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勸
周末的派對場面並算不上很大，但是卻勝在精緻，蘇靜挽著懷特的手臂，巧笑倩兮地和他身邊的人一一打著招呼，儼然已經是一副貴婦名媛的做派了，華服美食觥籌交錯間，清歡卻覺得有些恍惚，覺得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彷彿自己從來就不屬於這樣的場合，她端了杯香檳，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喧囂中又瞬間的靜默，而後是更熱烈的喧囂，清歡在不經意轉頭間卻看見一個身影站在宴會廳中央，正和旁邊的人微笑著談話。
這人正是這幾天總是將清歡他們拒之門外的悅麗總裁賀士軍，沒想到他居然也來參加這個派對了，清歡吃驚之餘，忙放下酒杯朝他走了過去。
「賀先生，能和您談談嗎？」走近后，清歡輕聲開口。
賀士軍轉頭看見是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來，「你好，今天我是來參加朋友聚會的，而且這是私人的場合，我不想談公事，好嗎？」
被人這樣直白地拒絕，清歡的臉忽然漲紅了，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於是只好眼睜睜看著賀士軍慢慢和一群人又走到了另一邊去。
她有些挫敗地拿了一杯酒，一邊喝著，一邊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這顯然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因為如果不能趁著這次偶遇說服賀士軍，他接下來肯定是不會給他們任何的機會見到自己的。
這時清歡忽然想起之前在派對上遇見弗蘭克時，他契而不舍要接近懷特的樣子，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了股勇氣，是啊，換做是他的話，一定不會錯過這次良機的吧？肯定不會因為目標人物的拒絕而打退堂鼓的。
想到這裡，她突然就站直了身體，視線往場中掃了一圈，發現賀士軍剛好一個人朝外面的花園走了出去，她心裡一喜，急忙也朝花園走了過去。
「賀先生，」剛走出宴會廳，清歡就朝前面的那個身影喊了一聲。
賀士軍本來正在一棵樹下低頭準備點煙的，聽到聲音后抬起了頭來，剛好看見清歡正朝自己走來。
「我說了我今天不想談公事的。」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說。
「賀先生，我不會耽誤您太久，只是有個問題想和您確認一下。」清歡是快步走過來的，到這裡的時候氣息就有些不穩，「您真的打算就這樣把公司賣給梅林了嗎？TUMI現在願意做出讓步了，也許它出的價格會比梅林更好，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
賀士軍靜默了幾秒，低頭點燃了煙，然後狠狠地吸了一口說：「TUMI就算願意讓步，按照它一貫的尿性，能讓到哪裡去？能給出悅麗現在真正的市值嗎？TUMI也好，梅林也好，不過都是一丘之貉，不過都是覺得我拿他們沒有辦法，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想從我這裡佔個大便宜罷了……」
「TUMI那邊已經打算妥協了，只要您打算坐下來和他們好好談一下，價格的問題都可以再協商的。」清歡默了默，卻只能幹巴巴地說道。
「你應該是知道目前悅麗的估值的吧？就他們給出的價格，哪一個達到了悅麗本來價值的一半的？」賀士軍冷笑了一聲說，「TUMI之前更是一步都不讓，現在知道還有個梅林趕來和他競爭，所以急忙假惺惺地過來說好好談一下，在我打算好好和他談一下的時候他怎麼就不願意了？」
清歡沉默了下來，從賀士軍充滿怨氣的口吻中，她覺得TUMI這回的勝算應該是真的不打了，除非它願意以悅麗目前的市值來和賀士軍談，但是那可能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賀士軍見她一副問難的樣子，心裡也知道面前這個姑娘只是個中間人，TUMI的事情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於是又緩了緩語氣，不像剛剛那麼強硬了，「你回去吧，我已經決定要和梅林合作了，TUMI我真的不會再考慮了，這是最後的決定，不會再變了。」
清歡輕輕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準備回到宴會廳去，轉身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回頭問：「賀先生，我有個問題不明白，您能告訴我嗎？」
賀士軍愣了愣，點頭，「你說。」
「我在看悅麗資料的時候，有個困惑，明明悅麗現在的市場和資質都很好，為什麼您不考慮發展個人品牌，而一定要讓別人用明顯不公平的價格來收購您呢？」
賀士軍怔了一下，隨即又笑了，「你了解現在的箱包市場嗎？」
