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晚餐
弗蘭克訂的是位於曼哈頓34街的義大利餐廳，這家餐廳出了名的不好定位以及到場排位的話需要兩個小時以上，但是弗蘭克卻一個電話就搞定了當晚的座位，這可能是他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可以從另一個層面不經意地證明他「精英」的身份。
蘇靜和清歡晚上準時到了餐廳門口，剛進門就被侍者很熱情地迎到了座位上，清歡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這家餐廳，本來以為應該是那種線條簡潔明了的風格，卻沒想到它的裝潢有種復古的厚重城市感，高挑的天花板，古典的藝術裝飾，木質的桌椅，讓人感覺像是走進了上世紀的紐約。
她們到時弗蘭克已經坐在那裡了，正在神色肅穆地接一個電話，看見清歡她們進來時臉上就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然後指了指手機，無聲地做了一個抱歉的口型來。
蘇靜她們也沒介意，徑直入座后，安靜地等他接完電話。
「對不起，這個電話是巴黎過來的，很重要。」弗蘭克掛了電話后，立刻向她們道歉，眼睛里浮著幾根紅血絲，看上去有些疲憊的樣子。
「沒關係，工作當然是最重要的。」蘇靜立刻善解人意地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們中國女孩的這種溫柔和凡事都願意為他人著想的性格。」弗蘭克拉起蘇靜的手，在嘴邊輕輕地一吻，深情地說，「怎麼說呢，比起那些整天嚷嚷著獨立和自由，實際上只想著自己的女人不知好了幾百倍……寶貝，我在前面的那家酒店定了套房，等吃過飯我們就過去？嗯？」
他這是在暗示中國女孩沒有自主意識和不在意自身的權益嗎？清歡眼裡突然就露出一絲嘲諷來，這麼明顯的歧視，虧得他還能對著她們，用著這麼深情的語氣說出來，她心裡立刻對面前的這個男人好感度全無，一度想站起來轉身就走。卻被蘇靜用一種嚴厲的眼神制止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沒有衝動地離開。但是心裡卻浮起一絲對自己的鄙夷來，其實她很明白，最後自己沒有離開的真正原因，還是希望能從弗蘭克身上得到些什麼有用的信息吧？
見她沒有再動作了，蘇靜才又笑吟吟地轉頭看著弗蘭克，將話題慢慢地引到他的工作上，「你們投行的人工作是不是都特別忙啊？我之前聽朋友提起過，說是幾乎沒什麼休息和放假的概念，我當時還不怎麼信呢…….」
「寶貝，相信我，你的朋友絕對沒有誇大其詞，其實我們做分析的還算好了，要那些在前台的工作強度和壓力才是難以想象的。」弗蘭克攤著手說著，臉上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神色來，「好了，我們不談工作了，太掃興了，不如來聊些別的，比如我知道那家酒店的行政酒廊很不錯，待會兒我們可以先去喝一杯……」
「可是溫迪很想畢業以後能進投行工作呢，你能不能給她一些建議什麼的。我們很希望能接觸一些局內人，可以請教一些問題呢。」蘇靜嘟起嘴用一種撒嬌的語氣說著。
「所以，你們是故意在那裡添加好友的？」弗蘭克似乎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接著就用一種很無語的眼神打量著她們。
「我們又沒有惡意，實在是沒有辦法啦。」蘇靜的語氣越發的嬌嗔，「要是你願意幫我們的話，人家會很感激你的……」
「那你說說，具體要怎麼感激我？」弗蘭克似乎是被她撩撥的挺舒服的，充滿慾望的眼神也更加毫無忌憚地在她們身上掃來掃去。
清歡的臉一下子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她眼帘低垂，極力地忍受著弗拉克時不時朝她投來的那種不加掩飾的視線。
「好吧，我只回答三個問題。」弗蘭克靠著椅背，臉上是一種散漫的表情，一隻手晃著桌上的紅酒杯，漫不經心地說。
蘇靜忙把目光投向清歡，示意她抓住機會。
清歡卻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了一般，她蹭得一下站了起來，「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說完就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刻意避開了蘇靜錯愕的表情。
弗蘭克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玩味地看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心裡微微嘆息一聲，這下好了，看來今晚是沒戲了，想到這裡，他臉上就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果不其然，蘇靜這時就用一種很抱歉的語氣對他說：「對不起，弗蘭克，我很擔心我的朋友，先去看看她怎麼樣了。我們下次再約怎麼樣？」
弗蘭克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是啊，他能說什麼呢？這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只怪他今天運氣不好。遇到這麼一個突然抽風了的女人。
