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美人交鋒機鋒藏
蔡嫵瞪了郭滎一眼:「滎兒!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郭滎悻悻地低下頭,蔡嫵則有些尷尬地對著貂蟬笑:「小兒無知,貂蟬姑娘勿怪!」
貂蟬抿著唇對蔡嫵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妨。緊接著她眨了下眼睛,滿是笑意地看著郭滎逗弄道:「小公子,當真覺得我好看嗎?」
郭滎嚴肅地點點頭。綳著張小臉,鄭重其事地跟貂蟬建議:「所以你要來我家嗎?」
貂蟬愣了愣,似乎一時沒理解郭滎意思。倒是郭滎本著一副「語不驚死人死不休」原則無比真摯地開口說道:「我可以把才認的爹爹讓給你!」
郭嘉一個踉蹌,「咚」的一聲腦袋磕牆上了,他在心底咬牙切齒: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蔡嫵也是微微一個趔趄,然後看著郭滎低頭喝道:「滎兒!不許胡說!」好么,她還真不知道小兒子除了偶爾看著呆點兒板點兒,說話噎人點兒,還有好美人兒這一口!他才多大呀他就把他爹賣了?
貂蟬也是一個愣怔,頗為尷尬地收回逗著郭滎地手,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跟蔡嫵說:「蔡夫人,貂蟬無意冒犯。」
蔡嫵扯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側過身:「先進來吧。」
門口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尤其她家滎兒的話,真是傳出去都能讓人笑懵了。所以有話還是進來解釋的好。其實以蔡嫵一個女人的直覺來看:貂蟬和郭嘉基本上沒啥亂七八糟的關係牽扯。如果有的話,貂蟬不會開頭第一句介紹就稱自己未亡人。而郭嘉自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反應。
平心而論,蔡嫵對貂蟬是很有好感和好奇心的。如果貂蟬不是以這種「司空大人賜軍師祭酒的人」的烏龍身份出現,蔡嫵想,她們倆沒準兒能一見如故,成為閨中密友。
站在牆角處的郭嘉看到蔡嫵讓貂蟬進門時,詫異地睜了睜眼睛,幾個快步閃到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準備隨時撤退。卻不料這時郭滎小傢伙又冒出一句話讓他立馬停下腳來,驚訝地看向兒子。
他聽到郭滎以慢半拍地速度回應蔡嫵:「滎兒沒有胡說。娘,這個姐姐心裡在難過。」
蔡嫵頓住腳步,啞然地看著郭滎。郭滎則轉頭看向微微失神的貂蟬,想了想以後說:「哭了就不乖了。姐姐是這樣想的嗎?不過滎兒哭時娘會哄我。要不……我把娘親讓給你?」說完郭滎又微微偏了偏頭,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遂補充糾正道:「我可以把娘親借給你。你可以和大哥、阿姊一樣,跟滎兒叫一個娘親。」
蔡嫵此時眼角已經抽的相當厲害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從郭嘉懷裡接過小兒子來見貂蟬就是個錯誤!一個特大錯誤!她兒子看著獃獃呼呼,一句話老是想半天模樣,但是只要他開口,說出來的話一般都具有颱風效果,絕對能讓人如魔似幻,風中凌亂,石化風化。
她在清了清嗓子後跟貂蟬抱歉地說道:「貂蟬姑娘,滎兒他年幼無知,口無遮攔。貂蟬姑娘別上心。」
