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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進退兩難郭奉孝

  蔡嫵先是心頭一喜,繼而聽到最後一句,眉頭跳跳地囧了囧: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麼沒著沒調叫她媚丫頭的肯定是左慈那個神棍。先前在蔡府見過郭嘉以後,她就曾給左慈去過一封信說她要成親的事,後來在給典韋那頭帶信時,想到左慈那抽風的記性,還不放心地又傳書重申了一回。結果這老道兒也不知道在哪兒貓著搞什麼鬼呢:同樣是接到信,己吾那邊典韋比她這新娘子還早到了郭府門口;左慈倒好,她這邊跟郭嘉都拜完堂了也愣是沒等到人來。


  這會兒人倒是來了,可你聽聽他讓門房傳的什麼話呀?哪有大喜的日子堵著人家府門,又繞過人家少主子,指名道姓要見人家少夫人的?這是道喜來了還是來砸場子來了?


  顯然管家也有同樣的擔心:要不是聽到先頭還有個主語是「老神仙」,搞不好這郭海對著「媚丫頭」的稱呼,就能認為自家新少夫人不守婦道,新婚天就有故人上門找事了。


  郭嘉在房內也已經聽到,他微微挑了下眉,轉頭望向一臉門帘邊的蔡嫵,一副『這是怎麼回事』的模樣。蔡嫵回過頭,輕咳兩聲,開口解釋道:「門口那個老……人家,我認識。他……可能是來道喜的。因為先前我已經跟他說了要成親的事。」


  郭嘉眨眨眼:「既是道賀,還是我出去迎吧。母親這裡交給你了。」說完站起身,理理衣服問蔡嫵:「那位老人家姓甚名誰?和你又是如何稱呼?」


  蔡嫵揪揪衣袖,有些不情不願地回答說:「叫左慈。應該當是我祖父輩……的吧?」最後一句嘟著嘴,說的相當不樂意,就左慈那張髒兮兮的老臉,她看了幾年也愣是沒看出他到底多大年紀,只好胡蒙了,反正看著他也是把她當孫女待,這麼說也不吃虧。


  郭嘉聽了眼一閃,有些驚訝地輕笑道:「烏角先生?倒是不曾想到啊。」


  蔡嫵愣怔:好像外人都認為他道號是烏角先生。然後看看已經轉身要出門迎人的郭嘉,糾結了下,終於還是提醒說:


  「你見他的時候注意點兒,他……他這人年紀大了,說話也有點那啥……要是有什麼……你,你多擔待。」


  言下之意,左慈那就是個腦袋不靠譜,言行不著調的,要是有了啥矛盾,你別放在心上,別跟他一般見識。可惜蔡嫵那話說得比較委婉,也不知道郭嘉聽懂幾分就帶人往外走了。
——

  門外被蔡嫵腹誹加明誹的左慈這會兒正圍著自己身旁一個身穿乾淨粗布葛衣,鶴髮童顏,淡眉爍目的老頭兒轉悠著抱怨:

  「郭府這門房什麼膽子?我抓只小麻雀就嚇到了。想當年我大變活人,媚丫頭眉可是都沒抬呢。」


  老頭兒壓根兒不理他,直接轉了身,對著自己身後葯僮抱著的醫箱慢條斯理地整理起來。


  左慈對老頭兒的愛答不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不以為杵接著嘀嘀咕咕:「哎喲,我離開潁川都那麼長時間了,也不知道丫頭長成什麼樣了。你說老道兒不在,她要是長丑了怎麼辦?原本就夠笨了,再長得不好看,這夫家還不得嫌棄她?」


  老頭兒抬眼瞟了下左慈,繼續低頭整理醫箱。


  左慈則一臉惆悵地看著郭家大門:「這會兒丫頭該在新房坐著了,嗯,等喜宴一散就該洞房了。說起來喜宴上的用酒肯定是崑崙觴,我聞到味兒了。嘖,這郭家人動作怎麼這麼慢,通報一聲還要這麼久,直接讓我們進去不就得了?」


  他旁邊老頭兒終於停下動作搭腔,只不過他說的是:

  「閉嘴!再不消停我扎你幾針。」


  左慈眨眨眼,看了看老頭兒,翻個白眼走到離他遠一點兒的地方,看了看郭家大門,繼續兀自說道:「怎麼光有崑崙觴的味兒?沒有葡萄釀呢?我要是……」


  話沒說完左慈就見一身喜服的郭嘉帶著人匆匆趕了出來,在門口沖自己躬身一揖,剛要開口,左慈不耐煩地揮手:「成了成了,什麼也別說了。先帶我去看看我家丫頭,老道兒得去瞧瞧這丫頭到底長成什麼樣了。」


  說完抬步就往前走,走了沒兩步意識到自己好像落了一個人,一把拉了身後老頭兒,指著人跟郭嘉介紹:「這是華佗,你叫老頭兒就行,是被拽來給我家丫頭撐場子的。」說完下巴一抬,一副「我就是來給你老婆撐腰」的模樣。


  郭嘉聽了豁然抬頭,滿眼晶亮地看向華佗,袖中手指也激動地顫抖了下。


  左慈見郭嘉模樣,猶疑地瞧了他幾眼,緊走幾步湊到他跟前,提鼻子一聞:酒香摻雜葯香:「你病了嗎?看著不像啊,要是真病了等會兒洞房怎麼辦?別給過了病氣。」


  郭嘉眼角一抽,他這會兒總算徹底明白自己臨走時,蔡嫵那句交代和那個極度不放心的眼神時什麼意思了:這大名鼎鼎的烏角先生說話可不止『有點那啥……』他是『絕對相當那啥的』!

