏煙瘴氣,雞飛狗跳吸引點別人注意力,這女人不算消停。
但是這會兒被郭照一說,蔡嫵才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嘖嘖,糊塗了不是?又忘記嫻兒她現在嫁人了?她不是那個依偎著大人撒嬌的小姑娘了,她得有她自己的路!這也是她自己的家事。她太多插手不好,而情況沒搞清楚搞明白之前,糊裡糊塗插手更不好!
蔡嫵想完無奈地嘆了口氣,招手叫了一個丫鬟,在她耳邊嘰嘰咕咕地吩咐了幾句后,把人打發出去。回過頭,蔡嫵又轉向郭照,很是關切地問:「照兒,你離開你嫻姐姐院子時,可曾聽到她說些什麼?」
郭照搖搖頭:「她一路上都沉默的緊。加上我瞧著她臉色不好,也就沒有多問。」
蔡嫵頭疼地撐了撐額頭,轉過身提了裙裾邊走邊說:「隨我一道去看看她吧。要是她歇下了,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再給她把把脈。這丫頭,真是……讓人操心的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