貂蟬倒是沒有絲毫著惱的兆頭,他表情柔和地看著郭滎,跟蔡嫵很真誠地說:「蔡夫人,其實令公子真的是個有天資聰穎的明透孩子。」
蔡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她抱著郭滎,靠直覺往郭嘉的站立的地方掃了一眼。
郭嘉眨了眨眼睛,隨即一咬牙,邁步走出藏身地。
蔡嫵彷彿早有預料一樣似笑非笑地看著郭嘉,郭嘉摸摸鼻樑,低頭輕咳一聲:「貂蟬姑娘,別來無恙?」
貂蟬瞧著走過來的郭嘉,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和瞭然。她在行了一禮后,像跟普通人招呼一樣,不卑不亢地說道:「郭大人,近來可好?」
郭嘉言語簡潔:「勞貂蟬姑娘掛問,嘉一切安好。」
貂蟬聞言靜靜地笑了笑,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再說話。
蔡嫵在此期間一直抱著郭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在郭嘉話落後,蔡嫵從貂蟬出現后一直有絲忐忑的心才算微微放下。她轉過身,無比自然地把郭滎交到郭嘉懷裡,聲音柔和地說道:「夫君,滎兒該午睡了。」
郭嘉傻了傻眼兒,看著在自己懷裡精神抖索,生機盎然地亂撲騰地郭滎,頓時覺得媳婦兒這話水分很大。但是鑒於現在的理虧狀態,郭嘉還是很認命地答了句:「我帶他下去吧。」
然後就給了蔡嫵一個依依不捨地眼神后,一步三回頭地抱著郭滎離開。
蔡嫵看他們父子倆走遠才回神問貂蟬:「貂蟬姑娘喝茶嗎?蔡嫵這裡有新烹的香茶,如此清秋時節,姑娘可願與妾身到後院品茗賞花?」
貂蟬怔了一下后隨和地看著蔡嫵:「蒙蔡夫人抬愛,貂蟬樂意之至。」
蔡嫵笑了笑,轉身吩咐不遠處的一個侍女:「去叫杜蘅烹壺茶送到後花園。」然後就在郭府下人驚疑不定的眼神裡帶著貂蟬往後院走了。
越近後院貂蟬越疑惑:別人的花園雖不是各個都花紅柳綠,但也算齊整別緻,怎麼郭府的花園有些……呃……凌亂不堪呢?
「貂蟬姑娘可是在疑慮為何府中別處都算雅緻,唯獨此處之景突兀至極呢?」
「像是蔡夫人另有所用?」貂蟬不甚確定的猜測。
蔡嫵卻呵呵地笑出聲來:「並非蔡嫵另有所用,而是外子於花木一道著實愚頑不通的很。這些參參差差的苗圃都是他手下的『傑作』。」
貂蟬愣了下,隨即也失笑出聲:「倒是不曾想到郭大人也有辦不成的事。」
蔡嫵轉過身,看著貂蟬語氣幽幽,意味深長地感慨:「是啊。他也是人,是人就非全能,自然也有辦不成的事,也有無可奈何的事。」
貂蟬垂下如水明眸,皓腕輕抬撫上一棵花枝,望著遠方聲音略帶黯淡地說道:「蔡夫人這是在為郭大人開脫還是在為郭大人致歉呢?」
蔡嫵微閃了閃眼睛,撥開一束擋住臉盤的橫叉兒反問道:「貂蟬姑娘可會當呂將軍是三姓家奴?」
貂蟬眼一眯,斷然地搖頭:「奉先如何,貂蟬自然心裡清楚。何須外人置喙?」
蔡嫵指著花間涼亭,邊走邊語調清楚地說道:「外子如何,蔡嫵心中清楚即可。即便外人覺得你是他要來的侍妾,可在我眼裡,你卻只是他能尊敬佩服的一個女子。」
「哦?」貂蟬停下腳,轉看著蔡嫵:「夫人不怕郭大人會當真對貂蟬動了心思?」
蔡嫵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著貂蟬:「換了別人,蔡嫵是一絲也不擔心的。不過若是貂蟬姑娘你的話,坦白說,蔡嫵確實有過一絲動搖。雖然談不上是怕,但最初時候忐忑和怒意卻是有的。對著貂蟬姑娘這樣的容貌,能不動心的男人實在太少了,我相信外子最初見你,也是有過恍惚和失神的吧?不過那些都無所謂,就像他曾說的那樣:美人在側,可欣賞一番卻不足亂之。」