  華佗則走到近前,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不是他。府上病的怕是另有其人。」


  郭嘉沖華佗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家母病危,還請華先生入府看診。」


  華佗神色一肅,給身後醫僮打了手勢,然後很和煦地跟郭嘉說:「小夥子,前頭帶路吧。」


  郭嘉立馬引了個手勢:「先生請隨我來。海叔,招呼好烏角先生。」說完給左慈一個歉意的笑后,帶著華佗往劉氏房中走了。


  左慈看看走遠的郭嘉華佗,不由傻眼:這小子還真不客氣,這麼直接就開口把人帶走了?老道兒我是來喝喜酒的,怎麼成了送大夫的了?不對,我是要先來看丫頭的。


  想完左慈一轉身抓了郭海,笑得高深莫測,慢悠悠說道:「帶老夫去見你家少夫人,老夫有急事相告。」


  郭海先是被他變臉的功夫唬了一跳:就說剛才那不著調地老頭兒不可能是眼前這老神仙嘛,那必是幻覺。


  然後郭海就忙不迭地為左慈帶路往劉氏那裡走了:少夫人還沒功夫回去換衣服,肯定再夫人那裡守著呢。


  路上左慈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下四周,發現府里很靜,根本不像辦喜事的樣子,不得不遺憾的得出一個讓他沮喪的結論:他家媚丫頭大喜天婆婆病倒,賓客們提前離開。即喜宴散了,他沒的喝了。
——

  此時的蔡嫵在廳里,牙咬著嘴唇,一邊等左慈,一邊心情忐忑地把眼睛往裡間瞄:那裡郭嘉陪著華佗正在看診,也不知情形如何。


  左慈進去的時候,發現小丫頭居然沒看見他,還是杜若給提了醒,蔡嫵才轉身瞧著他。她定定的瞅了好一會兒,一把抓了左慈袖子,也不知道是因為許久未見的想念還是因為左慈把華佗送來的感激,總之蔡嫵眼睛上是泛了層霧蒙蒙地水花,聲音也帶著些哽咽,因怕吵了裡頭的華佗,所以很小聲地委委屈屈說了句:「你怎麼才來呀?我都以為你不會來了。」


  誰知左慈比她更委屈,一臉幽怨地指控裡頭的華佗和不在場的于吉:「老道兒我是被拖累的。我從接了你信,就抓著於老頭兒和裡頭那老小子一起往潁川來了。誰想到都走半道了,於老頭那不成材的徒弟又被懷疑是黃巾亂黨,讓官府給抓了。沒辦法,他就來不了了。你說他沒事兒收那麼多麻煩徒弟幹嘛?不是這個出事情,就是那個惹亂子,擱老道身上早逐出去,省的留著鬧心。就他還一個個寶貝似的護著,真是個死心眼兒。」


  蔡嫵選擇性忽視掉左慈的表情,繼續追究遲到問題:「那你也早該到了。這會兒席都散了,你連我喜酒都沒喝上。」


  左慈不聽這話還好,一聽完這話立馬一臉肉痛,表情猙獰,手指著裡間帘子,咬牙切齒地說:「都是裡面那老頭子的錯!我怎麼想起來抓著他來了?那就是個掃帚星,他走哪兒,哪兒有人病,呼啦啦全圍上來,拉他他還跟我急。他還拿針扎我!真是不可理喻!」


  蔡嫵聽著左慈這段控訴,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真被扎,估計是你自找的時候多。也幸虧你帶了這麼個人來,不然照婆母這情形看,不出三天,郭家就該辦喪事了。新婦入門不過三天,婆婆就沒了。這會兒迷信滿天飛,真要那樣,人會怎麼說我?命硬?帶煞?不詳之身?估計是怎麼難聽怎麼邪乎怎麼來吧?


  左慈那邊抱怨完,瞧瞧裡頭又看看蔡嫵,很不客氣的開口:「有吃的沒?老道我可是餓了一天了,就打算吃一頓喜宴呢,結果……哼,出這種事是他們郭家對你不住,以後那小子要是敢給你下臉子,你就該……不成,老道兒該現在就跟他說道說道。」說著左慈就要轉身往裡面走,看模樣大有把郭嘉思想教育一頓的打算。


  蔡嫵一把拉了腦袋又不在弦上的某位,防止他真闖進去揪人。心裡更是暗自慶幸:幸虧管家郭海把人送到就退下了,不然讓他知道這老神仙所謂急事就是找人抱怨他被扎針,還不得覺得自己被騙?再看這聽風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抽風樣,不得被嚇出好歹來?


