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家
早晨陳易冬說「明天見」時，清歡之所以發愣，是因為她今天就要回老家去一趟，明早肯定不在。回國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能抽的出時間回去看父母，她心中十分的愧疚，趁著這次朗沐的項目有點轉機的當口，就將所有的日程都往後推了兩天，準備回家好好陪一下父母。
臨行前她邀請蘇靜和自己一起回去玩兒兩天，但是蘇靜卻剛好沒有時間，她目前正緊鑼密鼓得籌劃著自己的藝術餐廳的開業準備，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抽身乏術。
清歡有問過她要怎麼經營這個所謂的藝術餐廳，當時蘇靜神秘一笑，然後拿出設計師的圖紙給她看，整個餐廳的風格就是後現代藝術的，進門就是一條長長的畫廊走道，從硬裝到軟裝，包括所有的傢具，都透露著一股凡人所不能理解的高逼格中西混搭風格。
「你這投資得下了血本吧？」清歡看了后試探性地問她。
蘇靜微微一笑，用手指向她比了一個數。
「我的天，你瘋了吧，花這麼多錢來投資一個餐廳，那得多久才能回本啊？」清歡見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問。
「沒關係，這筆投資懷特答應幫我出，不算在我的贍養費里，算是離婚禮物吧。」蘇靜揮了揮手，不是很在意地說，「而且好歹我也是哥倫比亞商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吧？你覺得我會連家餐廳都經營不好？本小姐要是沒有點商業頭腦，只靠著一副皮囊能混到今天的地步？」
一席話說得清歡啞口無言，也只好任由她去折騰了，反正這女人的家底一直深不可測，兩人閨蜜這麼多年了，自己始終沒有搞清楚過蘇靜到底有多少錢，特別是這次離婚懷特給她的巨額贍養費，令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地努力奮鬥的清歡簡直望塵莫及，這次開餐廳的投資也許對於正常人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但是對於蘇靜來說，確實是不值一提，權當是她無聊時的一個消遣罷了。
從S市到老家只有近三個小時的車程，清歡吃過早飯後出發，到了小城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如果說她這次回國，感覺S市的變化很大，更加繁榮、時尚。那麼小城帶給她的感覺，竟像是停留在五年前。城市依舊蒼茫而陳舊，道路依舊狹窄又熱鬧，大公交風馳電掣的穿梭，那麼多的地方，長江大橋、步行街、沿街數不清的小店，依然沒有變。
母親得知自己要回來的消息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著，一大早起來就去菜市買了一大堆她愛吃的東西，做了一桌子的菜。父親雖然依舊是平日的那副模樣，盡量保持著淡然，但是仍然能從他清晨起來就不斷哼著小調中能看出他十分不錯的心情。
等清歡到家的時候，就看見家中客廳已經坐滿了人，兩個姨母，姨夫，還有舅舅都過來了，正和父母圍坐在一起滿臉笑容地說著話，氣氛熱鬧得就像是過年一樣，見到自己進門時，都忙不迭地站起來迎接她，紛紛從上到下地打量著她。
「清歡變漂亮了，氣質也比原來好了。」
「是呀，在國外待過的就是不一樣，整個人看上去洋氣了不少。」
「真的是，和過去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人的模樣。」
「那當然了，人家現在是大企業的高管，肯定和原來是沒法比的呀。」
……
清歡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差點淹沒，她一一和親戚們打過招呼后，趁著去廚房幫母親開飯的空檔悄聲說：「媽，舅舅他們怎麼都來了？今天不用上班的嗎？」
母親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你姨母他們聽說你今天要回來，而且後天就要回去，就全部都說要來見見你，畢竟你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回來了。」
「他們肯定不是因為想我了，現在這麼熱情，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吧。」清歡撇了撇嘴說。
「都是一家人，如果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就儘力幫一把吧。」
清歡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當初為了給自己湊去美國的學費，母親將外婆遺留下來的那套老房子的分額賣給了姨母他們，果不其然沒有到兩年，那套房子便拆遷了，賠付了不少的錢，當時剛好父親的病又犯了，在醫院急需動手術，那筆手術費並不便宜，而自己那才剛實習，手裡也沒有什麼錢，母親就去找姨媽他們借錢來動手術，誰知道卻被他們找個各種理由拒絕了，母親苦苦哀求，而他們最後答應借出的錢，連手術費的零頭都不夠。