清歡有些汗顏地搖搖頭，關於這方面自己還真沒有認真了解過。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賀士軍並不以為意，徑直說：「市場開放后，國內稍微高端一點的箱包市場幾乎快被那幾個巨頭壟斷，這也不奇怪，別人畢竟做了快一百年的品牌了，口碑和質量都擺在那裡，在差不太多的價格的選擇下，自然會選類似梅林，TUMI這類的品牌，相比之下，悅麗的市場競爭力就要差了許多。兩年前，悅麗幾乎被逼到了破產的地步，如果不是TUMI收購我們的消息傳出來，那麼悅麗兩年前就不存在了。」
清歡現站在那裡默默的聽著，沒有開口說話。
「所以TUMI一直認為是他們才成就了悅麗的今天，在之前的談判中一直不肯讓步。」賀士軍悠悠地嘆了口氣，「可是悅麗如今的成績並不只是打著TUMI旗號就得來的，能有今天的成績，也是靠著我們全體員工的努力，和一直不曾放棄的精神，辛辛苦苦經營才得來的。TUMI那樣的價格，我怎麼對得起他們這兩年來的付出？」
賀士軍手裡的煙漸漸地燃到了盡頭，他將煙頭熄滅后，才苦笑了一聲：「對不起，還要你在這裡聽我抱怨，可能是在異國看見同樣是中國人，就覺得有些親切的緣故吧……才會這麼地喋喋不休。」
清歡微微笑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后，才緩聲問：「賀先生，其實這兩年來的市場表現已經足以證明悅麗的實力了，您難道沒有考慮過將悅麗繼續發展下去，而不是賣給其他的公司嗎？悅麗應該是有這個潛力的。」
賀士軍愣了一下，才說：「你認為如果悅麗仍然是單獨的品牌，沒有依附於那些大品牌，還有可能繼續生存下去嗎？」
「其實現在的消費者並不傻，他們開始追求的更多的是物美價廉的東西，而並不再單純的一味去追求品牌。悅麗現在的市場表現說明了消費者已經接受了你的產品，認可了你，他們一旦接受了就不會因為你沒有被大品牌收購放棄你。」清歡真誠地對他說：「所以我覺得你現在放棄還挺可惜的。」
賀士軍看著她烏黑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自己，忽然就有些動容，這個女孩其實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心裡隱藏的想法，他何嘗不想將公司做大做強，免得這樣處處受制於人，更重要的是，悅麗也是自己爺爺那一輩開始就辛苦創下的基業，他又怎麼想拱手讓人呢？只不過他身後還有那麼多的人，他還要對他們負責，不能拿那麼多人的心血來冒這個風險。
清歡看著他臉上不斷轉換著的表情，嘆息了一聲，覺得今天自己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於是也不再繼續多說什麼了，和賀士軍告別後，就一個人慢慢地朝著宴會廳走了過去。
賀士軍站在原地沒有動，花園裡的昏暗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來。
進去后蘇靜正在到處找自己，看見她后就嗔怪地說：「跑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你，懷特還準備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一下，都是金融圈大佬們，對你以後有好處。」
「我去花園透了透氣。」清歡咧嘴笑了笑。
「走吧，我帶你到懷特那邊去，再晚別人都要走了。」蘇靜拉著她不由分說地就朝懷特那邊去了。
清歡張了張嘴，卻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心裡默默領了她的這片好意，跟著往那邊去了。
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不過就是小蝦米一個，別人或許會看在懷特的面子上和她攀談幾句，但是真的又有誰會真的將她放在眼裡呢？
看著面前一張張笑得毫無誠意的臉，清歡臉上也露出標準的公式化微笑，放在身側的手，卻漸漸握成了拳頭。
周一上班的時候，清歡收到的第一條消息就是悅麗也同樣拒絕了梅林的收購，愛德華得知后心情大好，那張臉也不再拉得老長了。
清歡端著咖啡站在辦公室走廊的落地窗邊，看著天邊徐徐升起的朝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來賀士軍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了。
快要下班的時候，弗蘭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看見屏幕上不斷閃動的名字，本來是想毫不猶豫掛斷的，但是轉念一想，還是接了起來。
「我現在馬上就要見你一面，馬上。」弗蘭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對不起，我要加班。」清歡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完后就掛了他的電話，然後將手機調成靜音，看著他不斷閃進來的電話，感覺心裡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