  蔡嫵給杜若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去拿吃的來。自己則不放心地拽著左慈低聲問:「你先前一直在南邊?」


  左慈點點頭,接著想起什麼一拍腦袋,左手伸到右手袖子里掏掏,然後從袖筒里摸出倆橘子塞到蔡嫵手裡:「你的新婚賀禮。」


  蔡嫵低頭看著手裡長相圓潤,橙黃橙黃的橘子,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


  有句話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蔡嫵身在北地,不能說沒吃過橘子,但是走了千里萬里,專門作為賀禮到達手中的橘子她真的第一次見到。


  顏色很好看,像陽光,讓人心裡很暖和。


  可沒等蔡嫵感動完,左慈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打破了蔡嫵偶爾冒出的文藝腔:「本來帶了一口袋的,不過路上帶著太沉了,老道兒我自己就給吃了。嗯,味道還行,就是不太甜。」


  蔡嫵立馬滿頭黑線地瞪他:這破老頭兒總擅長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辦出詭異的事情,然後讓人詭異的感動后,自己再以更詭異的方式打破這種感動。


  左慈被瞪了后也沒有絲毫不好意思,掛著滿是褶皺的笑腆著臉,捋著鬍子毫無愧疚地跟蔡嫵說:「這東西嘗嘗鮮就行了,吃多了容易上火的,我這是為你好。」


  蔡嫵乾脆扭身看向裡間不再搭理他。她就知道跟左慈講感動講離愁別緒講傷感啥的,最後被噎的說不出話的肯定是她自己。


  而裡間的華佗似乎已經診斷完,手一挑帘子,邁到了廳里,身後跟著郭嘉和華佗的醫僮。


  華佗拿著帕子擦著手,邊擦邊轉頭跟郭嘉說:「止血處理還算及時。但是顱血未化,還是有性命之憂。」


  華佗聲音不大,略帶低沉。說話語速不急不緩,帶著如四月和風的溫暖,很有安撫人心效果。天大的病情經他一說,好像意思就成了:不過就是那麼回事,還有得治,不必擔心。


  郭嘉眉微微一皺:「可還能治?」


  華佗看看郭嘉,又看看蔡嫵,略微沉吟了下開口道:「能治。不過有些……」


  「華公但講無妨。」這是郭嘉。


  「可是要開顱取血?」這是蔡嫵。


  華佗驚訝地看了眼蔡嫵:「你怎麼……」話沒說完,好像想到什麼,看看已經在一旁伸著脖子等點心,根本沒往這裡瞧的左慈,改口說:「是了。你既然是能跟那瘋老道學針法,能想到這點也不奇怪。」


  左慈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插口進來:「老道兒可從來沒說過你有這本事。這是我家丫頭悟性好。自己悟的。」


  郭嘉自聽完華佗話的意思后,就抿唇微皺著眉,一言不發。


  蔡嫵也在說完后,就沉默不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手術是降顱壓,取淤血的最快捷方式。可是她做不來。這會兒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做的,她不免有些心急,一下子脫口而出。只是說完她就想到這是在東漢啊,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一套。對手術這種必會毀傷身體的治療方式絕對算是抵觸的。再加上開顱取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光聽就夠讓人汗毛聳立了:把腦袋劈開,這人還能活嗎?普通老百姓聽完肯定是這想法,就是後來的曹操,頭風時聽說開顱不也有這麼認為?


  華佗在兩口子之間來回打量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說,沉默地取了紙筆,開始開方子。


  「如果不……開顱,還有支撐多久?」郭嘉聲音微啞,閉了閉眼睛,有些艱難地問道。一旁蔡嫵聽在耳里,莫名心疼。


  華佗動作停了停,抬頭看一眼郭嘉,緩緩吐出一個讓人絕望的期限:「不出三天。現在即可著手準備後事。」


  「那麼……如果按先生的意思……開顱呢?」郭嘉問出這話時,臉色很平靜,只是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還是透露出這會兒的心緒起伏。


  華佗定眼看看郭嘉,不答反問:「小夥子,你母親這身子之前有的病況你知道吧?」


  「嘉知道。」


  「那老朽就實言相告:令堂肺腑處的病灶,實乃一毒源,與肉體相連,強征精血,且拖延時日已久,如今已是神仙難除。而中風之症,雖可開顱取血,但令堂久病之身,身虛體弱,氣血損虧,怕只怕即便開顱,也未必能好區處。」


  蔡嫵聞言皺眉:華佗這話翻譯了就是是說劉氏肺部有腫瘤,可能還是惡性。這個腫瘤他現在也已經沒辦法。但是手術貌似因為這個風險更大了。


  她身邊的郭嘉在華佗說完后,呼吸一滯,似乎像是沒聽太明白,又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只看著華佗眼睛一眨不眨問了一遍:「華先生,家母身體如何還請仔細分說。」


  對於這樣反應的家屬華佗應該見過不少情況,所以他依舊很有耐心地緩緩開口,只是話的內容卻顯得有些殘忍:「不開顱取血,令堂最多還有二十六個時辰壽限。開顱的話,成,則或可多出三兩個月,敗,則立時西去。小夥子,究竟怎麼樣,你可千萬要仔細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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