其實他們哪裡是沒有錢，而是都不看好清歡一家人，母親沒有工作，父親又是一副病怏怏的身體，而自己則是那麼多年都沒混出個名堂來，沒有人會覺得她出國念個書就會飛黃騰達了，還是怕借出的錢最後收不回來，而大家都是親戚，如果清歡他們真還不上錢，總不能撕破臉鬧得太難看吧，索性就不借這筆錢了。
當時父親危在旦夕，母親急得不行，最後還是通知了清歡這件事了，幸運的是，母親告訴自己的時候恰好蘇靜也在，她得知了這件事後，二話沒說，就借給了她這筆錢打回來，父親也因此終於及時做了手術，撿回了一條命來。
這件事在清歡心中一直如鯁在喉，今天看見他們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在吃飯的時候，果然姨母他們就開始拐彎抹角地向清歡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來，比如表哥現在的單位效益不是很好，想出去闖一闖，想要她幫忙在S市找個大公司介紹一份工作；表哥的兒子快要念幼兒園了，最好再讓清歡幫忙把小侄子弄進那所全國聞名的重點幼兒園去；再比如表妹今年大學快畢業了，也想出國去念書，想讓清歡幫忙聯繫一下學校，最好就是她讀的那所學校，能夠通過關係直接入學是最好的，因為表妹的英語不是很好，考試的話怕不能過關.……
清歡聽得心裡暗自冷笑，他們這是把自己當成是市長了吧？就算是市長，他們提的這麼多要求也不一定能滿足吧？
但是她也沒有一口回絕，而是一條條地回應道：表哥想要進大企業OK，她待會兒就把自己知道的幾家知名企業的人事招聘簡章發給他，符合上面要求投遞了簡歷后，HR自然會知道通知他去面試；表哥的兒子想要進那所幼兒園也可以，她待會兒就讓人傳一份申請表格過來，讓表哥表嫂填了后發給學校，如果學校看了表格后願意錄取的話，自然會通知他們；表妹想不用考試去哥倫比亞商學院念書，可以啊，讓舅舅給學院捐棟大樓吧，到時學校也許看情況酌情處理表妹免試入學的資格。
一席話說得眾人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心裡有些憋氣，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反駁清歡，都只好默默地低頭吃飯。
吃完飯眾人準備離開時，姨母還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清歡啊，你還是得多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一個女人沒個家，這個年齡了還沒個孩子，掙再多的錢來有什麼用啊，錢再多，也始終算不上是個完整的女人，對吧？」
清歡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氣定神閑地笑了笑，「還是別了，姨母，如果以後我的孩子生出來上個幼兒園還得四處求人，丈夫找個工作還要到處碰壁，那我還是寧願不完整算了，過得沒那麼心塞，對吧？」
姨母聽了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卻也知道自己在清歡這裡討不到好，只得轉身狠狠地瞪了母親一眼，黑著一張臉離開了。
「你呀，就是這張嘴不饒人。」等客人離開后，母親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邊收拾一邊開口。
「我就是煩他們這種要別人幫忙還諸多要求，也不掂清楚自己的斤兩，一旦知道你不願意或是無法幫得上忙的時候，翻臉比翻書還快，恨不得在你身上再踩幾腳的人了。」清歡冷哼了一聲，「我今天說話還算客氣了，要不是因為都是親戚，再難聽的話我都能說出來，免得他們認不清現實……」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這脾氣得改改，不然一個人在外面多讓人不放心啊？」母親不贊同地皺了皺眉說。
「好啦，媽，我難得回來一次，您就別忙著批評我了，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好不好，我們母女好久沒一起逛過街了……」清歡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剛剛那種無謂的人或事情上，忙拉著母親撒嬌地說。
母親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到底還是想珍惜和女兒在一起的短暫時光。
收拾完后，清歡和母親就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商場逛街，在等母親試衣服的時候，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無聊地張望，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人，只見那人正和一個年輕的女子親昵地走在一起，兩個人挽著手，頗有些耳鬢廝磨的感覺，這個男人清歡也認識——正是趙美心的丈夫，她們一同的高中同學吳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