清歡從餐廳里走出來后，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就慢慢地順著街道朝前走去，誰知剛沒走幾步，就聽見蘇靜有些氣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顧清歡，你給我站住。」
她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來，輕聲說：「蘇靜，對不起，我知道浪費了你一番苦心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蘇靜冷笑了一聲，邁步走上前，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我是讓你陪他睡了還是怎麼著你了？不過就是陪著吃頓飯，然後趁機獲取一些對你有利的信息，有什麼做不到的？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覺得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往路中間一站，就有無數男人願意前仆後繼地不計回報地獻身來幫你？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不想用這樣的方式，這樣和那天在派對上不是就沒有任何的區別了嗎？」清歡低著頭，有些固執地開口。
「什麼叫沒有區別？逢場作戲你會不會？連這個你都不會，都覺得自己做不來，還想進華爾街工作？我勸你還是早點歇了這份心，畢業了乖乖滾回去當你的純情小白兔吧，別在這裡浪費老娘的時間了，還和我談什麼夢想，就會紙上談兵，要不是為了你，你當我願意來這裡陪笑啊？」蘇靜被她氣得夠嗆，噼里啪啦地怒懟了她一頓后，就朝自己停車的位置快步走了過去。
清歡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里，她明白蘇靜是好意想幫她，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靠著這種手段，要這樣像只花蝴蝶似的周旋在這些男人中間才能算得上是聰明的做法，雖然她知道這確實是一些所謂的規則和捷徑，但是自己卻像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你其實應該聽你朋友的，她比你聰明得多。」這時身後響起弗蘭克懶洋洋的聲音，清歡轉過頭看著他，發現他正帶著一絲古怪的微笑站在自己身後。
看樣子他剛剛是將自己和蘇靜的對話都聽了去，清歡對他沒有什麼好感，於是也沒打算理要他，轉過頭一聲不吭地準備離開。
「你剛剛在裡面也許真的錯過了一個珍貴的機會，我的建議可能比你像無頭蒼蠅那樣忙活半天要有用的多，說不定，在我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后，我會願意推薦你暑期來實習也不一定。」弗蘭克見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氣，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謝謝，這樣得來的機會，我寧願不要。」清歡突然頓住腳步，轉頭冷笑了一聲說，然後就像是想要甩開他似的，加快了步伐離開這裡。
弗蘭克愣了一下，停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臉上才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清歡回到公寓的時候看見門口停著蘇靜的車，但是走進去后卻發現她既沒有在客廳也沒有在廚房，想來應該是回自己卧室去了。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后，慢慢地走到蘇靜地卧室門口，伸手輕聲地敲了敲門：「蘇靜，你睡了嗎？我們能談一談嗎？」
裡面很安靜，沒有人應答。
清歡低頭看了一眼門縫裡透出來的光亮，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默默地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后，她在床前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到美國后這段時間以來的這些事情，然後漸漸地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太過於專註在怎麼才能獲得進入投行的入場券了，反倒對自己的學業有些疏忽了，明日就要上課了，之前教授布置的那個案例自己還沒來得及完成吧？還有那篇論文，她也還一個字都沒有開始寫。
清歡身體朝後將自己扔在柔軟的床上，轉過頭，卻只見窗外被雲層遮住的模糊星光，之前在德聚時不好的回憶又一點點地浮現在腦海里。
同樣的錯誤，自己難道真的還要再犯一次嗎？那一次的教訓，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夠慘烈嗎？
清歡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裡漸漸地有了主意和決定。