貂蟬聞言像是想到什麼過往一樣,有些失神地撫了撫自己的連,聲音苦澀地喃喃著重複了句:「是嗎?美人在側,可欣賞一番卻不足亂之?」
蔡嫵看著這樣模樣的貂蟬,不知為何猛然響起剛才滎兒的話:這個姐姐心裡頭在難過。、
蔡嫵想:或許,滎兒是對的。孩子的直覺要比大人的準確很多,尤其滎兒那孩子,雖然有時候想問題一像就是半天,但是純粹靠直覺卻比她來的還精確。
蔡嫵心頭不忍地轉過身,邊走邊移開話題問道:「貂蟬姑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貂蟬笑了笑,隨在蔡嫵身後:「蔡夫人難道不擔心貂蟬就此順水推舟,在府上長住?」
「你會嗎?」蔡嫵不答反問,「若是你會,我自然是不反對的。反正府上錢財還過得去,養貂蟬姑娘這樣的美人兒還是不成問題的。與其讓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心裡惦記著打主意,我倒寧願是貂蟬姑娘這樣的人,前來府上削一削那些人的念頭,順帶著也成全我一個賢惠名聲。不瞞貂蟬姑娘,蔡嫵在潁川陽翟老家時,可曾被人指責過善妒呢。」
貂蟬饒有情致地挑挑眉:「善妒?」
「貂蟬姑娘要聽嗎?那這可有得聊了,我們去涼亭慢慢說……」
於是在花園裡,蔡嫵和貂蟬就一些彼此間的陳年話題聊得很是盡興,而花園外,啥也沒知道的郭嘉則一心忐忑地琢磨,哎呀,這倆人能說什麼呀?貂蟬那丫頭會不會給阿媚告我的狀呢?我得想想,好像我在徐州時候沒做什麼尋花問柳,偷雞摸狗的事兒吧?應該……沒把柄落別人手裡。嗯,……應該是吧?應該……沒有吧?就是有,阿媚肯定不會聽到的,聽到也肯定不會信的!肯定沒事的!我是自己嚇自己呢。
貂蟬到底也沒像蔡嫵想的那樣,真的在郭府中留下來。雖然曹孟德一片好心地把人給郭嘉送來了,但是在兩女人漫不經心地交談了一個下午以後,也不知達成了什麼默契,貂蟬竟然就在當天傍晚又回去和呂門女眷待在一處了。
而之後的日子,貂蟬跟蔡嫵的相處儼然成了許都高層們眼裡一道奇景。眾家夫人們最津津樂道,嘖嘖稱奇的事就是這看似不可能發生的和諧事偏偏在眼前出現了。尤其是貂蟬的容貌漸漸為人所知后,人們對此事的關注就達到了一個高峰。
既感慨郭奉孝這傢伙下手夠快的同時也感慨這人艷福不淺:老婆是個美人兒也就罷了,偏偏這要來「妾侍」比正室更美。當然最疑惑的還是後院的戲碼:你看,原本是正妻對美妾,怎麼著也得有點磕碰吧?可人家倒好,妾挺好,但是就是不入家門,跟著前任亡夫的家眷住一起。妻也不錯,和妾侍談笑風生,言笑晏然,可就是不讓妾侍進家門留宿。嘖嘖,這軍師祭酒呀,果然還是跟別人家不一樣啊。
曹孟德倒是在得知貂蟬不在郭嘉府上后的當天,就在一班下屬的起鬨慫恿中,派人假模假式地到郭府對著蔡嫵委婉地表示了些「要賢惠」「要大度」的話,結果要聽話的那個人還沒咋地反應,她旁邊那位倒是先不樂意了,笑眯著眼睛滿是無害地問來人:「說吧,這事是公明起的哄還是文謙挑的頭?」
來人立馬腦袋一縮,噤口不言了。他是實在不敢說:其實不光公明和文謙將軍在慫恿,連比較厚道的文則將軍和仲康將軍都袖著手,一副看熱鬧架勢呢。典君倒是挺心疼妹子,可惜還沒把怎麼說情的話倒騰出來。司空大人就把他打發來傳話了。
郭嘉抱著臂,拿讓人後背發毛地眼神兒盯著來傳話的人。
可憐那傳話的親兵,腸子都悔青了:他到底是哪輩子倒霉,攤上了這麼個差事呢?祭酒大人他不是什麼善茬兒啊!司空大人,閑著看熱鬧很容易出事的!
當事人蔡嫵倒是挺樂呵,彷彿沒聽到郭嘉那陰測測的問話般,語調柔和地來人說:「告訴司空大人,就說蔡嫵今日受教了。勞他老人家提點,蔡嫵以後定會更加賢惠大度。」
親兵直眉楞眼地聽著蔡嫵讓傳的話,幾乎是飄著出了軍師祭酒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